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輛車隔着不遠的距離,項雲啓也看到了前座上的兩名男子,而駕駛座上的人似乎對他抱有很大的敵意,那人肆無忌憚地按了聲喇叭,淩厲的目光看過來,像是嗖嗖嗖直飛而來的刀片。
江鶴川神情疏懶地靠着座椅,刺眼的前照燈閃個不停,他唇角揚着抹淺淺的弧度,雖是笑着的,可笑意未達眼底,甚至還帶了點森森的寒意。
今天有場晚宴,安亦周多喝了幾杯,醉得不省人事,他好心将人送回來,沒想到居然還能看到這麽一出。
安家的小屁孩不得了啊,小小年紀就跟人玩早戀嗎?
江鶴川眼皮子輕擡,舌尖抵了抵後槽牙,此時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底卻隐隐冒着火。
他形容不出的一種感受,只覺得車內的空氣悶燥,但又找不到理由發火。
江鶴川側目看了眼副駕駛座醉意沉沉的安亦周,男子歪着腦袋靠着座椅,一副還沒清醒的樣子,白皙的俊臉還泛着紅暈,就連脖子也是紅的。
江鶴川氣得磨牙,後悔給這家夥灌太多的酒,現在只想把這家夥搖醒!然後告訴她,有人要把你年僅18歲的妹妹拐跑了!
安亦周今晚喝得有點多,他酒品不錯,醉了也不會撒酒瘋,修養極好,一上車就閉着眼睡覺,絲毫體會不到江鶴川心底的糾結暴躁。
白色的奧迪車上,項雲啓被刺眼的車燈照得睜不開眼睛,縱使他脾氣再好,這會也有些惱了,忍不住低聲抱怨:“這人是誰啊,太沒素質了。”
他按喇叭示意,那輛黑色的邁巴赫終于不閃燈了,緊接着從車上下來一個人。
男子身形颀長,挺拔卓然,一襲純黑西服做工精良,熨帖得體,那人逆着光走來,寬肩窄腰,兩條筆直修長的大長腿格外搶眼,像是漫畫裏走來的花美男。
安楚楚知道是江鶴川,她看着那道氣場強勢的身影愣了一下,腦子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個長着漫畫臉的長腿花美男。
她迷茫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随即飛快地甩甩腦袋,她怎麽能把一個小流氓聯想成花美男呢!
她真是失了智!
安楚楚還沒來得及下車,車外的人走近,率先扣響了車窗,長指彎曲哐哐兩聲,帶着不耐煩還有隐隐的怒氣。
突如其來的敲窗讓安楚楚愣了一下,她有些無措地擡眸,正好撞上那雙沉冷的眼眸。
男子眼睑微垂,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強勢霸道,無形中透出的氣場像是來打劫的土匪。
安楚楚心驀地一跳,手放在車門上停住,不知道這人又想做什麽。
項雲啓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他不認識江鶴川,但這人的流氓做法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他擔心的看向安楚楚,溫聲道:“你跟他認識嗎?如果不認識,我親自送你到家門口。”
兩人就這樣隔着扇車窗對視,安楚楚快速收回目光,對項雲啓說了聲不用。
江鶴川微垂着腦袋,俊美清隽的面龐籠罩着層陰霾,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耐心快要耗光。
他敲了車窗,裏面的女孩不僅不出來,還跟那個明顯大她好幾歲的老男人在說話。
對上那人不算客氣的目光,江鶴川眸色愈深,瘦削的薄唇輕扯,弧度冷冽,淬了點點寒意。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黑眸緊鎖車內的女孩,兩人僅隔着一面車窗玻璃,他第二次曲起手指敲車窗,薄唇一張一合,冷冰冰的聲音開了腔:“出來。”
安楚楚忍不住蹙眉,撞上男子極具壓迫性的視線,那雙黑漆漆的眼沒有絲毫溫度。
不知道這人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她,安楚楚心底不高興,鼓着腮幫子瞪他一眼,她回頭對項雲啓解釋:“你別擔心,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們認識。”
說完,安楚楚打開車門下去,車窗外的男子後退兩步,那張張揚英俊的臉,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項雲啓眉心微擰,但卻欲言又止,當女孩轉身關車門的時候,他的視線便與那人的目光對上。
江鶴川唇角的弧度吊得更高,以安楚楚看不見的角度,對車裏的人豎起了中指。
項雲啓目光一淩,心底的怒火也竄了上來,不明狀況的安楚楚還回頭,溫聲叮囑他:“學長,早點回家。”
安楚楚不知道,兩個男人之間微妙詭異的氣氛,因她的一句話,偃旗息鼓。
目送項雲啓的車離開,安楚楚才氣鼓鼓地轉身,睜着圓澄的杏眼看向面前的人,嘟嘟囔囔道:“你怎麽又來我家了,找我有事嗎?”
