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小六,我乏了……”
婁六朝商昭陽歉意地笑了笑,又道:“時辰這樣晚,小姐快快回去罷,小心路黑……”
商昭陽含笑點頭,說走就走,只見她如來時一般幹脆,李文瑞回神後憤憤地擦了一袖子脂粉。
“李……李公子……您說您怎麽跑來應城了,難怪……”
“哼!你少與我說這些,若是你将我母親引來,待我回了上京,可少不得你的‘功勞’!”
“想必寧大公子與你一道吧,不肖我說,待寧家的人尋來,您還不是照樣跑不了?”婁六打趣李文瑞,李文瑞正是看他不順眼,當即胡亂扒下戲服,還道:“這衣裳你快快拿走!”
婁六不明所以,問道:“您方才不是想唱一兩句麽……”
李文瑞無語地推開他,自己尋清水洗臉去了。
到了隔日,商玉容才姍姍回府,寧道之親自相随,一時引起軒然大波。
二姨娘才勉強壓下商昭陽的謠言,現下這波她可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當即寫信告知商毅。
彼時,商昭陽正叫明玉為她上妝,說要将眉毛壓得細細彎彎,朱唇點成粉白色,發飾換成玲珑可愛的才好。
明玉很是驚奇,手上卻不敢停,她自知小姐面相清冷,如今要畫這般讨喜的妝,該不會是有心上人了吧……
“小姐,你可知大小姐已然失貞?”
“不知……”
“二姨娘将大小姐關在院子裏,說是等老爺回來處理,想必這幾日老爺便要回來了……”
商昭陽不搭話,明玉向來有說下去的本事。
“老爺回來,大小姐必定就要嫁人了,然後就是二小姐,最緊要的還是三少爺,可惜再過些日子便要秋試了……”
“大夫人先前有意将夫子的女兒許給三少爺,聽說當時還與夫子一道吃過飯,若真成了,下一個可就是小姐你了呢……”
“小姐你要嫁什麽樣的男子呢……”明玉笑嘻嘻地問道,商昭陽瞧着歡喜便賞了一串珠子,明玉笑得更歡了。
在明亮的晨光中,明玉瞧見自家小姐很是和眉善目地笑了笑,聽她道:“自然是我喜愛的……”
誠如明玉所說,不過幾日炎暑,商毅便回來了,當即痛罵了商玉容一道,随後便叫二姨娘備好嫁妝,想來是真要嫁女兒了。
因此,寧道之來得很是時機,商昭陽眼睜睜瞧着這小縣令請來媒人,下了聘禮。她的大姐便開始裁剪嫁衣,即便爹爹會為她請最好的繡娘,可大姐為何要如此呢……
今日下着雨,天上也是一副陰晴不定的嘴臉。商昭陽執傘站在大姐的小院外,瞧着那才探出枝葉的梧桐,怔怔出神。所謂鳳栖梧桐,大姐你可有過這樣的心思……
待明玉從大姐小院裏出來,又慌忙為自己執好傘。商昭陽問她:“那盒鳳仙花汁可送給大姐瞧了?”
“嗯,大小姐誇小姐你有心呢!”
複又是冷悵一句:“是麽……”
“小姐……”明玉低聲喚道,商昭陽停住腳步看她。
因執傘立在雨中,倒不用擔心有人偷聽了去,只見明玉拿出一方繡帕,上面題了一首藏頭詩,道是文筆絕佳,只是半夜相邀未出閣之女,很是輕浮。
明玉是識得字的,當即問道:“小姐可要我燒了去……”
“給我……”
明玉遞了過去,又小心地說道:“這是小姐你看戲時,有人交與我的……”
商昭陽想了想,這幾日宅中熱鬧,她自是常常去戲樓,與那戲子多有往來,可是他
“小姐,你別去了,去了可是私相授受的名頭,到時候……”明玉沒說下去,言語間很是擔心。
“到時候我也就嫁人了,有什麽不好的……”商昭陽似是說笑,方将帕子好好折在一起。
“小姐,你可是喜歡那位戲子……”
“他唱戲唱得好聽,我聽着很是歡喜……”
明玉不懂,她只好為商昭陽撐好傘,一同走過簾簾雨幕。
023
婁六約商昭陽這日,正是商玉容出嫁這日的晚間。
白日裏整個應城都瞧着喜慶,商毅珍愛自己的兒女,即便商玉容犯了這樣的錯失,他也不吝身家為女兒操辦這場婚事。
商昭陽記不大清這場婚事的諸多事宜,隐隐約約是瞧見蓋了喜帕的大姐,好似坐在一堆霞雲裏。平日裏的美色全蓋得嚴實,只餘一雙纖纖細手在外邊兒揪着胭脂色的繡帕,十指末端皆是血似的殷紅。
後又記得寧道之來接親,春風得意也不過如此了。只是,唯有他一人前來。
