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漠北
漠北蒼涼,不似中原的繁華。是一馬平川的荒原,黃沙漫天,只有零星的幾點綠意。
沈清音花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到達這裏。雖然從《國物志》中看過關于漠北的描述,但是身臨其境,才知道此處遠不是文字可以描摹的。
“無名,我到了,你自由了。”沈清音沒有看騎着另一匹馬立在自己旁邊的無名。目光平視着遠處的城門。
無名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顯然是不同意沈清音的提議。
沈清音猜到無名是不看到自己平安抵達是不會罷休了,但是忍不住又再次勸道:“你現在身上的毒也已經解了,完全不受別人的控制了。而且我也已經說了,我當初救你是有私心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管你最初的目的是什麽,都已經償還了。”
可是一番話說下來,無名還是不為所動。
沈清音沒轍,只能讓他跟在自己身邊。
沈清音拉拉手裏的馬缰,身下的馬兒随着自己舉動擡起馬蹄向前走去。沈清音走出一段距離之後,無名才動了馬缰,跟在她後面。雖有距離,但是寸步不離。
靖北王府就坐落在漠北城中,沈清音一問便知道了具體的位置。
站在王府門口,沈清音卻躊躇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來。為了一個堪稱莫名其妙的的理由出現在這裏。其實她是可以就此隐居的,但是心中的不甘讓她出現在這裏。
她想按着控棋人的想法一步步走,想知道最後的結果到底指向哪裏。
對于她的到來,嚴翰瑾雖然疑惑她出現的時間,但還是接納了她,雖然在兩個人心中對彼此還有那麽一點特殊的感情,卻知道自己和對方永遠不可能了。
拒絕了無名繼續陪在身邊的提議,沈清音單獨住在靖北王府的一個小院裏。就好像從別處投奔過來的親戚一樣,既然得償所願,基本上就不會打擾主人家。
無名被她的固執所折服,不再堅持,只是在漠北城單獨找了個小院子,沈清音有什麽事就會默默幫忙。
沈清音知道他不肯離去,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是他的主子了,自然沒有資格管他的去處。
思來想去,最後以自己不放心沈清樂在宮中的由頭,讓無名前去找她,以安她的心。算準了無名對于她的請求無法拒絕,沈清音才如此安排。她知道,依着阿樂的個性,根本就不會讓無名去做什麽,反而會讓無名一普通人的身份在宮外呆着。這樣正好,讓無名去嘗試普通人的生活,省得她為耽誤了無名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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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漠北城的生活也簡單。住在王府中根本不需要生産。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失去了在京城中樂于交際的愛好。每天除了練習在百草谷學會的武功,就是在嚴翰瑾幫自己找的中藥鋪子裏做一個專治女子的坐堂大夫。
難得有些時候,會和嚴翰瑾清談幾句。也就只局限于此了。
老王爺帶着老王妃各處雲游,逢年過節也沒有回來過一次。老管家見沈清音和嚴翰瑾之間沒有絲毫的暧昧,就沒有向二老報告沈清音的到來。
日子一天天過着,沈清音都快以為自己在京城的生活才是浮生的一場夢,而現在才是返回到真實的世界。
直到北戎突然打來,沈清音才突然醒悟。原來京城的生活是自己年少的燦爛,逃亡的日子是青春的瘋狂,百草谷的安穩是對心靈的淨化。而呆在漠北城中的自己雖然看似為人看病做出了貢獻,其實才是她靈魂的消磨。
狼煙四起,她才驚覺,沉睡在身體裏的沈清音再次蘇醒。
戰事一打響,嚴翰瑾就披上了盔甲。沈清音雖然為他擔憂,但是卻沒有什麽身份和資格說些什麽。只能在他臨行前送送他。
看着他騎着馬,帶着軍隊奔赴戰場。沈清音的眼淚滑落,自己的擔憂沒有絲毫的作假,原來,心中有的還是他。
鎮定的抹去淚水,她竟沒有理由做其他的舉動。
“沈姑娘不用擔心王爺,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老管家看到沈清音的眼睛微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便在一旁勸道。
沈清音朝老管家真誠地笑了:“對,我也相信他一定可以凱旋而歸的!”
