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的僥幸是你的憐憫(2)

她朝着我的方向走過來,每走一步,距離越近,她的模樣越發清晰。所有眼嘴耳鼻,在我的腦海之中淩亂旋轉。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掉進她設好的蜜糖陷阱裏,任她擺布,無力還擊。我忽然憶起了童年時她還在我身邊的時候,那段日子,我年齡尚小,能憶起的故事并不多。只是那個時候她是我思想的主角,我能喊出的稱呼也僅有她一人。即便她已遠去,我在接下來成長的幾年裏都深信着她會回來我們的身邊,可是,她卻沒有。

已經沒有一人記得,我在年複一年的盛夏裏經歷着怎樣的自己。我萬分無助,在這樣殘忍生活裏,我的身邊卻沒有一個人。

我曾試圖問過自己,如若她的離去是我無人陪伴的兒時與少年時光,是在擡頭或低頭時的悲傷,是在清晨起床無人召喚的悲涼。那麽換成她呢?她是怎樣的一種絕望?或許她不會有絕望,她怎會絕望,她的離開只有更多的希望。

即便我相信距離是扼殺情感的兇手,我還是依然難以割舍,這樣的難以割舍時至今日,早已演練成無法饒恕。我曾經有多舍不得,如今就有多恕不了。

“小瓷”。

“你不要過來,我走”!

我懷揣着疲憊內心,艱難的行走。這條通往外面世界的門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的長,格外的難走。每踩一步,都像要掉進萬丈深淵。

“宋瓷,你去哪裏”?

沈越澤,一把拉住我的手,他很用力,有些疼。他終究是學不會溫柔。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跟着她一起騙我是不是”!

他們早就意見一致,達成一體了。整個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想必都是清清楚楚。只有我傻,我甚至還覺得這是我的幸運之舉,還信誓旦旦的當真以為自己靠的是實力,我哪兒來的實力啊!!!!

“你冷靜點兒,聽我說。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麽糟糕,大家都是好心想要幫你和母親和好,這有錯嗎”?

“你與林哲可以和好嗎?不可以!!!!你們都不可以,憑什麽要求我與她和好”!

“這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你們之間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其實你做了什麽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你還想騙我到何時”?

他忽然愣住了,眼神有些恍惚,好半晌這個地方都是鴉雀無聲,這無比的寂靜讓我的內心變得慌亂起來,終于那些小心翼翼去掩飾的情緒終于是還是不管不顧的一并擊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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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拉着我”!

我狠狠瞪着他,他當然也不甘示弱。握着的手變的更緊。一定有人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原本美妙的舞會,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你知道嗎?你讓我對你的信任少了許多。其他的我都可以尚且不談,但是你卻和她們一起憐憫我暗自竊喜的幸運”!

“讓她走”!

白芷英像發布命令一樣的說出了三個字,人群中發出了許多用力吸氣的聲音,随着又散開了道路來。我掙開了沈越澤的手,從人群中,大步邁了出去。

失落至極的走在上海美好的夜晚裏,在這樣繁華的夜景之中,我腦海裏浮現出來的卻是我父親遺像上那張蒼白無力的臉與空曠眼神。他這一生,活在他們肖家兩姐妹之中尋求溫暖,實屬不易。盡管死去,上帝也沒能給他一個安穩死去的方式。而如今,帶給過他劇烈傷痛的人,卻在我的生活裏鋪出了一條光鮮亮麗的路來,她就那樣站在我的面前,不用說話,就顯得趾高氣昂。我只是為我父親感到可悲,曾經溫柔如水的女人,變成今天這樣人人敬畏,卻不是因他所為。沒能成為改變她人生道路的那個重要男人,他一定同樣感到痛心疾首。

想到這裏,我固然明白她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想要彌補過往,可她沒有問我願不願意她這樣用盡力氣的彌補,如今,我早已不是小時候的思想,不會把她當成像天一樣的人物,即使就算有天她不再指引我了,我也一樣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反倒是她再也沒辦法回去了。

然而對于沈越澤,我已經用最溫柔的方式來規勸自己內心去原諒他的所有罪行,但即便已經是冰釋前嫌,卻怎麽也沒法過回從前的生活裏去。說透徹了,我只是沒法面對那個他,沒法面對那個犯了錯誤的他。因為他在我的世界裏太聖潔了,聖潔到無人能夠玷污的了。可如今,這樣的聖潔一點一點的被我撕毀掉了,露出了裹在裏頭的另一個黑暗面。固然我能明白無人可以一生做善人,我也不例外。可即便我明白這些種種道理,當昔日裏每一件找不到出口的困難事兒堆積在一起一并爆發之時,我看見的只有沈越澤,我無法饒恕的還是他的那些事兒,我發洩的對象還是他一人。

或許,有時候,我們明明原諒了那個人,卻無法真正快樂起來,那是因為,你忘了原諒自己。

我方才意識到我已然成為了沒有家的人。離開南部小城的那一刻,我都沒有這樣認為過,對家的認知,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渴望家的溫暖,我忽然想起了林哲和那所大房子,那裏曾經還算是我的家,我在那個家裏面度過了無數個有他或沒他的夜晚。我曾經單純的以為,只要兩人能夠在一起,無論任何阻礙,無論前路有多艱苦坎坷,只要身邊的人還在,那麽我的愛就不會消失。可是,這條路才走了一半,所謂的艱苦坎坷還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我怎麽就成了提前退出這場無悔之愛的人了呢?