這場婚事太過急促匆忙,總有這樣那樣的諸多幹系,是以寧家無長輩也可以諒解了。
商戶家的女兒做了官夫人,日子是否會那樣光鮮亮麗,商玉容是不樂意知曉的。她以身子不适推去了寧道之的洞房花燭夜,後又牢牢把控住縣令府邸的大小事宜。即便她如往常一般愛好極顏之術,卻終究失了女兒家的嬌憨可愛。
當夜,商昭陽伴月而來。彎月似的眉,白弱的唇,憑地是一副讨人憐愛的妝容。卻叫眼角微挑的雙瞳映出冷月清輝,有輕浮妖異之感。
“商小姐你來了……”婁六生就一雙傳情眼,或蹙或舒,皆能情意綿綿。他此刻的神情也毫不作僞,商昭陽瞧了便覺得歡喜。
“是在下冒犯了……”
他的耳廓微紅,商昭陽也認可地點點頭,問道:“你有何事……”
婁六立在一片銀白的月光下,他本有無數言辭來為自己鍛造一個完美的解釋,可突地望進她這雙眼裏,為這眼中的熾誠與期翼失神片刻。
“你怎麽了……”
婁六猛地擁住她,不讓她瞧見自己有一絲可恥的心思,慌慌忙忙地又推開她去,不自覺地立到陰暗處。
商昭陽失笑,撫了撫衣袖,道:“你推我作什麽……”
月光下,她略微牽動嘴角,婁六便愈發不能移目。她何來傾城色,笑語動人心呢
戲詞裏那麽多一見鐘情,婁六此刻才覺得自己動了心思,卻又如許多無疾而終的戲段,道是多情無望。
“在下失禮了……”
“你又是冒犯又是失禮,可該不該罰呢……”
“?”
商昭陽緩緩近身,她臉上浮着輕薄的笑意,沒有一絲羞怯,這便是女子的輕佻了。
她環住了他的腰身,輕聲道:“男女之間,世上皆以為女子吃虧,其實不然……”
婁六驚怔之餘,忍不住浮想聯翩,無怪他如此,上京中的達官貴人們多得是古怪癖好。可商小姐,怎地也如此大膽……
商昭陽很快松開了他,她仍舊是平日裏的冷淡神态,一手卻親昵地撫着他的臉龐,道:“娶我,如何?”
婁六如受了驚吓一般,忙道:“不行!斷斷不行!”
方才的一切柔膩皆已退散,婁六愧疚地去瞧她,才覺她已然退開兩步,面上不顯,扯了一方帕子出來,聽她問道:“可是已有家室”
婁六愧不敢言,臉上卻是一片委屈,欲言又止。
“呵……”随着一身冷呵,這條帕子也飄然墜地。
婁六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出神,懊惱無奈之餘,撿起地上的帕子,妥帖地收在懷中。
不過是為了道別而已,罔顧了商小姐的性情和心意,也是自己生來放蕩。想來世人常言戲子無情,也總是有理!呵!
戲班子走後,這朝夕日暮越是難打發,商昭陽整日裏被二姨娘管教着規矩也不見多大成效。倒是莊子上的大夫人聽聞了商毅歸家,也是要死要活,然而商毅是不見的。
“這惡婆娘總是有這些法子!莊子上的人也太好收買了!”虞婆子不知何時從廚房裏出來,做了二姨娘身旁的管事。
“之前去的婆子都叫她欺壓住了,可見她手段厲害!”二姨娘淡淡道,手裏正抄寫着一份佛經。
“小姐當初太天真了!也有老爺的不是!識不清人!”
“男人都是一個樣,他們看重皮相和溫順,大夫人很得老爺的心……”像是佛士口中的偈語,二姨娘早已修得心如止水。
“二姨娘……”虞婆子湊近,低聲道:“大小姐已經嫁出去了,小姐的婚事遭那惡婆娘擺了一道,在應城可尋不到什麽像樣的人家……”
“您的處境也是艱難,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不如為了小姐争一争……”
二姨娘悲怆一笑:“她不會領情的,這麽多年我都不曾管教過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她知曉……”
虞婆子哀嘆一聲,像哄商昭陽那樣,擁住二姨娘,輕聲道:“小姐并非那樣冷情,為了一個背主的丫鬟也會神傷許久,您不要多心……”
“是麽……”幽幽然,令人聞之傷悲。
024
炎夏已過,商毅又要啓程了,他有男人該有的雄心壯志,少為兒女私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