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緊緊攥着被角，所有神經末梢都警覺着, 防備着陸不轉随時可能到來的襲擊。

結果陸不轉只是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被子上, 勉強算得上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他聽到陸不轉的聲音，含糊不清的, “我這個人, 晚上夢游，還說夢話, 啊，現在就在說夢話。”

我這個人, 晚上也夢游，一夢游就報警，還說夢話, 跟警察說有人性.騷.擾我。

程汐憤憤的想。

因為被陸不轉隔被摟着, 程汐一直很緊張，心跳很快, 挺晚才睡着, 第二天也沒能早起。

他起來的時候，陸不轉已經靠在窗口抽煙了。

程汐坐起來，就看到桌子上有早飯。看了一眼手機, 也不算太晚，離飛機起飛還有3小時。

“睡美人醒了？”陸不轉輕笑着看向程汐。

程汐不理他，自顧自起床洗漱吃早餐。

陸不轉在旁邊看着程汐吃早飯, 慢悠悠地說, “我這次特地來接你回去, 是有個事情要跟你說。”

“什麽事情？”程汐随口問道。

“我要出國一趟，過一段時間才回來。”

程汐看向陸不轉，猶豫了一下才問，“去哪個國家，去多久。”

對于現代人來說，出國也并不算多大的事情，但國外到底是國外，離得遠，有時差，聯系肯定不如在國內方便。

何況，陸不轉明明說他回H市之後就能天天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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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米國。可能一個星期，也可能一個月。有點私事要處理，具體需要多長時間還不确定。”陸不轉邊說邊幫程汐剝雞蛋。

“你不會是在米國結婚生子了吧。”程汐下意識的懷疑。

陸不轉一個用力，直接将軟嫩的煮雞蛋掰成了兩半，他看向程汐，“怎麽可能，你的小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我腦袋才不小。”說他腦袋小，豈不是說他笨。

“好，程大頭。你是腦袋太大，想得太多，我去米國就是單純處理之前留學時的事業。”陸不轉繼續剝雞蛋，故作輕松地說，“我其實在米國還有點産業，還有很多同學和朋友，我要經常回米國看看。”

“你會移民麽？”程汐看着陸不轉。

原作的結局就是陸不轉移民米國，他一直以為是被陸鳴和葉子衿逼迫，又因為母親去世而心灰意冷，所以陸不轉才會回米國。

原來不是麽？原來陸不轉在米國，還有很多放不下的東西。那是不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米國？

陸不轉将雞蛋放在程汐的碗裏，一臉深意的看着程汐，“移民這件事情啊，要看我未來老婆怎麽說。”

“你不是喜歡男人麽？還要找老婆。”程汐癟了癟嘴。

“那就是，未來……”陸不轉頓了一下，緩緩的說出剩下的兩個字，“老-公”。

“程汐”的臉，又不争氣的紅了。沒錯，這都是“程汐”的問題，跟他程汐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回到H城還不算晚，陸不轉陪程汐去見了《劍走偏鋒》的導演朱牛羊和制片主任高飛。

朱牛羊是個沒什麽名氣的新銳導演。制片主任高飛卻是星耀最拿得出手的名人，他組織拍攝的電視劇和電影全部獲過獎，且都是有分量的獎，只不過未必是特別有分量的獎項，有時候是影片，有時候是導演，有時候是主角或者配角。

朱牛羊和高飛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又或者說，這兩個完全是陸不轉的人，陸不轉讓他們照顧程汐，他們自然對程汐态度和藹。

程汐也沒有讓朱牛羊和高飛失望，從第一場戲開始就驚豔全場，将沙雕男主步平凡演得即可愛又自然。

這場戲是步平凡離開村子，第一次遇到天仙女主，瞬間墜入愛河。為了接近女主，步平凡假裝成算命的瞎子，騙女主說她的真命天子即将到來，穿着什麽樣的衣服，梳着什麽樣的發髻。

原本，步平凡是打算騙住女主之後，立刻就扮成自己所說的樣子出現在女主面前，順理成章的成為女主的真命天子。

結果好巧不巧，大街上正好有個穿戴一如步平凡描述的男子走過，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步平凡急得不行，偏偏此時又在裝瞎子，還不能說那男子不對。

