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二
李驷回中軍帳,良遷令騎馬而至,下馬解着披風,直奔火盆烤火,賣關子道:“爺可知我去哪了?”
“不知。”李驷給傷口散了層藥,配合道。
“這是被什麽咬了?”良遷令感興趣道。
“狼崽。”李驷看他道:“軍爺去哪了?”
良遷令倒碗熱茶,身心酣暢道:“三公裏外有片湖。”
“湖裏有魚?”李驷接道。
良遷令大笑,捋捋胡子道:“老朽已十五日沒聞腥了,這天喝碗魚湯再好不過。”
“吾可十年不食色,不能十天不沾葷,那才苦煞老朽也。”良遷令咂嘴道:“口都是苦的。”
李驷挑了下嘴角,半笑不笑,朝小厮道:“讓宋衛來見我。”
“我已讓他着人去鑿冰了。”良遷令搖頭道:“四五人足矣,他帶了二十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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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衛領人打了百十條魚 ,小的巴掌般,大的小臂長。隔天,士兵不操練,衆人聚集在較場,炖湯的炖湯,烤的烤,比打勝仗都喜慶。
軍糧短缺月把餘,難得飽餐一頓。
宋衛一路跑過來,喜色難掩道:“爺,咱們是一次撈個夠,還是吃一頓撈一頓?那湖我勘查了,吃個十天半月不是問題。”
“一次打撈五天的,放雪洞裏儲藏着。”良遷令道。
“軍爺,哪來的雪洞?”宋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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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暴雪至。”良遷令指着天色。
身後跟着宋尉,宋江的阿史汗·桑幹,朝校場走來,擡頭跟李驷對視,步伐微頓,別開臉,昂首闊步的越過他。
宋尉擋住他,要他給李驷行禮。
阿史汗·桑幹不行,扭頭折回了帳。
“這王子是個爺。”良遷令意味不明道。
李驷沒作聲,看了眼校場,朝宋衛道:“你跟宋遲過會去交接,不可出差池。”
“是!”
“耿将也該回了。”良遷令道。
“晚回是好事,他們部落總得商量對策。”李驷道。
“他是可汗最得寵的小兒,也是未來首領呼聲最高氣勢最盛…,”
“差矣。他還有兩個對王位虎視眈眈的哥哥。”
“那兩個草包?無妨。”良遷令感慨道:“老朽要是早娶親,兒子就他這般大。”扭頭問:“他可有十八?”
李驷點點頭。
“阿勖可有十二?”良遷令又問。
“阿勖而今黃口。”李驷表情柔和。
“估你也生不出。”良遷令捋捋胡須道:“我要是有這麽一個骁勇善戰,少年成名的兒。不妄世間這一遭。”
“天命之年亦可生子。”李驷道:“我去那九惠城給你擄一女子。”
“诶,不可不可!”良遷令擺擺手道:“晚矣。”說着朝校場奔去,“魚頭給老朽留了。”
李驷轉身回中軍帳,看了眼椸架上的大氅。宋衛托着魚湯罐放書案上,李驷坐下道:“把那大氅給突厥王子拿去。”
“爺,他要是不穿呢?”宋衛反問。
李驷看他一眼,宋衛颔首道:“是!”拿着大氅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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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下了一宿,厚度可淹沒軍靴。阿史汗·桑幹披上大氅,出帳探究竟。前幾日硬氣,晚上不蓋布衾,昨日額頭微發熱,鼻涕四淌。李驷騎馬而歸,看眼阿史汗·桑幹的紅鼻頭,又看眼拖至雪地的大氅,下馬回帳。
宋衛端了湯藥給他道:“爺,今日有十七位得了傷風,軍醫說這湯藥預防傳染。軍爺也喝了。”
“可有隔離?”李驷一飲而盡。
“隔離了。”宋衛道:“今兒一早突厥王子不适,軍醫說是傷風。剛帕巾捂住鼻子亂轉呢。”
“可有大礙?”
“軍醫說無礙。”宋衛道。
李驷在案頭坐下,拿筆寫信道:“突厥王子帳裏燃上炭。木炭從我這撥。”
“爺,您這也沒炭了。”宋衛道:“新炭估計要十日才會到。”
“一點都沒了?”李驷埋首寫信問。
“只夠五日。”宋衛道:“軍爺帳裏有點…,”
“不妨,把我這五日的都撥給他。”李驷示意火盆道:“找人架過去。”
“是!”宋衛颔首。出帳找人架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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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遷令撣撣氈帽上的雪進帳,宋江站在軍案旁回禀道:“爺,三皇子被困在了太蒼山,剛發信號讓去接。”
“讓他困着吧。”李驷道。
“爺,可倘若怪罪下來?”宋江斟酌道:“不如我跟宋衛…,”
“不妨,先困兩日吃個苦頭,後天再去接。”良遷令道。
“诶,火盆呢?”
“将軍讓挪到突厥王子帳了。他昨夜染了風寒。”
“傷風了?那他可曾老實?”良遷令問。
“不曾。今兒一早轉了校場轉了馬厮。”宋江道。
良遷令喝了熱湯道:“我帳裏有木炭,給将軍取一些過來。”
“不妨。”李驷道。
“诶,差矣。老朽白日盡待你帳裏取暖,省下不少炭呢。”良遷令擔憂道:“驷,我隐有不好兆頭。”
“何事?”李驷看他。
良遷令意有所指道:“三皇子好男色。”
李驷表情陰晦,沒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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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侍衛過來報,突厥王子要沐浴。李驷看公務,沒理會。
半柱香時辰,宋尉過來報,突厥王子要沐浴。李驷擺擺手。
一柱香時辰,帳外大亂,宋尉過來報,突厥王子跑了。騎着将軍的坐騎“白皓”跑了。
“……”
突厥王子要沐浴,小厮進去服侍,王子搖頭不習慣。大片刻,宋江在帳外喊,帳內沒人應。
李驷騎着馬追,聽見白皓的嘶叫聲,吹哨子回應。沒一會兒,白皓折回來,馬背空空。
李驷不擔心,騎上白皓去追,這離突厥部落百十餘裏。
阿史汗·桑幹被白皓甩了下來,滾落進獵人給獸類挖的陷阱裏。
李驷騎在馬背上看他,阿史汗·桑幹略顯狼狽,托着摔脫臼的肩膀,從陷阱裏爬出來。
倆人目光對峙,阿史汗·桑幹別開眼,用力推了下胳膊,脫臼的位置複位。撣撣身上的雪,昂首挺胸的往部落方向走。
李驷也不出聲,騎在馬上跟他并行。半柱香時辰,阿史汗·桑幹打了兩道噴嚏,噴出一個鼻涕泡。他用袖子抿抿,偷看一眼李驷。
李驷目視前方,好一個鼻涕小兒。
阿史汗·桑幹面顯窘色,拿袖口捂住鼻子,阻止鼻涕下流。夜靜,除了馬蹄踏雪聲,還有阿史汗·桑幹一道一道的吸鼻涕聲。
李驷止住馬,單手把他拽坐在馬背,身上的貂裘大氅裹住他,拉缰繩,掉頭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