老管家的安撫起了很大的作用,沈清音以為不過是北戎像往年一樣的打秋風。可是戰事膠着,一直沒有任何的進展,沈清音就意識到事情絕非一般。
思來想去,終于在記憶的最深處找到一本傳世名篇——《孫子兵法》。
有時候她不得不相信命運,前世的自己喜好古文。一知半解中背了多少名篇她自己都沒個準确的數字。
曾和好友拿着《孫子兵法》談笑,說是自己作為文科生,肥皂、炸藥的化學方程式寫不出個所以然來。幸好可以靠背書的能力貢獻一本兵法,說不定能得到君王的青眼。
兩個傻乎乎的姑娘就這樣半通不通地背完了《孫子兵法》。
沈清音嘆氣,誰知道年少時得戲談。現如今卻成了真實發生的事情呢?
騎着馬,懷揣着書趕往軍營。沈清音覺得自己做得正确。雖然說老管家勸她将東西讓人送過去,可是她不放心,非要親自去看看。老管家無奈,又派了王府中的好手跟着她才同意放她去。
沈清音自己心裏清楚不放心的,是書,還是嚴翰瑾。
穿上男裝,化成兒郎。沈清音以應征軍醫的身份正式進了大營。
嚴翰瑾第一眼看到沈清音在幫受傷的将士包紮的時候直接把她叫出來,言明了要将她送回王府。
“嚴翰瑾,我不會去!”沈清音的态度堅決。
嚴翰瑾沒有理會她的無理取鬧,而且也深覺一個姑娘家出現在男人堆裏是極為不合适的:“沈清音,你出現在這裏不合适。你的書我已經收到了。你的任務也已經達成了,乖,回去!”
由于嚴成瑜雙手按着沈清音的肩膀,兩個人離的極近,就好像再上前一步就不再有距離。
沈清音看着他幽深的瞳孔,好像下一秒自己就會被吸進去。沈清音深吸一口氣,不再被他的眼睛迷惑,才繼續說:“書舟,你應該知道,北戎這次來犯不比以往。而且根據我看到的戰報,你們多次發動的攻擊對方都好像先行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你應該了解。我們不清楚內奸到底來自這裏,還是京城。無論如何都要應該調查清楚!”
“那也不是你一個女子該管的事情。聽我的話,老老實實的回去!”嚴翰瑾并沒有因為她的分析而松口。
“我不!”沈清音拒絕:“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若不是因為我,你為什麽到現在都不敢将猜測直接上報給皇上,還不是怕被他所猜忌。明明應該是皇上左膀右臂的靖北王為什麽會猶豫成這樣,還不是因為我嗎?你這個樣子,我心難安啊!”
嚴翰瑾看她這幅模樣,知道說服不了她,便問:“你到底要怎樣才願意離開?”
一聽到嚴翰瑾問出這個問題,就像年少時他每次問出這個問題一樣,沈清音就知道他妥協了,再次堅定的說:“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直到戰事結束!”
嚴翰瑾伸出手,想要跟從前一樣揉揉他的頭發,手剛剛擡起來一點點就突然僵住然後放下。嚴翰瑾輕嘲:怎麽就忘了已經不是從前了。
因為嚴翰瑾的妥協,沈清音成了他的專屬親衛。
即使是他現在允許了沈清音留在軍營,也絕對不允許她和別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不論是因為她的身份,還是因為他自己的心。
打仗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是也使得沈清音和嚴翰瑾的關系愈加的密切。就算是兩人有心保持距離,但是兩顆心還是在不斷地靠近。
由于察覺到了一些事情,戰事不再像之前那樣毫無進展。終于在年前打了一個勝仗。
繼而乘勝追擊,又一次将北戎打回了原處。
沈清音再次騎馬,矗立在戰後的戰場。血染黃沙,一地的斷肢殘骸,北風呼嘯而過,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出現在這裏,以這樣的身份。
從前的兒女情長都不知道飄散到哪裏去了。在這裏,最不值錢的就是生命,但是最值錢的同樣也是生命。沈清音抓住被風吹散的頭發,別至耳後。看向立在自己旁邊的嚴翰瑾:“又勝了一次。”
戰場上如殺神一般的嚴翰瑾難得笑得如此溫和:“是的,又勝了一次。可是還不夠。”
因為身高的差距,沈清音仰望着嚴翰瑾:“不夠?”
