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忘川水

陸判之所以會來杭州找朱爾旦,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王生,王生八十而終, 眼下不到四十就來地府報道, 如果不是一般冤魂難見閻羅,王生的事很有可能會被捅到閻羅王那去。

差點丢了烏紗帽的陸判對朱爾旦很不客氣, “看你做的好事!”

朱爾旦還沒來得及和陸判解釋, 地上的封三娘忽然化作一陣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了。陸判見了臉色大變, “糟了!”

他跟着追出去,過了半日回來對朱爾旦說, “跑了。”

朱爾旦聽到大驚, “那怎麽辦?”說着又拉着陸判的袖子跪下來, “她知道我殺了王生,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提起這事陸判還氣呢,他指着朱爾旦的鼻子罵, “如果不是你多事,哪來這麽多麻煩!”

朱爾旦聽完哭訴, “是我一時犯糊塗,陸判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心都是你給我換的, 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陸判本不想管這事,封三娘早年受仙人指點,加之勤奮修煉,脫胎換骨, 如今也算半個天庭人,方才陸判對她出手,已經是犯了大忌,若封三娘活着回去,見了什麽人再訴苦,陸判眼神一冷,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交給朱爾旦,“這是忘川水,想辦法讓她喝下。”

朱爾旦接過瓷瓶,很是謹慎,“這個就能殺了她?”

陸判斜睨朱爾旦,“殺一個狐仙,上面要是知道你頂罪還是我頂罪,忘川水頂多讓她失憶,連自己都不記得了,更不會記得你的事。”

朱爾旦聽後松了口氣,小心把忘川水收好,尋思接下來該怎麽辦,他的目光落在王生身上,懷裏的忘川水給了朱爾旦一個建議,“既然忘川水能失憶,何不給王生喝下?”

這話倒是提醒了陸判,五十年一過,王生的時間一到他就沒辦法再拘留王生,倒不如現在喂了忘川水,回頭閻羅問起就說這家夥掉到冥河裏就是,當事人都忘了事,誰還會去查。

一人一鬼看向王生,王生被吓了一跳,轉身想逃,無奈手上帶着鐐铐,沒跑多遠就被陸判抓回來,他大叫起來,“我不喝,我要向閻王告狀,你們蛇鼠一窩,謀財害命……”

一瓶忘川水灌下去,沒過多久王生的聲音就弱了,腦袋一歪睡死過去。陸判滿意收回手,見朱爾旦一臉興奮,不悅皺眉,“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朱爾旦舔舔嘴角,“放心,等這次秋闱結束,回金華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只狐貍。”

陸判雖有不滿,可眼下秋闱在即,他也說不了什麽,只是提醒朱爾旦另一件事,“你手上沾了人命,死後地府必然清查,如果想下輩子投個好胎,就做個好官,陰德多了地府會酌情考慮。”

朱爾旦連忙道是,等陸判一走,他摸着懷裏的忘川水想到陸判的要求,心裏來了主意。

他寫了封書信托人帶回金華,說是寫給妻子的。在杭州這段時日他和朱妻有書信來往,九郎偶爾會來家中幫忙幹活,因此九郎自然會知道他來信一事。果不其然,秋闱結束後的幾天,朱爾旦在家裏見到了九郎。

九郎見朱爾旦神色憔悴,很是焦急,“三姐對你做了什麽?”

朱爾旦拉着九郎坐下,一副有苦不能言的模樣,“這不怪她,怪我。”

九郎急了,提高聲音道,“我們是朋友,還有什麽不能講的。是不是三姐欺負你了?”

在九郎心裏,朱爾旦一個普通凡人書生能做什麽,三娘修煉多年,就連他都不是三娘的對手,更何況朱爾旦。

朱爾旦自然又是長籲短嘆,似乎怕極了封三娘的手段,九郎幾次勸說他才不得不開口,“我來杭州與一位名叫瑞雲的姑娘情投意合,有打算高中之後娶她為妾,誰知她不幸染上官司,前不久被斬首。三娘覺得我無情無義,不出手救人,同我理論,情急之下我得罪了三娘,我請你來是想幫個我向三娘求情,希望不要因為我而壞了你們姐弟之間的感情。”

說罷又和九郎解釋了一通,王生發瘋而亡,瑞雲在場,不幸被連累,這事被巡撫得知責令重查,他幾次勸說都無回旋之地,加之只是互有好感,家中已有妻子,朱爾旦就放手了。

這事朱爾旦不怕九郎去查,王生死是真的,瑞雲斬首那天他還去看了,屍體被春風閣的幾個姑娘買下,葬到了城外,知曉真相的人寥寥無幾,封三娘是其中一個,可九郎會信封三娘嗎?

