第9章 失控(捉蟲)

關于“屍檢炒作”的傳言,久盛公司一直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似乎隐隐地有了默認的意思。

從頭到尾,只有久盛文化公司的總裁特助紀星,通過自己的社交賬號,透露出了事情似乎另有隐情的模糊信息,可是之後無論網民如何追問,紀星那邊再也沒有了下文。

久盛文化公司的官方社交賬號更是從事件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狀态。暴怒的網民口不擇言,輿論幾乎處于一面倒的形勢。

自稱是“醫院內部人員”和“醫院現場目擊者”的人出現得越來越多,不斷證實着“驗屍”确有其事。

公司外聚集的粉絲越來越多,早就已經到了影響交通的狀況,有關部門下達了幾次協同整改交通狀況的通知,卻全部石沉大海般未能得到久盛文化公司的回音。迫于無奈采取的強制執行疏通交通線路的舉措,居然得到了粉絲瘋狂的反抗,場面一度失控。

無奈之下,有關部門只能暫時封了路,勒令過路車輛改道通行。

俞間每次看到樓下規模越來越大的黑壓壓的人群,都忍不住感到一陣心悸。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普通的粉絲示威抗議那樣簡單了,這更像是變成了一場病态的粉絲潮流。

俞間原來的微博賬號在他出事後已經迅速地被封了號,他用付安歌的身份注冊了一個“fu安歌”的微博小號,登錄了僅僅半小時,就已經數次看到有部分“俞間粉絲”在微博上言辭激烈地煽動其餘粉絲,聲稱“不參與靜默示威就不配成為俞間的粉絲”。

有人在背後引導着一切,而張岳淵對此居然毫無舉措。

俞間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剛剛簽約、還在接受藝人基本素質訓練的新人,毫無根基和背景,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無力地看着事件的惡劣影響持續發酵。

俞間每天都會堅持撥打張岳淵的手機號碼,可是從來也沒得到過回應。他其實已經不是像剛重生的時候那麽迫切地想要見到張岳淵了,他現在只是有些擔心,想知道張岳淵的狀況而已。

從重生開始,俞間一直篤信張岳淵會因為自己的離世傷心欲絕,也一直迫切地想要找機會見到張岳淵,告訴他自己其實還活着。

可是某一天,俞間洗過澡,頭發還滴着水,他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回自己的宿舍,步子拖沓着從一個個熱鬧的宿舍房間經過,腳步聲在走廊裏拖出長長的回音。不隔音的走廊一片混亂,歡笑和怒罵的人聲交織,熱鬧吵嚷。

他突然就意識到,哪怕沒有了“俞間”,世界也依舊是正常運轉的。

張岳淵依舊是久盛文化的總裁,他位高權重得讓現在的自己擡起頭來都仰望不到——俞間突然就釋然了。

俞間已經不在了,付安歌才是他的現在和未來。他的生活裏不只是有朋友,還有他摯愛的事業。

俞間一遍又一遍重複做着相同的舞蹈動作,心底的焦躁在激烈的肢體動作中逐漸平息,他最終精疲力盡地停了下來。額間的汗水滑落,很快模糊了眼眶。

“太累了?沒關系,休息一下!”舞蹈老師說。

俞間沉默地躺了下去,但只有十分鐘,他很快又再次起身開始了訓練。

……

“張總,現在公司外面聚集的粉絲越來越多,真的不發表官方聲明嗎?”紀星忐忑地問。

他這幾天已經問了反複好幾次這個問題,每一次得到的都是自己老板持續的沉默和冷飕飕的眼刀。

辦公室裏壓抑的氣氛比以往更甚,可紀星還是站直了身體,堅持要等到一個不一樣的回答。

張岳淵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助理罕見的正經模樣,突然地就勾了下唇,諷刺地笑了:“官方聲明?會有人相信那種東西嗎?”

他的視線落到空茫茫的窗外,語氣薄涼:“他們說的是真的啊,我的确要求做了屍檢,俞間的身體……也确實被分割了啊。”

紀星喉間緊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這件事怎麽傳出去的?而且關于傳言裏公司要借此炒作的部分,這種荒謬的言論,根本就是謠傳啊!那明明只是為了确認俞間真正的死因!”