“林哲,你在哪裏?來帶我回家吧”?

我是怎樣拿起手機,按下了撥通鍵的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還說出了這些個傲慢任性的日子裏最沒有骨氣的話語。于是,之前那信誓旦旦以為離開就能夠帶給他光明的宋瓷,消失不見了。現在這個宋瓷,有血有淚,卻沒有當初那麽深的勇氣,這顆心都即将支離破碎了。他還會愛這樣的我嗎?如若我選擇現在在回去那間大房子裏,他還會依舊溫暖如故嗎?

“你在哪裏”?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好聽,可是我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宋瓷!你在哪裏”?

我挂掉了電話,任由這淚水侵襲這美麗的妝容。我知道,那一定很醜,這妝容畫的多麽精致都不過是虛假的東西,就像有些情緒你極力去掩飾,再好,終将還是要一個人在漆黑夜裏面對這事實。

我一個人越走越遠,不知道到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裏。外面寒風刺骨,我出來的時候只穿了這件晚禮,此時此刻,我抱緊了冰涼的身體,渾身顫抖。

當我看見林哲的時候,在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我在這邊,他穿着黑色風衣站在對面看着我一動不動。然後,他闖了紅燈走了過來,脫下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不說一句話,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帶我走進了一家奶茶店裏,我坐在位子上,他端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遞給我,然後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我喝了一口奶茶,溫暖的液體順着從喉嚨裏滑下去,随着整個身子跟着暖了起來。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塊熱得毛巾,走到我身前,替我擦去了臉上哭花了的妝容。

“你看吧,你離開我之後,也沒過的多好呢”。

他的聲音很輕,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幫我擦着臉。

“難道他不知道你什麽也不畫,素顏才是最好看的嗎”?

他擦完之後,又仔細端詳了我的臉。就在這個時刻,一股莫名的力量讓我緊緊擁抱住了他,這樣久違的擁抱,再次抱着依舊溫暖。我們終究是愛着對方的。

“和我回家去吧”!

他低聲說着,聲音有些沙啞。

忽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擾了這樣片刻的寧靜。掏出手機一看,是小七。

“小七”。

“是宋瓷嗎?小七快生了!!!現在在手術室裏”!

“真。。。真的嗎”????

我猛地站了起來。

“已經進去好久了,到現在還沒出來,我都快急死了!你快過來吧!”!

“好!!我現在過去”!

“小七要生了,我們。。。。我們一起去吧”!!!

我激動地望着林哲,興奮的說不出話來,就像是自己要生孩子一樣。

“等一下,我讓司機過來,這個點不好打車的”!

“好”!

司機沒一會兒的時間就來了。我們快速上了車,開到醫院之後,我也是跑着進去的。這一路內心七上八下,之前那些不開心的事兒,都化作了浮雲。沒有什麽事情比這件事更重大,沒有一種情緒,能比她帶給我的情緒更激烈。

跑到婦産科的時候,我的樣子已經狼狽不堪了。身上套着的是林哲的外套,頭發因為過度運動已經非常淩亂了。見到歐浩仁的時候,他正在手術室門口坐立不安,來回走動。同樣坐着的還有她的父親和爺爺。

“怎麽樣了”?

“還沒出來啊。。。。進去挺久了”!

歐浩仁顯得萬分着急。距離上一次看見他,已經變化不少了。想來兩人相處已算融洽、和諧。我這顆擔憂記挂着她的心可以放下來,好好擔心擔心自己了。

忽然,手術室的門推開了。戴着口罩的醫生和護士從裏面夾着汗水走了出來。

“恭喜歐先生,生了個男孩,母子平安”!

這樣好的消息一傳出來,所有人臉上笑開了花,就連我身旁的林哲都顯得喜悅。最為開心的莫過于歐家老爺子了。他原本坐着的身體,猛地一下站了起來。趕忙要身邊的兒子給醫生塞紅包,樂的嘴都合不攏。這一把年紀了,難得遇到點開心的事兒,這如今小七生了男孩,今後在歐家的日子必定不會過得太難。并不是我思想膚淺。只是這歐家向來看重這些,他們講究單脈相傳,原本傳到歐浩仁身上的時候,着實也讓老爺子頭疼了一把,可這如今,小七的孩子也出世了,他也就可以抛開喧嚣,不問世事,坐在家中獨享天倫之樂了吧。

“現在轉入高級病房,她有些勞累過度,暫時先不要吵到她休息”!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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