封三娘的脾氣九郎清楚一些,她向來喜歡才貌雙全的女子,痛恨男人見一個愛一個,朱爾旦提起瑞雲時面帶不安,說到朱妻又有愧色。九郎以為朱爾旦是在外頭有了女人,出事後才想到家裏妻子的好。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九郎不覺得朱爾旦有什麽錯,聽了朱爾旦一席話反而埋怨起封三娘的不好。認為封三娘一味針對朱爾旦,實在有些過分。眼下朱爾旦寫信向自己求救,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下就向朱爾旦保證,“你放心,我去和三姐理論,讓她放手。”

朱爾旦壓根不放心,又從袖中摸出一朵桃花交予九郎,“這是我前幾日在書房裏發現的,眼下金秋時節,何來三日不敗的桃花?”

九郎見了這桃花表情凝重,“三姐是真的要對你下手。”

朱爾旦暗罵臭娘們事情多,臉上越發平靜,“看來是我的命了。”

九郎把朱爾旦當做朋友,自然不會同意封三娘對朱爾旦下手,當夜就住下來守着朱爾旦,起先兩夜平安無事,到了第三夜朱爾旦正和九郎秉燭夜談時,忽然吹來一陣陰風,遠處亮起兩團狐火,把朱爾旦吓了一跳。九郎見了高聲道,“三姐,手下留人。”

狐火中走出一位妙齡女子,滿臉怒意,她看到九郎護着朱爾旦更是氣憤不已,“讓開!”

九郎把朱爾旦護在身後,正色道,“事情我都聽說了,三姐,這不能怪朱兄。”

朱爾旦捏着懷裏的忘川水,做足了姿态,“三娘,此事錯都在我,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封三娘一聽冷笑連連,“要打要罵,我告訴你,一命還一命!”

說罷舉劍刺來,九郎以刀相抵,兩人糾纏起來打得不可開交,從屋裏鬥到屋外,朱爾旦正愁給把忘川水給封三娘灌下,屋外突然響起一身慘叫,朱爾旦擡頭一望,九郎就站在院中,身上濺了血,他握着刀不知所措,見到朱爾旦時才愣愣道,“三姐死了。”

朱爾旦連忙推開門一看,果不其然,九郎腳下躺着一只半米多長的紅狐,他先是竊喜,後意識到不對,面帶慌張,“怎麽會這樣?”

九郎沒有回答,他看來被吓壞了,不顧朱爾旦在場抱着紅狐痛哭起來,朱爾旦想到陸判的話再看九郎失魂落魄的姿态,心裏煩躁不已。陸判說過,封三娘是半只腳踏入天庭的狐仙,出了事上頭查下來陸判都逃不了,更何況自己。

他靈機一動,想到當初燕赤霞轉交給九郎的養神芝,“有辦法了。”

他把王生複活的事和九郎一講,九郎這才回過神來,“真的行嗎?”

朱爾旦道,“我親眼看着王生複活的。”

這似乎給了九郎一些信心,他抱着紅狐吶吶自語,“三姐,我這就救你。”

說着将紅狐安置在朱爾旦家中,說是要回黑山拿養神芝,朱爾旦滿口答應下來,等九郎一走,他立刻變了臉色,對于床上的紅狐很是厭惡,暗罵一句晦氣。

“一只畜生,也配用仙草?”

朱爾旦站定想了會,頭也不回走了。

九郎腳程極快,一天後就拿到了養神芝,但據養神芝的用法,需人死第三天才能用,今日是第二日,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行,九郎看了看床上的紅狐,轉身欲尋朱爾旦,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都找不到人,經過花廳時聽到一個陌生人的話。

“這事如果是真的,日後你就是大功臣。”

“大人嚴重了。”

九郎皺眉,只覺朱爾旦的聲音過于谄媚,他加重腳步往裏走,故意提高聲音,“朱兄。”

裏頭先走出來一個仆人,見了九郎高聲道,“巡撫大人在此不得放肆。”

九郎停下腳步,他一向不喜歡做官的,扭頭正欲走,朱爾旦跟着一人一前一後走出來,那人見了九郎眼裏閃過一絲驚豔,對朱爾旦笑道,“朱公子倒是會金屋藏嬌。”

朱爾旦混跡過風月場所,聽懂巡撫話裏的意思,再觀巡撫癡望的樣子,心中一動,“大人,這是我的好友黃公子,他素來不愛讀詩書,在山林裏頭野慣了,讓大人見笑。”

巡撫眼神加閃,聽朱爾旦的意思,就是連個功名都沒有。再觀九郎,紅衣墨發,腳蹬錦靴,正是翩翩少年郎。

巡撫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意味深長看了朱爾旦一眼,領着自己的人走了。

等巡撫一走,九郎便問,“他就是巡撫?”

朱爾旦點頭,複又道,“他與三娘相好,這次來就是問我三娘去向,可你也知三娘她……”

九郎垂下頭不說話,朱爾旦以為九郎心懷愧疚,得寸進尺,“眼下三娘複活還有些時日,你可願扮作三娘的樣子陪巡撫大人一夜?”

九郎眸光一閃,慢慢握緊拳頭。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朱爾旦離GG不遠了,老規矩,第三更在淩晨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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