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美人頭
又過幾日, 閑下來的朱爾旦突然和九郎提起許久之前的約定,去九郎家拜訪。九郎聽完不好意思笑道, “家人無禮, 怕是會吓到朱兄。”
他是狐貍,他的家人自然也全部是狐貍。
朱爾旦很是豪氣擺手, “你我是朋友, 還客氣什麽。”
朱爾旦這般心急,反倒讓九郎暗暗記在心裏, 他沒有拒絕朱爾旦的要求,想了片刻道, “不如我和家裏人商量一下, 待定下一個時間再請朱兄來。”
朱爾旦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等到了那天, 九郎果然駕了馬車來接朱爾旦,朱爾旦記起陸判的話,沒記去黑山的路, 而是整理好頭緒準備記下黑山每一條路。馬車平穩駛了一炷香的時間,過後九郎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一只手撩開簾子,對朱爾旦笑道,“到了。”
朱爾旦下了馬車, 趁此機會打量周圍,随機感到詫異,這個時節入冬了沒錯,萬物凋零, 但總有一兩株四季常青的立着不倒,你說秋葉落盡也就算了,為何連松柏也黃了。他暗自留下腳下,果不其然,庭院內外寸草不生。一個仆人駕車離去,幾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躲在一邊,對朱爾旦很是好奇,叽叽喳喳的,引起兩人注意。
“都回去,像什麽樣子。”
九郎冷着臉趕走幾個小丫頭,領着朱爾旦到了一處花廳,一位慈祥的老婦人接待了朱爾旦,她看起來年紀極大,滿頭銀霜,精神卻極好,見了朱爾旦笑呵呵道,“九郎極少帶朋友回家,你是頭一個。”
說罷又命人準備好酒好菜,說是要好好招待朱爾旦,九郎婉拒,被老婦人駁回,“你爺爺不在家,如今家裏就是我做主,你也得聽我的。”
朱爾旦聽了暗暗把話記在心中,又和九郎一同勸起老婦人來,沒幾句話就把老婦人哄得高高興興。趁飯菜還沒端上來,老婦人又命九郎領着朱爾旦四處轉轉,臨走時老婦人拉着九郎的手悄悄問,“你想讓他幫你封正?”
讓朱爾旦封正……九郎笑了,“這件事孫子自有打算,奶奶別着急。”
老婦人目光不太贊同,九郎打小就跟着自己丈夫,性子比十四娘穩重多了,偏偏在封正事上和老頭一個脾氣,說什麽都不聽。眼下老頭和大王不在,老婦人也不想多生事,“罷了罷了,你們小輩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摻和。”
九郎連聲賠笑,又問,“奶奶,你知道三姐去了哪裏?”
封三娘的下落她還真不清楚,提起這個性格倔強的孫女,老婦人幽幽嘆氣,“她沒有和我說,不過過年總須得回來。”
九郎在心裏默念了句過年,讓侍女扶着老婦人回房,自己轉頭去找朱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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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爾旦倒沒走多遠,他剛出花廳不遠就遇上個小姑娘,模樣極為周正,看打扮也不想下人,朱爾旦便問,“你是九郎的妹妹嗎?”
小姑娘搖頭又點頭的,說話聲音小小的,“是堂妹。”
不過是誰堂妹表妹,只要是黑山的妖怪就行,朱爾旦眼珠一轉,指着外頭的枯竹,“林子裏的竹子怎麽不換?”
問主人家的東西本是很失禮的,可小姑娘經歷的事情少,也不懂這個道理,朱爾旦問什麽就答什麽,“有一天太陽特別大,然後整個黑山都幹了,伯伯沒法換竹子。”
朱爾旦眼睛一眯,“黑山為什麽幹了?”
小姑娘左看右看,見四下無人踮起腳尖瞧瞧在朱爾旦耳邊講,“是天上的人幹的,他們不喜歡大王,害大王受傷了。”
黑山幹旱在群妖心裏是天譴的表現,加之黑山成天披着一個鬥篷,也不清楚具體情況,大夥都覺得黑山有病強裝沒病。格外心疼黑山,這半真半假的流言越傳越兇,最後整個黑山都知道了,他們的前任大王病的不輕。
不過作為小狐貍和外人的朱爾旦,對于大王這個詞有不同理解,小狐貍認為黑山和思柔都是大王,而朱爾旦被告知黑山的王只有一個,山神黑山。于是他認定,黑山受傷了。
這是個好消息,朱爾旦竊喜不已,他還想了解更多情況,九郎從長廊另一頭走來,小姑娘見了九郎提着裙子一溜煙跑了,生怕九郎找她麻煩。朱爾旦可惜機會溜走,打起精神想從九郎嘴裏套話,不過狐貍就是狐貍,九郎說話滴水不漏,到最後朱爾旦喝的醉醺醺被扶上馬車,他除了這諾大的庭院哪裏也沒去。
不過有黑山這條消息就夠了。
第二個晚上陸判如約來找朱爾旦,朱爾旦精神抖擻交代了所有情況,重點說明黑山受傷,整個黑山荒蕪,處于極度幹涸。
陸判捏着得來的消息捉摸不定,他問,“你親眼看到黑山人了?”