本以為這小姑娘會跟他寒暄寒暄,最起碼熱情洋溢地叫他一聲哥哥,江鶴川沒想到,第一句竟然滿是嫌棄。
你怎麽又來我家了?找我有事嗎?
江鶴川的臉色僵了一瞬,似乎被女孩問住,他也不心虛,裝作毫不在意地輕嗤一聲,語調懶洋洋的:“你這小孩怎麽說話的啊,我好心送你哥回家,怎麽還被人嫌棄了?”
面前的女孩表情顯然一愣,她抿唇,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了一下,“我哥?”
江鶴川眯着狹長的眼看她,瘦削的嘴皮子微掀,“對啊,他醉了,現在在我車裏。”
一聽這人是送哥哥回來的,安楚楚面露窘迫,臉倏地一熱,還以為這人來她家是出于別的目的。
她好像真誤會了。
江鶴川看她一眼,很快扶着醉醺醺的安亦周下車,安楚楚急忙過去幫忙扶,蹙着小臉,擔憂道:“我哥怎麽醉成這樣了。”
安楚楚的胳膊還沒碰到她哥,便被江鶴川用手隔開,他朝她偏了偏腦袋,語氣吊兒郎當,“就你這小身板扶得動?去叫人。”
安楚楚覺得他說得對,于是小跑着去按門鈴,把管家和王姨叫了出來。
江鶴川将人交給他們,一身輕松,他單手插在褲口袋裏,淡聲道:“今天有個慶功宴,你哥多喝了兩杯。”
說這話的時候,江鶴川氣定神閑,一本正經,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在宴會上灌了安亦周多少杯,目的就是為了送兄弟回家。
管家和王姨扶着安亦周進門,安楚楚低了低腦袋,為自己剛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愧疚,她擡眸,下意識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對面前的男子輕聲道謝:“今天謝謝你送我哥哥回家。”
江鶴川挑眉,細長的桃花眼裏有光芒流動,他的目光不露痕跡地劃過女孩精致小巧的臉,唇角的笑意愈深,溫朗悅耳的聲音慢悠悠地開口:“那你打算怎麽謝啊?”
安楚楚微怔,歪着腦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眼前的女孩似是沒明白他的意思,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潤清澈,長睫微動,尤其跟人對視的時候,就顯得幹淨剔透,沒有一絲雜質。
江鶴川心念一動,本來打算送完人就回去,此時看着安楚楚,他忽然改變了主意,鬼使神差地說了句:“這樣吧,請我上去喝杯茶,這次可別拒絕我。”
現在也才八點多,一點也不晚。
安楚楚抿唇,認真地點點頭,似乎真的想感謝他。
安家沒別的人,安父去國外出差,林晚渝參加巴黎的時裝秀,一周後才回來,林萱禾也在劇組,所以家裏就安楚楚一個。
安亦周平時不常回家,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寓,今天應該是喝醉了沒人照顧,江鶴川才會把他送到老宅。
王姨去照顧哥哥了,安楚楚去廚房找茶葉,準備給江鶴川泡茶,身形高大的男子一直笑眯眯着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忙碌。
安楚楚将泡好的茶乖乖遞給他,随即拍拍手就要上樓,看樣子是要把他一個人晾在這。
江鶴川挑眉看她一眼,細長好看的桃花眼微眯,語速不急不緩地将人叫住:“其實我想吃點夜宵。”
安楚楚的手放在扶手上,回頭看他一眼,秀眉輕蹙,這人要求怎麽這麽多?