嚴翰瑾的面色倏地變冷:“他們既然敢來,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說完,嚴翰瑾的目光在遠方凝聚成一點,帶着沈清音騎的馬回到了大營。
“書舟,書舟!你怎麽了?”原本按照計劃,應該明日有嚴翰瑾帶着将士們直攻敵軍大營,但是在深夜裏睡眠極淺的沈清音卻被嚴翰瑾弄出的聲響所吵醒。
自從那次被嚴翰瑾遇見之後,沈清音就被他以方便照顧他的名義安置在他的營帳中。所以也是她第一個發現了他的不正常。
嚴翰瑾呼吸沉重,正努力地想從床上起身,見沈清音被自己吵醒,便由着她扶着自己坐在椅子上休整。
“給我倒一杯水來。”嚴翰瑾對沈清音說。
沈清音立刻轉身給嚴翰瑾倒水,卻因為帳外的依稀的光亮看到一個袅娜的身姿投射在營帳上。
不等嚴翰瑾吩咐,沈清音就屏住呼吸,藏在暗處,靜待那人悄悄潛入。
女子輕輕的撩開營帳,一只腳先邁了進來。随之而來的是幽幽的女兒香。
聽到嚴翰瑾粗粗的呼吸聲,女子忍不住嬌笑一聲。又好像怕吵醒誰似的捂住了唇。一步一步地走進嚴翰瑾。
她的手還未觸碰到嚴翰瑾,就被藏在暗處的沈清音用一根銀針弄得昏迷。
聽到重重的到底聲,守衛的士兵連忙趕來,站在帳外詢問情況。
嚴翰瑾稍微控制了一下聲音,吩咐士兵将闖入的女子帶走。
等到一切處理好,幾個小兵離開,因為帳內點上了蠟燭,才能更清晰的看到嚴翰瑾臉色的不對。
“清音,你快些離開。”嚴成瑜喘着粗氣勸道。
沈清音走到嚴翰瑾面前,将他扶到床上。嚴翰瑾因為中了藥,根本沒有力氣阻止已經練了武功的沈清音。只能由着她的動作。
沈清音從包裹中找出自己的銀針,直接幫嚴翰瑾褪去身上的衣物,嚴肅的說:“戰事不能延誤,這是你說的。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熬過去了。明天也沒有力氣指揮作戰。我不敢确保我來施針一定可以完全解了藥性,但是好歹會有些作用。你放心,為你施完針,我就去別處呆着。”
嚴翰瑾知道沈清音說的沒錯,就沒有拒絕,任她為自己施針。
身處其中方知時間過得緩慢。嚴成瑜身上被沈清音手指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點着一樣,但是看到沈清音因為緊張留下的汗珠,嚴翰瑾一句話都沒有說。
幸虧沈清音的施針真的有效果,嚴翰瑾不複之前的毫無力氣,稍微能動了,勉強地笑笑,告訴沈清音:“我好多了,你快去找地方休息吧。”
沈清音收回針,點點頭,熄滅了蠟燭,準備專門放藥材的帳篷待一宿。
走到帳門口突然想起來沒有給嚴翰瑾蓋上被子,就回到他的床前,為他蓋好被子。
不料被嚴翰瑾突然伸手拉了一把,直接倒在他的懷裏。
原來這種藥只能疏,不能堵。沈清音施針雖然使藥性勉強抑制住了。但是卻迎來了更大的反彈。
“阿音,對不起。”沈清音最後的意識只聽到嚴翰瑾在她耳邊輕喃。
作者有話要說: 請叫我清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