女主認定那男子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居然拔劍就砍。步平凡驚恐的瞪着女主彪悍的背影，瞬間慶幸那不是自己。

他打了個哆嗦，扶正自己吓掉的假胡子，轉頭就溜了。

朱牛羊喊了咔，鼓着掌說，“太棒了，就是這個感覺。”

旁邊也響起笑聲，大家全都捧腹，喊着讓程汐去演小品算了。

程汐笑着下場換裝，也很喜歡這種輕松的戲。

步平凡的日常妝容是全部束起的高馬尾，上面帶着根金釵。沒錯，就是那種女式金釵，是步平凡母親留下的遺物，步平凡沒有将金釵好好保存日後送給媳婦的覺悟，反而插在自己的腦袋頂上擺闊。其腦回路之異于常人，由此可見一斑。

步平凡平時的戲服是灰褐色短打，破破爛爛的窮小子必備，看起來有些邋遢，但剪裁得體，将程汐的窄腰長腿都顯示了出來。

服裝組還在想要不要往程汐的鞋子裏加增高墊，178的身高在男演員裏不算高，但也不算矮，何況程汐的比例很好，往那一站妥妥180的氣場。

“別加了，不是長袍有點明顯。何況女主也不高，再給程汐加5cm，女主又要踩着石頭拍同框了。”服裝組的組長捏着增高鞋墊，看向程汐，“程汐，你說呢？”

說到底，鞋子是程汐穿。程汐如果擔心自己上鏡不夠高，自然是要加鞋墊。如果是擔心有鞋墊不方便，那肯定又不要鞋墊。

“我都可以，看劇組安排。”程汐對這種事情向來無要求，戲服穿在身上不是為了他舒适，而是為了上鏡好看。這些是服裝組和美術指導的專業範疇，他不會過問。

服裝組組長就有點懵。

這個程汐，不是號稱新陸總的寶貝疙瘩麽？怎麽一點都不驕縱，不是，不驕縱就算了，還這麽好說話，真是不科學。

最後程汐也沒有加增高墊，就那麽直接穿上那雙不太合腳的皮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不轉提點過，整個《劍走偏鋒》劇組都對程汐非常客氣，讓程汐隐約有點找回影帝的感覺，如果沒有女主唐小瑩的話。

唐小瑩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流量小花，雖然沒有什麽代表作，但所有官方、非官方的四小花旦排名裏，她都能穩穩的占住一席地，可見其國民度。

唐小瑩也是星耀花重金請來，希望其能撐起整部電視劇的一番。程汐連跟她争的想法都沒有，自覺主動地自認二番。

這幾天，劇組正在陸續發着演員的定妝照，已經将各主要配角都發完了。今天晚上就發程汐的，明天發唐小瑩的，罕見的女主壓軸。

原本，《劍走偏鋒》這部小說，就不同于其他仙俠小說。女主不是步平凡的附屬品，而是有着鮮明性格和獨立故事的存在。這也是《劍走偏鋒》能常年霸占網文排行榜前三的原因，這即是一部男性向小說，又是一部女性向小說，兩手都在抓，兩手都特別硬。

所以對于唐小瑩來說，她不僅僅是這部電視劇的女主角，她就是這部電視劇的主角，甚至有點把自己當大女主的意思。

“為什麽鏡頭總是不給我，我的情緒變化都沒收進去。”唐小瑩抱着臂，不滿的看着回放。

剛剛拍的那一條是步平凡和天仙女主一起應對仇敵，仇敵提起了之前跟步平凡在一起的傻姑女主。步平凡反應很激動，生怕天仙女主誤會自己，而天仙女主也很緊張，生怕自己露餡。

這場戲步平凡的臺詞多一些，朱牛羊自然就給步平凡多了一些鏡頭，而女主的鏡頭都是一閃而過，唐小瑩就不滿意了。

“我這個角色很複雜的，智商正常的時候，要極力隐瞞自己會變傻的事情。人設又高冷，全靠微表情，你這麽安排鏡頭，觀衆怎麽能看出來我的內心變化。”唐小瑩說着，瞥了程汐一眼，“凡哥犯傻的地方很可愛，我承認。但拍多了就會顯得凡哥裝瘋賣傻，不合适。”