她不高興的時候會習慣性抿唇,粉嫩嫩的臉頰也會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看着俏皮又有點可愛。
江鶴川黑眸睨着她,眸光微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他薄唇微壓,輕咳一聲,語氣格外誠懇:“剛才着急送你哥回家,我都沒來得及吃飯。”
這句話絕對是真的!
江某人敢豎起兩根手指發誓!
安楚楚似是拿他沒辦法,悄悄嘆了口氣,水靈靈的眸子看他一眼,還是乖乖退回來。
她邊往廚房走,又忍不住小聲嘟囔:“你怎麽不吃飽呀,晚上吃夜宵不健康還容易發胖呢。”
聽着小姑娘的嘟嘟囔囔,江鶴川面上不顯,可眼底卻有笑意流淌。
安楚楚不怎麽喜歡江鶴川,但這人是哥哥的朋友,給他煮碗面條當夜宵,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女孩熟練地系上了圍裙,從冰箱裏拿出一朵青菜和一個雞蛋,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此時正倚着門框看她的江鶴川,于是又從冰箱裏拿了兩個雞蛋。
看他長這麽高,平時應該吃得不少吧?
三個雞蛋或許就夠了。
江鶴川的視線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心底透着樂,這小丫頭,嘴上嫌棄自己,其實早就喜歡上他了吧?
還知道給他加三個雞蛋呢。
安楚楚在廚房忙忙碌碌,明亮溫柔的光影将那道纖瘦的身影圈住,江鶴川倚在門邊,幽暗深邃的眼底有種叫溫柔的情緒出沒。
他不知道安家的小公主居然會做飯。
前天才看到她哭,今天又看到她給自己做夜宵,江鶴川有種莫名的滿足感,視線直勾勾地鎖住那道身影,心底的情緒慢慢發酵,似有什麽東西已經破土而出。
他忽然想起今晚送她回來的那個男人,一想到兩人有說有笑的畫面,江鶴川薄唇輕抿,一顆心又開始擰巴。
廚房裏,女孩手法熟練地打雞蛋,再倒進鍋裏,蒸騰的熱氣讓那張瓷白幹淨的小臉慢慢度上一層粉,像是軟軟的草莓果凍。
江鶴川的心驀地一軟,有什麽地方像是塌陷了。
靜了半晌,他突然開口,“小孩,答應我,不準早戀。”
安楚楚聽到這句話,回頭看他一眼,粉唇彎出一抹笑痕,忍不住笑,“你怎麽跟我哥哥一樣啊。”
這話安亦周也對她說過,不過那都是她高中時候的事了,這個江鶴川怎麽也這樣呀,不僅年紀大,還像個老阿姨呢。
女孩若無其事地扭頭,拿過一個小碗和勺子,盛了口湯送進嘴裏,鮮湯刺激味蕾,她滿足的舔了舔唇瓣,杏眼笑眯眯地彎成月牙。
江鶴川看了也忍不住笑,心尖像是有根小羽毛拂過,微微發癢。
他步子不急不緩地走過去,卻是情不自禁的動作,随即伸手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小腦袋。
正在盛面條的安楚楚顯然被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她仰頭,眨巴着眼看他,像只受驚的小鹿,拿着瓷碗不知所措。
女孩軟軟糯糯的聲音緊張無措,還有警惕:“你幹嘛摸我頭?”
江鶴川生平第一次覺得臉熱得慌,等回過神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摸到人腦袋上了。
根本不受他控制。
江鶴川指腹摩/挲着,尴尬地收回手,耳朵尖卻紅得滴血,他捂着唇輕咳一聲,強裝鎮定:“我、我只是餓了。”
作者有話說: 江狗:我是真的餓了。
作者:肯定不是想吃面條地那種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