朱爾旦搖頭,明白陸判是不會相信一個小孩的話,便把自己看到的說給陸判聽,“是真的枯了,院子裏寸草不生,連滴水都沒有。”
奇也奇在這裏,九郎他們看起來并不擔憂,相反看起來高枕無憂的樣子。
陸判推測,“他和黑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黑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他斷然好不到哪裏去。”
問題是他沒聽說天庭要對黑山下手,所以黑山到底出了什麽情況。
鑒于自己地位不高,陸判猜可能有些消息他無法得知,只将疑惑放在肚中,打算回去和閻羅王好好談談。此事暫且了結,兩人又是舉杯共飲,天亮時陸判才離去。
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陸判突然到訪,手裏頭拎着一個血淋漓的人頭,問朱爾旦,“你覺得她如何?”
朱爾旦起先被吓了一跳,壯着膽子去瞧人頭的模樣,一看之下才發現是個難得美人,問題是人是美,可是個死人,朱爾旦惋惜道,“香消玉殒。”
陸判爽朗一笑,拍肩問朱爾旦,“很快就能睜開眼睛,你的妻子在哪?”
朱爾旦領着陸判去了另一個房間,朱妻就躺在床上,睡得極為安穩,陸判在她身上點了兩下,又命朱爾旦舉燈來,朱爾旦舉着油燈站在床邊,就見陸判從懷中摸出一把刀來,兩下割下了朱妻的腦袋,後又拿起美人頭按在朱妻頭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朱妻從頭到尾都沒醒來,也不見一點血,依然睡着。
換好頭後陸判拿起朱妻原來的頭對朱爾旦說,“你的報酬已經給你了,這段時間地府有事,我可能很久不會來。”
朱爾旦被陸判的換頭之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陸判他不來,朱爾旦下意識問,“出了什麽事?”
陸判似乎心情很好,“升官的大事。”
他這次連飯都沒吃,很快就走了,朱爾旦站在床邊盯着換頭的朱妻許久,片刻後用手試探朱妻的呼吸,又去查看朱妻的脖子,只見上頭多了條紅線,膚色也不一致。朱爾旦試着叫醒朱妻,問她,“你認得我是誰嗎?”
朱妻看朱爾旦一本正經的樣子,只覺得好笑,“你是朱爾旦,是我的丈夫。”
朱爾旦越看這張臉越喜歡,忍不住和朱妻雲雨起來。屋裏頭很快響起女人的呻|吟聲和男人的喘氣聲,在深夜無人在意這種聲音,偏偏有人尋着這個聲音找來,一只手扒在窗口,一個女人徘徊在外面,起先小聲碎語,後來被裏頭的聲音刺激到,發了瘋大叫起來。
“那是我的頭!我的頭!”
說完她蹲下身子痛哭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被奸人所殺,已是不幸,誰知她死後還不得安寧,連頭都被人拿去,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正哭訴自己的不幸,一個身影飄然而至,輕聲問道,“你想要回自己的頭嗎?”
她擡起頭來,一個紅衣少年郎就站在月下,眼裏泛着冷意,她擦幹眼淚站起來,“想。”
對方道,“你的頭是地府的判官拿走的,如果想申訴就必須去地府一趟。眼下鬼差還未來找你,如果想去地府,可以去城隍廟找城隍幫你。”
吳女聽完沖少年郎盈盈一拜,轉身飄去城隍廟,到了城隍廟說出來意,對方聽到吳女的要求,擡起眼皮子懶懶打了個哈欠,“要去陰間,就你這細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住。”
吳女咬牙道,“我有冤要向閻羅王申訴。”
城隍好心勸說,“看你也是新死的鬼,老老實實等鬼差帶你去陰間就是,何必走這麽一遭。”
吳女反問,“鬼差何時捉我?”
城隍含含糊糊,“我不太清楚。”
幾天,幾個月,幾年都有可能,否則哪來的孤魂野鬼,排隊投胎。
他實在拗不過吳女,領着吳女去了一個小房間,當着她的面開了一扇門,指着裏頭沸騰的鐵水說,“刀山火海,過去了就陰間,過不去就是死。所以我勸你一句……”
他停下話來,見吳女半個身子都融在鐵水裏,搖了搖頭,嘆氣把門關上,自己選擇的路,能怪誰呢?
另一邊,吳女忍着巨大的痛苦終于來到了地府,她一個新鬼很快被鬼差發現,壓着去見閻羅王,見到坐在公堂上的閻羅王,吳女跪下來哭訴,“求大人,小女有冤要申。”
閻羅王聽完吳女的哭訴,一臉嚴肅,“你說有個判官拿走了你的頭,還按在別人身上。”
吳女點頭,又給閻羅王磕頭,“求大人為小女做主。”
閻羅王笑起來,指着邊上站着的判官,語氣慈祥,“你說的判官,是不是這位陸判?”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