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紙鳶
下過雨的天空,總誘得人心動。春風吹拂着竹林中的大片大片的綠意,竹葉飒飒的抖動着,含蓄的說明這是一個極好的天氣。不似前幾日連續不斷的陰雨綿綿,雨停後的新鮮空氣使人格外的流連。
總想着出去走走,才不辜負這難得的好天氣。只是人入深宮,不過是普通人家都可以達成的要求都顯得為難。本來就不是渴求這些虛無之物的人,沈清樂表現的還算淡然,不像其他宮妃那樣在禦花園中走走停停。不知是在求一場與春的邂逅,還是與皇上的偶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別人再怎麽猜,也猜不出個全貌。對于她們正在不着痕跡的争奪皇上的寵愛,一些無傷大雅的舉動,沈清樂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守着清寧宮細數閑碎的日子,并沒有覺得這歲月流逝的太過倉促。
除了厚厚的宮牆,不僅是沈清樂,還有半夏幾人都感覺回到了山上的日子。沒有俗事的打擾。
這種難得的悠閑畢竟是少見,幾個人都格外的珍惜。
抽得一絲空閑,沈清樂在清寧宮的亭子裏看書。享受這怡人的天氣。
看書看得沉迷,倒是忘了注意周遭的環境,對于嚴成瑜的到來一無所知。
嚴成瑜一到清寧宮,得知沈清樂在此處多清閑,便一個人前來尋他,纓絡本想提醒一下沈清樂的,但是被嚴成瑜的手勢止住了欲開口的話。
等到看完一章,沈清樂打算擡頭轉轉脖子,緩解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的僵直,才注意到早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嚴成瑜。
見她打算起身行禮,嚴成瑜扶住她的肩頭,将她按回自己的位子上,食指微彎,敲打着一直放在此處的棋子,看着沈清樂打趣地說道:“這麽的不警醒,若是有刺客在此處,殺了你,你都未必有感覺。”
沈清樂聽到這話,到沒有那麽緊張,合上書頁,将書放到石桌上:“我可不認為皇上訓練出來的暗一,會那麽輕易的将我的小命就這樣送給別人。”
嚴成瑜對于她這種無所謂的心态,心裏盡是無語。也不知道是因為山中太清涼,還是怎麽了。沈清樂對于生命都看得很淡,好像自己就如同一株草,無論何時生命終結都是宿命。有這樣一個皇後,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所有的事情都看淡,也就更加難以掌握。
其實嚴成瑜擔心的倒不是這一點,而是一個小時候活潑開朗的小姑娘,變得越來越淡漠,好像什麽事情都不值得她挂念,這樣他作為一個哥哥,心中也甚是焦慮的,可是這些想法統統都不能表現出來。
看着嚴成瑜似乎陷入了沉思,沈清樂只好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裏凝視着他。嚴成瑜并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那種人,有時候為了纾解心中的乏悶,也會到清寧宮坐坐。他所想所思只是,沈清樂能知道的,他便會說;不該知道,沈清樂也不會多嘴去詢問。因而此刻他不說話,沈清樂也不會去主動說些什麽。
這些不過是短短幾息時間發生的事情。嚴成瑜回過神來,兩人都很自然地忽略掉他之前的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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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樂,今天天氣極好,我帶來了紙鳶。”一個“我”字說明了今天嚴成瑜僅僅只是把沈清樂當成朋友看,沒有了那層看起來若隐若現,卻實實在在存在着的隔膜。
“是紙鳶!”沈清樂喜悅的看着之前就等候在這裏的李福送上來的兩只紙鳶。
一只是鷹,一只是燕子。制作工藝是極為精致的,上色也頗令沈清樂滿意。
這件事情其實并不是太令人意外,畢竟從沈清樂入宮那年開始,每一年春天,嚴成瑜都會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陪她放放紙鳶。
也說不上是誰在陪誰。嚴成瑜也不屑于掩飾什麽。年幼時的那些書信,深刻的被印刻在沈清樂的腦子裏。從相遇的那年開始,嚴成瑜都會陪着沈清音放紙鳶,是他親手制作的紙鳶。
不過只有一只。年幼的沈清樂以為嚴成瑜畢竟功課繁忙,難以抽出時間完成兩只紙鳶的制作。也到了這幾年,經歷的事情漸漸變多了才明白。嚴成瑜,大約是做了一件很有心機的事情,兩只紙鳶,放它的人大約會離得很遠很遠,才不至于讓兩只紙鳶緊緊纏繞,然後墜落;而一只紙鳶,兩個人就可以靠得很近很近,有時候開心起來,甚至會忘了距離。
這也是放過紙鳶才知道的,以前,沈清樂住在山中,樹木繁多,根本不能尋覓一個空蕩的地方去放。也直至入宮,才第一次摸到書上說的紙鳶。
許是時間沉澱了自己,沈清樂逐漸的看懂嚴成瑜為沈清音做的事情。偶爾午夜夢回,清冷的月光反倒使人難以入眠,沈清樂也很想問問沈清音離開的原因。
可能會有一些無可奈何的事情阻擋,沈清樂唯一不相信的是:因為愛情。這個理由,或許用在別人身上可以,但是用在沈清音身上,沈清樂是萬萬不會相信的。她,不是一個為了愛情盲目的人。可是,放棄了這樣愛她的嚴成瑜,她真的不會後悔嗎?