朱牛羊看着唐小瑩，露出為難的表情。

真不是他不想給唐小瑩鏡頭，實在是唐小瑩那個情緒啊。不到位，太尴尬，給了鏡頭反而影響效果。

但他不敢跟唐小瑩那麽說，如今程汐沒有名氣，這部劇就全靠原作熱度和唐小瑩，他開罪不起唐小瑩。

“要不我們再拍一遍。”朱牛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打算給唐小瑩加鏡頭。

“算了，我只想建議您。拍戲呢，要以大局為重，最重要的是呈現出最好的效果，而不能徇私。”說到這裏唐小瑩頓了一下，又補充，“也不能叫徇私，就是不能不接受建議，你懂我的意思吧。”

“當然懂，我最喜歡接受建議。”朱牛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

他還能不懂唐小瑩的意思。不就是嫌棄程汐沒人氣，覺得程汐是公司硬塞進來的關系戶，自己給程汐那麽多鏡頭，是徇私嘛。

說得這麽清楚，他再不懂，也就不用混了。

朱牛羊懂，站在旁邊的程汐也懂。

說到底，唐小瑩就是不爽他這個步平凡沒名氣，不能給這部爆款IP改編的電視劇增加熱度，反而是需要靠這部電視劇紅起來的累贅。

這一天都是步平凡和天仙女主的戲，在唐小瑩的要求下，只要是兩個人的鏡頭，她在鏡頭裏的時間不能比程汐短。如果是兩人同時入境，如非必要，她必須站中間位。

一整天拍下來，朱牛羊都有點暴躁，小聲跟B組的副導演嘀咕，“這都還在拍，就搞這些幺蛾子，等到剪輯的時候，她是不是得專門派個人來盯着，少1秒鐘都不行。”

《劍走偏鋒》屬于大型仙俠劇，報備都有60集，劇情量非常大，所以分成ABC三組拍攝，朱牛羊負責A組，主要是步平凡和女主的戲還有一些重要場面，B組是其他主要角色，C組是各種跑龍套、空鏡頭等等。

A組是最忙的一組，所以朱牛羊還在拍，兩個副導演都已經結束了，過來幫忙。

負責C組的副導演也在旁邊，小聲對朱牛羊說，“老大你不知道，據說唐小瑩不僅派人盯着剪輯，還要派人修圖，一幀一幀的修，必須達到随便一截圖都能當壁紙的程度。”

“好窒息啊。”朱牛羊打了個哆嗦，感覺前路一片黑暗。

唐小瑩确實比較霸道，但對程汐卻很和氣，動不動還讓助理送零食給程汐，徹底收買了貝殼。

“程哥，我上淘寶上搜了一下。唐姐那個果凍，進口的，幾十塊錢一個。”程汐并不是很喜歡吃零食，所以那些東西大部分都進了貝殼的胃。

“別喊姐，喊仙女。”程汐瞪了貝殼一眼。

唐小瑩雖然榮列四小花旦的固定席位，但實際上年紀不算小，已經29歲了。

而程汐的周歲才19歲，比唐小瑩整整小了10歲。第一次見到唐小瑩，程汐自然而然的喊了聲姐。

唐小瑩當即就不高興了，勉強擺出笑臉，嬌嗔的讓程汐直呼她的名字，別把她喊老了。

程汐當即改口叫唐小瑩仙女，反正劇本裏面，步平凡本來就是喊女主仙女，在劇組裏面喊角色昵稱也屬平常。

被程汐喊姐都能讓唐小瑩不快，被貝殼這種看起來仿佛中年大漢的人喊姐，唐小瑩恐怕會氣得吐血三斤。

“我知道了。”貝殼憨憨的點頭，“唐仙女真的對你好好哦。會不會是想追你啊，程哥。”

程汐一巴掌拍在貝殼的腦袋上，氣惱的說，“你能不能別添亂。萬一有人聽到你這句話，過兩天傳出什麽緋聞。你這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獎金又不是你給發的。”貝殼小聲嘀咕。

“陸不轉還不是聽我的。”程汐氣勢十足的說。

貝殼立馬低頭認錯，态度極其誠懇，“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亂說這種話。”

