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入莺歌

舉目而望,上刻“莺歌樓”三個大字,在紅色紗燈的照耀下,已識不出原本是何顏色。

朱樓高匾,香粉撲鼻。一陣寒風刮至門前,一位腳踩蛟龍白玉靴,身穿錦緞月牙長袍的男子悄然現身,之後步伐沉穩的走了進來。

放眼望去,室內極其寬敞明亮,上下通透,總共四層,歌舞升平,每一層皆是彩紗環繞,鐘鳴玉翠,看的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雕花樓柱,彩屏隔斷,一樓中央巨大的舞池之上,雲帳薄紗輕垂,姿容嬌俏的舞姬們只着寸縷,纖腰柔肢,妖嬈起舞,周圍的男客們拍手起哄,看的皆是一身的熱血沸騰。再看身旁,來來往往的客人兩眼薰醉,左摟右抱,一片紙醉金迷的靡靡之氣。

燭月頭戴一只銀質面具,身形修長,一雙狹長的眼睛淡漠疏離,渾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之氣。

舉步入內,他挑了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撩袍落座。一個跑堂小厮手提茶盅跑上前來,一邊殷勤的沏茶倒水,一邊一臉熱情的問道:“公子可是頭一回來?”

燭月見他一臉年紀輕輕,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輕笑一聲,問他道:“這裏每天這麽多的恩客,你從何得出我是頭一次來。”

然而,他的确是。

小厮嘿嘿一笑道:“公子說的不錯,這裏每日那麽多恩客,真想記我們也記不住的,不過公子若問,那我就直說好了。一般常來我們這裏的客人進來都是直接點姑娘名字叫去陪酒的,大家都是男人,公子想啊,來這裏還能做什麽,肯定是為了與美人共赴一夜春宵啊,”他摸着腦袋笑了笑,不大好意思的告訴他道:“而像公子這樣進門便挑了個最冷的位置,想必十有八九是不輕車熟路,頭一回來的客人。”

“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他的聲音不溫不冷,十分平靜,随即扔給他一錠金子道:“帶我去見你們的花魁。”

小厮接到金子立時兩眼放光,連忙道:“公子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幫您問問,馬上回來。”

說罷一溜煙跑到樓上一間廂房中,敲了兩聲門,開門走出一個扭腰甩臀四十多歲的女人,身後跟着兩個低頭哈腰的小厮。女人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手裏一把粉色春宮圖羽扇,淩眉醜目,看起來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樣子。此時似是聽到有金主光臨,不由滿臉堆笑。

老鸨扭着渾圓肥碩的腰肢步下樓去,小厮在前面引路,之後道:“就是這位公子。”

老鸨走上前,見他頭戴面具,一身清冽華貴之氣,不似普通嫖。客,心下略一琢磨,笑問道:“聽下人說,公子要見我們這兒的花魁?”

“不錯。”

“哎呦~這可讓老身為難了,花魁一般都是要提前預約的,此時正在陪客呢,只怕公子要晚些天再來了。”

Advertisement

“如果說,今日我務必要見到人呢?”他輕抿一口清茶,殷紅涼薄的唇瓣輕啓,擡眼看着她道,一雙清冷的目光甚是攝人心魄。

老鸨渾然一震,冷不丁打了個的哆嗦,為難道:“這……那請問公子是要魅姬姑娘陪酒聊天呢?還是聽曲兒賞藝呢?”

“都不是。”他一副閑情逸致的樣子把玩着手裏的茶盅道。

“公子不知,我們魅姬姑娘只賣藝不賣身,還望公子見諒。”

“我也是痛快的人,你直接開個價吧,”燭月将茶盅往桌上一放,斷然道:“多少錢可以為她贖身。”

“公子要為她贖身?”老鸨一聽,當下一愣。

“不錯。”

老鸨眼神游移,這下可不好辦了,也不知眼前這人是何身份,縱使自己在偃丘也算有頭有臉站得住腳的人,她也不敢輕易得罪任何一個恩客。

想了想,還是裝作為難道:“公子,您贖人可以,我們這裏有采薇,迎春,妙音……幾千兩銀子任你選一個,但是嘛……”她幹笑道:“這魅姬畢竟是我們的招牌,招牌都沒了的話,生意也就不好做了,您說對不對。”

“一百萬兩,”話落,信手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放在桌上。

老鸨見錢立時眼睛都直了,拿起來一數,居然真的是一百萬兩!

要知道,這個數目足以買下兩家莺歌樓了,并非一般富人能夠拿出來的。

正對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之時,只聽他沉聲道:“可夠?”