由于沈清樂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背後太久,那灼灼的視線,自幼學武的嚴成瑜想忽略都忽略不掉。正在放紙鳶的手停住,轉而交給正站在自己身旁的李福。轉身走向沈清樂。
右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怎麽了,想心事想入迷了?也不看看你的紙鳶都飛到哪裏去了。”
說着,接過了沈清樂手中的線,慢慢的控制空中的飛舞的燕子,燕子不再像剛才那樣歪歪倒倒,好像一不注意就會墜落的樣子。
沈清樂站在嚴成瑜旁邊,擡頭看看天上飛得很肆意的紙鳶,又看看神情嚴肅的嚴成瑜,感慨道:“我是不是太笨了!”
嚴成瑜看着沈清樂一臉認真的樣子,嘆了口氣,無奈的說:“哪有,只是你不太熟練罷了。”
的确是這樣。聽到嚴成瑜的回答,沈清樂點點頭表示贊同。她确實不是一個很喜歡動的人,即使只是牽一根線,也懶得伸手。
喜歡放紙鳶,只是覺得當年那個簡簡單單疼寵自己的沉安哥哥又回來了,好像回到原來單純快樂的時光,沒有後來的是是非非。
紙鳶越飛越高,思緒也跟着越飛越遠,這樣閑适自然放空心情的機會也不多。
嚴成瑜盡了興,扯斷了線,讓紙鳶随風而去。沈清樂在旁邊看着紙鳶飛走,沒有說任何言語。這種行為已經是常态了。和嚴成瑜一起放了六年的紙鳶,她從來沒有獲得過一個。它們,都是随着風兒,飛向了遠方。
回到屋內,纓絡送上一壺茶,便退了出去。沈清樂很清晰的看到嚴成瑜在見到她的一瞬間皺緊了眉頭。
為他添上一杯茶,靜坐在他的對面,沈清樂沒有說一句話。
嚴成瑜對于她的沉默很是無奈,但是又自覺無力改變,只得自己先開口,沒有在其他人的那裏只需應答的方式:“阿樂怎麽想起來在院內種桃樹?”
沈清樂準備端起茶杯的手一頓,沒想到嚴成瑜會詢問這個,平常有暗衛跟着,她并不覺得自己見過楚邢宇的事情嚴成瑜會不知道,這般問起,卻不知是何意:“我覺得院子裏有些桃花會比較好看。”
“以前你怎麽不覺得?”對于這種回答,嚴成瑜覺得好笑。
沈清樂望了嚴成瑜一眼,心中卻是躊躇了,總不能回答是怕勾起他對姐姐的思念吧?幸得有一株白色桃花的枝葉,不是粉色,或許可以種在自己宮中賞玩。只是這樣的回答,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我想吃桃子了。”悶悶的回答。
嚴成瑜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沈清樂低頭不看自己的模樣确确實實的取悅了自己。別的理由他可能懷疑是她在敷衍,不過這個理由,他是絕對相信的。
“小饞貓。”點點沈清樂的小鼻子。
躲掉嚴成瑜作惡的手,沈清樂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此時的氣氛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沉悶,嚴成瑜覺得有一些問題可以進行讨論了。
沈清樂也知道這一點,嚴成瑜這樣主動找話聊,相必是後面的事情可能會破壞兩人之間難得的輕松氣氛。
沉吟一番,嚴成瑜說道:“此次選秀入宮的秀女名單我已經拟定好了。明天你就把它呈給母後吧。”
“那這皇宮又要熱鬧幾分了。”稍微思索,沈清樂覺得這樣的回答最沒有差錯。
聽到沈清樂的回答,嚴成瑜挑着眉毛說道:“阿樂,你不要說這些違心的話。我現在不想聽這些,來你這裏,不是為了聽我每天都能聽到的話。”
沈清樂抿抿唇,不再開口。
嚴成瑜站起身,看向窗外的鳴叫的鳥兒,癱倒:“你知道的,我并不覺得我需要靠後宮的女子來鞏固前朝之局。這樣做或許會比現在辛苦很多,但是我問心無愧。可是,既然我現在只能一個一個的将她們納入後宮,那我只有發揮她們最大的用處。所以阿樂,她們在宮裏,就靠你多擔待了。”
沈清樂看着他認真拜托的樣子,想要躲開他迫人的目光,卻發現躲不掉,只好點點頭,應了他的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