程汐嗯了一聲，拿出手機做功課。

今天劇組發了他的劇照，他要轉發并且評論抽獎送簽名海報。

因為《劍走偏鋒》改編自爆款IP，哪怕才剛開始拍攝，但宣發已經啓動了。

原作小說一直在大賣，漫畫在連載，動畫在播第二季，可以說這個IP的宣傳是無休無止的，劇組自然也要跟上，時刻保持活躍，提醒粉絲們，這裏還有一部電視劇呢，千萬不要忘記哦。

程汐的定妝照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淑芬難得沒有罵街，反而一致好評這就是步平凡那個沙雕本雕。

-帥，很帥，特別帥。但是帥得不偏不倚，不濃不淡，機靈中帶着點憨傻，俊秀中帶着點英偉，明明是又土又搓的造型，卻穿出了風流潇灑的韻味。真神仙選角！

-我是來這裏叫爸爸的！之前立FLAG，如果有人能演出我平凡哥十分之一的氣質，我就跪下叫爸爸。爸爸，受女兒一拜！

-曾經我以為，因為我平凡哥實在是太不平凡了，所以導演請不到人演，只能找了十八線新人。現在，導演你一定是踏遍千山萬水，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才找到的如此合适的演員吧。

大概是因為程汐粉絲不多，所以最先趕到的都是淑芬，還是特別有文化的淑芬，全都以小作文的形式将他從頭誇到腳，文字精美，構思巧妙，居然引來一群圍觀小作文的路人，在熱門上晃了很久。

宣發組沒想到程汐的定妝照會引起這麽大的轟動，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買了個熱搜。

#《劍走偏鋒》神仙選角粉絲寫小作文吹爆#

熱搜一上，連原作者都被驚動了，還親自下場寫了篇小作文，說是好玩。

-那少年普一出現，大家都以為他是個蒙混進來的乞丐。只見他粗布麻衣，發髻淩亂，臉上沾着灰，腳上踩着泥，步伐淩亂，差點讓門檻絆倒。待到他走進門站定，一雙晶亮的眼睛那麽一掃，衆人才發現，這哪裏是乞丐，分明是個俊俏的郎君。少年目若朗星，眉若遠山，鼻梁高挺，唇角含笑，舉手投足自帶一種從容的氣場，轉眸凝神天生一份自信的氣度。他輕笑一聲：“唉呀媽呀，走錯片場了。”

作者親自下場，淑芬自然不甘落後，全都開啓瘋狂投稿模式，拼命寫小作文。

等到陳敏風看到程汐發微博，轉發評論給程汐帶熱度的時候，那條微博的熱度已經超過了他最火的一條微博。

陳敏風震驚的給程汐打電話：“兄弟，你這個數據是不是買的太假了。”

程汐無奈：“不是我買的，是……運氣好？”

“也是你實力強，我看那張照片了，真的很有味道。說起來，你好像畫什麽妝都很有味道，有那種感覺。感覺就是跟角色高度契合。”陳敏風感慨地說，“我就不行，長得太好看了，每次出定妝照都要被說不适合角色。”

“大概是我長得沒特點。”程汐說的是實話，原作對“程汐”的評價就是長相平凡。但大概是因為主角定律，把對程汐的描寫一具象化，就完全跟“平凡”這個詞不搭邊。

不過到底還是沒特別，如果硬要說出特別，那大概就是特別好看。

因為程汐的定妝照引起了現象級的小作文大賽，第二天唐小瑩發定妝照的時候，氣氛就顯得很冷清。

唐小瑩的粉絲當然吹爆自家仙女。但淑芬就反應平平，說傻姑形象不夠傻，天仙形象不夠仙。昨天吃了大餐，今天就只有鹹菜配飯，伐開心。

唐小瑩也伐開心。

憑什麽程汐的定妝照就轉發百萬，評論十萬，她的定妝照居然還被挑剔醜。

唐小瑩不高興歸不高興，卻不能表現出來，還要在劇組跟程汐虛與委蛇，實在憋屈。

誰讓程汐是金主爸爸指定的，後面站着尊大神，沒人敢動。

程汐已經沒去管定妝照的事情，他在謀劃另一件事情。

他想請假。

明天是他父母的忌日，他想去祭奠一下。

他明天只有兩場戲，都不太重要，請假應該沒什麽問題。

程汐正要跟朱牛羊開口，朱牛羊卻主動來找他，說明天那兩場戲，道具組那邊有了點問題，先不拍了，挪到後面。

“那我明天……”程汐面露驚喜。

“你明天就放個假，休息一下。”朱牛羊說着，拍了下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汐獨自去了公募。