張岳淵神情不變,“沒關系,他們喜歡就随他們去吧。你只需要查出來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這個人和俞間有什麽關系……這樣就行了。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紀星神情苦澀,“公司裏當時接觸到這個消息的人已經排查了好幾遍,大家看起來似乎都很安分,我會再往深處調查一下……”

他話音一轉,“但是最近網上的輿論走向變得奇怪了,似乎是在試圖抹黑俞間的名譽……”

紀星閉了嘴,看到自己老板的注意成功被自己拉了回來。事情只有涉及到俞間,老板才會願意分出一絲注意來。

紀星心裏清楚,哪怕自己老板這幾天已經被無數人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他也從不在意。而故意不去澄清,也只是老板心裏的愧疚在作祟吧,他無法原諒自己親口下達了解剖俞間身體的命令……

他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死去的俞間身上。

張岳淵轉過頭來,眼神微冷:“說清楚。”

紀星不慌不忙地開口:“最近網上有人在假借‘俞間粉絲’的名義煽動輿論,聲稱‘不參與示威就不配做俞間的粉絲’,甚至開始宣揚抵制久盛文化公司。這樣偏激的煽動引起了俞間一些粉絲的不滿,而且公司裏并不是只有俞間一個藝人,他們這樣的舉動還引起了其他藝人粉絲的不滿,這些粉絲之間的摩擦變得越來越嚴重……繼續下去會影響到俞間的清譽。”

張岳淵盯着紀星的臉,沒有出聲。他意味深長的目光讓本來胸有成竹的紀星也慢慢心虛起來,背後慢慢出了一層後怕的冷汗。

“張總……”紀星咬牙打算豁出去了,幹脆就再勸說幾句。

但不等他繼續啰嗦,張岳淵移開了視線,慢吞吞地出了聲:“既然要做,就做得幹淨徹底,別被人看了笑話。還有……”

他語氣頓了一下,又仿佛若無其事地接着說了下去:“僅此一次。以後想做什麽,不許再借他的名義。”這個“他”指的自然是俞間。

張岳淵的語氣淡淡的,明明沒有什麽怒意,卻還是讓紀星渾身一凜。料想到自己大概是不小心又觸到了老板唯一的逆鱗,他趕緊答應了下來。

張岳淵垂下了眼睛,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屍檢結果還要等多久?”

紀星小心翼翼地回答:“因為俞間身上沒有明顯外傷,所以……屍檢的話,需要做病理學檢查,耗費的時間比較長……”

看到張岳淵沒什麽表情的臉,紀星有些說不下去了。需要取出死者髒器泡在福爾馬林裏進行組織固定,之後等器官變/硬了再切成薄片進行檢查……這種殘忍的屍檢細節,其實完全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再次開口:“……一般來說需要20到30天,現在已經過去了5天,我已經把您的意思轉告醫院方面了,最多再等20天……我會留意督促的。”

張岳淵“嗯”了一聲,仍然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紀星卻覺得自己分明從他的語氣裏聽到了一絲疲憊。

出了辦公室門,紀星全身一松,就連呼吸也感覺順暢了起來。那種時刻需要繃着心弦的狀态實在是太累人了。他忍不住有點發愁,不知道老板什麽時候才能從悲痛中走出來,這樣的日子實在讓人心累,剛剛過了沒幾天,他就已經感覺有點扛不住了。

紀星做張岳淵的助理已經五年了。他一直都知道張岳淵冷淡的性格,也知道張岳淵只有在俞間面前時,才會像突然換了一個靈魂一樣,表現出完美的親善溫和。可是就算是私下真正的張岳淵不太愛說笑,性格偏冷,但基本的人際交流卻是完全沒問題的。

張岳淵私下和他關系不錯,偶爾心情好了還會和他開玩笑,尤其是每次見過俞間之後,張岳淵的好心情會持續很久,就算他“犯上”打趣張岳淵,也只是會被不痛不癢地瞪一眼罷了。

現在……紀星沮喪地垂下了腦袋,現在,自家老板張岳淵的身上,已經看不到一絲活氣了。他真是擔心,萬一俞間的去世真的像老板猜測的那樣,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害了……張岳淵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自從俞間去世,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了。紀星每次看到他似乎沒什麽情緒的神情,都會止不住地難受,也會本能地感到一絲危險。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是個頭,紀星戰戰兢兢地,只希望張岳淵不會真的做出什麽失控的事情來。

紀星想起這次自己終于得到了老板的同意,可以着手處理輿論的事情了,沮喪的心情才算恢複了一些。雖然得到了老板的警告,但只要這次的難關過去,以後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趕緊着手準備去處理那群猖獗的家夥了。平白得意了這麽久,他們也該嘗嘗得罪久盛的後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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