老鸨怕他反悔,把錢一收,喜笑顏開道:“夠夠夠,”随即催促小厮道:“去去去,趕緊帶這位貴賓上去,吩咐魅姬好生伺候着。”

“是。”

人一上樓,老鸨笑容連連的望着男人颀長的背影,一副豔羨的目光兀自道:“唉~這丫頭上輩子積了什麽德,命可真不錯。”

兩人上樓,四下廂房中時不時傳出一陣打情罵俏的聲音,直到走至四樓一間上等廂房後,小厮輕聲敲門道:“魅姬姑娘,請開一下門,有客人找。”

“誰啊!不知她房裏有客人在啊!”

一聲粗礦的男人聲音從裏面傳來,聽起來語氣十分不悅,一看就不是善茬。

小厮一時為難的看向燭月,燭月面色不變,看不出來喜怒,他随即又小心的敲門道:“姑娘還是先開開門吧,有貴客到。”

“渠老爺莫惱,想必是有什麽急事吧,我去看看就回。”

這次傳來的一聲嬌柔纖細的女子聲音,但聽聲線清亮而溫婉,娴若如蘭,想必人如其聲,美不可言。

門一打開,只見開門的女子垂雲髻鬟對起,一枝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鬓間搖曳,修眉杏眼,膚白勝雪,唇绛一抿,嫣如丹果。一身羅裙輕紗,鵝黃色裏襯貼身,袅娜的身段隐約可見,白玉镯與緋紅的珠鏈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紅的似火,懾人目的鮮豔。

此刻見來人是一名頭戴面具的神秘男子,憑着自己閱人無數的經驗來判斷,這身衣着與氣質,定是位年輕公子,不由輕啓紅唇,上下打量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是……”青蔥玉指輕輕纏繞着身前的長發,優雅中帶着一絲掩不住的輕佻,愈看愈是風流。

小厮當先對她恭喜道:“恭喜魅姬姑娘啦,這位貴公子為你贖身了,以後你就是這位公子的人了。”

女子聞言登時一驚道:“為我贖身?”随即驚訝的問向燭月道:“公子可是認識我?”

再仔細一打量,想了想,在她認識的客人中沒有人能與這位公子的身姿氣質相媲美,立時更覺奇怪了。

“有些話這裏不方便講,”燭月見屋裏還有其他人,便問小厮道:“可還有其他廂房?”

小厮連忙點頭道:“有有有。”

他又随口加了一句道:“最好僻靜一點的。”

小厮一聽,立時心領神會!

待兩人進屋,燭月一看周圍布景,不由微微蹙眉。

粉色紗帳,香爐幽幽。四壁惟妙惟肖的描繪着袒。胸。露。乳的畫面,竟是一間滿壁春。宮圖的房間,待要換一間,回頭一看,小厮已一臉詭笑的關門離去。

女子早已見慣不怪,黛眉輕掃,嬌聲問道:“公子這般神秘,可否摘下面具相談,否則,奴家看着心裏打怵的很。”

燭月眸底微動,很快,只手一揮,轉眼間,面具不翼而飛。

她一驚,剛欲問用了什麽法術,卻當見到他絕美的容貌時,不由看的癡了去。

她認識接觸的男人不少,哪能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遇到像眼前這位男子一般風華絕倫,貌若嫡仙之人,即便自己有些美貌姿色,但在他面前一站,也不免黯然失色。

她驚詫問道:“公子剛剛是用了什麽法術?怎的這般神奇?”

“區區小術罷了,”話鋒一轉,問她道:“你叫魅姬是嗎?”

“對,奴家是叫魅姬,是這裏的媽媽為我起的藝名。”

“以後這個名字就忘掉吧,我為你重新再取一個,就叫……就叫雪茹吧。”

“雪茹?聽起來倒是不錯,”她神色一斂,輕聲道:“我既已是公子之人,那便一切聽從公子的話。”

話音剛落,驀然間,猶想起一萬多年前。“雪妖姬為您所救,自此一輩子效命于您。”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燭月轉過身,青蔥的玉指緩緩劃過桌上的琵琶,弦聲如碎玉,雜亂無章法的落了滿地,落在雪茹的心上。

“公子可是有心事?”

燭月沒有回應,兀自走至黃花梨木長案前撩袍坐下。雪茹蓮步上前為他斟酒,他擡起一雙狹長鳳目,緩緩道:“你且為我彈奏一曲吧。”

“是。”

半抱琵琶而坐,指尖微動,樂聲悠然而起,半彈半唱,曲中自有一股揮不盡的靡靡之音。

她目光蠱惑的望着他,心下第一次猜不到一個男人的心思,這個人看起來極為深沉不好接近,按理說花去重金來贖自己不是為了将自己據為己有嗎?男人,不都是一個目的嗎?為何見他從始至終不露半點喜色?更無一絲暧昧之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