他買了一些紙錢，帶到公墓的提供的公共拜祭區，默默地燒了。

爸爸屬虎，他在虎的坑洞裏燒了輛紙紮的小車。媽媽屬馬，他在馬的坑洞裏燒了個紙紮的梳妝臺。

不來燒紙的時候，他是不信神佛的。可一旦來給父母燒紙，他就好像突然信了，絮絮叨叨的跟父母講自己最近的情況。

“我還是拍戲，每天都拍戲，跟以前沒有區別。”

“唯一可惜的就是我賺的錢。幸好我之前簽了一份遺囑，如果我意外死亡，會把所有的資産都捐給貧困兒童。”

“我這算不算立flag？如果不簽那份遺囑，沒準就不會死。不過我也不算死，我就是換個方式活着。”

“這裏挺好的。”說到這裏，程汐莫名就想到了陸不轉。來到這裏之後，最好的事情大概就是遇到陸不轉，跟陸不轉在一起，雖然總被氣得說不出話，但卻很開心。

“我之前不是說要談個戀愛嘛。我現在就，正在積極準備。你們不用替我擔心，我活得很好。”

程汐反反複複的念叨着最近的事情，以前的事情，書裏的事情。說得嗓子都啞了，這才停下來。默默站着，看着那些燒燼的紙灰。

還是會感到害怕。

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牽挂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牽挂。哪一天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給他燒紙。

人啊。一旦失去了父母，就會感覺到死神的逼迫。

雖然他已經算得上死過一次了。

程汐擦了下眼角的淚水，轉身離開。

離開公墓的時候還不到中午，他也沒心思去哪裏玩，幹脆直接回宿舍。

也不能一直住公司的宿舍，條件不太好，賺了錢要趕緊買房。

程汐一出電梯，就看到自己的宿舍門口站着三個人。

三個熟又不熟的人。

“汐汐啊。”矮小的中年女人沖向程汐，将程汐抱了個滿懷。

程汐脫口而出就要喊媽，那是“程汐”的記憶，但他頓了一下，這才尴尬的喊了一聲，“媽。”

瘦高的中年人也走過來，慈愛的看着程汐，“你咋不接電話。”

“啊，我早上忘開機了。”程汐進公墓之前将手機關機了，出來之後也沒想起來重新開機。

“叔叔和阿姨一大早就來了，實在找不到你，才給我打了電話。”葉子衿的表情淡淡，眼神卻熱切。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程汐最驚奇的就是這個。

葉子衿看着程汐，輕緩的說，“你們公司的人告訴我的。”

“是啊，小葉還給你們劇組打電話了。劇組說你放假了，他又打電話到你公司問。折騰了好半天，這才帶我們到你的宿舍來找你，結果你沒在。他們兩個還要走，我就說等一會兒，你準回來。你一天天就是不愛出門，死宅在家。”“程汐”的母親叫佟靜，是個矮小圓潤的女人，眼睛很大，皮膚很白。

“行了，別在這裏說了，先進屋。”“程汐”的父親叫程功，黑瘦而高，長得其貌不揚。需要非常仔細的看，才能看出他跟“程汐”的相似之處。

程汐趕緊拿出鑰匙開門，将程功和佟靜請進去，還有兩人拿來的兩□□袋東西。

“謝謝你送我爸媽過來。”程汐站在門口，看着葉子衿。希望葉子衿能體會他送客的意思。

“我也是順路，我本來也想來看你。”葉子衿淡淡的說。

他的聲音有一種冷若冰霜的質感，說話又總是輕緩，仿佛漠不關心。

“我有什麽好看的。”程汐也用同樣淡漠的語氣說話。

“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麽？”葉子衿注視着程汐。他的瞳仁有些淺，在陽光下看甚至是琥珀色的，清透得不染塵垢。

程汐不是忘了，是壓根沒記住。

“程汐”的身份證上的生日是9月21日，但那是農歷，要翻日歷才知道對應的公歷是幾號。

原來就是今天麽？

怪不得！

怪不得昨天朱牛羊主動來給他放假，肯定是陸不轉。

陸不轉就喜歡搞這種驚喜。一定是知道他今天過生日，才讓朱牛羊給他放假。

想到這裏，程汐不由的露出笑容。

“這麽開心麽？我來給你過生日。”葉子衿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程汐這才想起來，葉子衿還沒趕走呢。

他趕緊板起臉，僵硬的說，“你想多了，我只不過是過生日開心。謝謝你記得我生日。你應該還有事情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說着，程汐就要關門。

葉子衿卻突然撐住了門，不讓程汐關上，“你何必自欺欺人，你的笑容已經出賣了你。”

你何必自欺欺人，那笑容是為了陸不轉。

程汐正打算不給葉子衿留面子，直接趕人，佟靜卻走了過來。

“小葉要走啊。別啊，一起吃飯，我跟他爸帶了野味，你嘗嘗啊。”佟靜遺憾的挽留葉子衿。

“好。”葉子衿不識時務的答應下來。

程汐沒辦法，只能讓葉子衿進門。

之前佟靜乳腺癌手術，就是向葉子衿借的錢，葉子衿還親自去醫院看望過佟靜。

“小葉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如果沒有小葉，我早就見閻王了。”佟靜将葉子衿請到沙發上坐。

“只是一點小錢而已。”葉子衿自然的坐下。

“我已經還了。”程汐小聲提醒。

“錢還了，情還沒還。那麽大筆錢，親戚都不願意借給我們，小葉卻借給我們，那是天大的恩情。”程功一輩子老實本分，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還人十分情。“程汐”在喜歡葉子衿這點上，可能也是像程功。

“而且啊。如果不是小葉，你哪有機會演戲，賺那麽多錢。”佟靜跟程功統一陣線。

“戲是我自己演的。”戲是陸不轉給他的機會好吧。

“你不給小葉當助理，能跨進那個圈子啊，你不……”佟靜正說着話，門鈴響了起來。

程汐起身去開門，納悶今天怎麽這麽多客人。

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了，程汐卻突然停住，某種他也不清楚的感覺，讓他從貓眼往外望去。

陸不轉難得沒穿西裝，穿了一件有些酷的黑色衛衣，下身是收腳的黑色運動褲和跑步鞋，頭發沒塗發膠，看起來柔順了不少，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清新陽光的別樣風采。

他手裏拎着一個蛋糕盒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貓眼，仿佛篤定程汐一定會從貓眼看他。

程汐的唇角不自覺的彎了起來，心也跟着砰砰亂跳。

可他不敢開門，葉子衿還在他家裏，萬一讓陸不轉看見，也不知道會不會誤會。

程汐轉了轉眼珠，拿出手機給陸不轉發信息。

×C：我爸媽突然來了，在我家裏，我不方便給你開門。我晚點偷溜出去見你。

發完消息，程汐又湊到貓眼往外看。

陸不轉拿出口袋裏的手機，看到信息，輕笑一聲，給程汐回信息。

天黑請閉嘴：我本來還想請你吃烤肉

程汐也想吃烤肉。

×C：你先自己吃，我馬上到。

天黑請閉嘴：我自己吃什麽啊。我又不喜歡吃烤肉，都是為了某些人，才總去吃烤肉。

×C：不喜歡吃你每次吃那麽多。

天黑請閉嘴：點那麽多不能浪費了，我勤儉節約。

×C：誰讓你點那麽多。

兩個人隔門鬥嘴，大有不分勝負不罷休的架勢。

佟靜看程汐開個門那麽久，喊了一聲，“外面誰啊？”

“好像是推銷的，我不想開門了。”程汐的聲音挺大，就是故意想讓陸不轉聽到。

葉子衿臉色陰沉的看着程汐，突然站起身走向門邊，“我幫你把他趕走。”

“已經走了。”程汐說着，就要将葉子衿推回去。

葉子衿卻避開程汐，飛快的走到門口開門。

因為程功和佟靜看着，程汐也不敢跟葉子衿扭打，到底沒攔住葉子衿。

門打開的時候，陸不轉還在低頭發信息。他聞聲擡頭，嘴角還挂着笑意，可看到葉子衿的一瞬間，那笑意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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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場預定，o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