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說什麽你都不聽嗎?你究竟要怎麽樣?”陳群芳依舊哭, 拽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回去。

周怡不肯走, 今天不把事解決了, 她是不會走的。

“小怡, 你想怎麽解決?你開口, 叔叔能做到的就一定做到。”童格看不得陳群芳哭, 她一哭, 他心裏就難受。

周怡想解決,他也想。

總是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

那就趁着今天鬧成這樣,好好解決了。

“我要你跟我媽斷了。”周怡目光一點不讓地看着童格。

“抱歉,小怡, 這點叔叔做不到。”童格一向都是不怎麽會說話的男人,但是在這件事上他頭一次想堅持。

他想以後有個貼心的人說說話, 厮守過半生。

“做不到,那我就天天來你家鬧!鬧得你生意也別想做。”

童格臉色一僵, 忍着, “好,只要你開心,叔叔沒意見。”

陳群芳聽見, 原本哭得就已經紅彤彤的眼眶更紅了,咬咬牙,喑噎着對自己女兒說:“你是不是要媽媽跪下來求你?如果是這樣,媽媽就給你下跪好了。”說着,膝蓋一彎就要跪下去。

周怡雖然厭惡她媽和童格來往,但沒想做這麽絕, 在陳群芳下跪的一瞬間,急忙扯住她急吼着說:“誰讓你跪了?我沒讓你跪!”

陳群芳被她扯着,沒跪得下來,拖着哭腔說:“媽媽這輩子就遇過兩個男人,一個是你爸爸,一個就是你童叔叔,你爸爸走的早,媽媽為了你,一直不敢改嫁,就是怕帶着你改嫁過去,讓你受了委屈,所以我咬牙堅持,獨自一人養你到大學,現在你馬上要畢業了,會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媽媽卻還是一個人,你知道我守着空蕩蕩的家,有多孤單嗎?你在外省上大學,一年就寒暑假回來一趟,這麽多年,媽媽吃飯睡覺都是一個人,走哪都是一個人,生病了沒人照看,想喝口熱水也沒人給我倒,我也想有個人能陪陪我,陪我一起吃飯,陪我聊聊天,我生病的時候,他能在我身邊照顧我。或許,你覺得你童叔叔是貪圖我們家的錢,如果是這樣,你大可去咱們周圍的鄰居打聽你童叔叔的人品,如果有人說他一句不好,媽媽也不會跟他在一起。”陳群芳抹抹眼淚繼續說:“他也和媽媽一樣,把歡歡一個人養大,你說他要貪錢,早十幾年前在歡歡很小的時候,就憑他手裏的技術和手藝就能找到比你媽媽條件更好的女人,再婚,可他沒有,他也怕再組家庭會讓自己孩子受委屈,所以一直熬到你們都大了,有能力賺錢了,不會受委屈了,我們才想在一起……我辛辛苦苦撫養你的時候沒有一句怨言,怎麽反倒把你養大,你卻對我有這麽多怨言?這麽多年……我是白養你了嗎?”

陳群芳字字珠玑,直擊周怡心坎,縱然這會她有多麽‘不懂事’,眼眶還是不自主紅了,手指一下就攥緊了手裏的小木棍,她何嘗不知道這麽多年,是她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她養大。

好多年前,也有媒婆上她家給她媽介紹對象,勸她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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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個小幹部,就是因為前妻生不了孩子,所以才離婚,只要她媽媽改嫁過去,生個孩子,他會讓她衣食無憂。

但前提是不能帶着她一起改嫁過去。

要知道在10來年前,在市裏機關能做到小幹部級別的都是條件非常優秀的。

有好多未婚的小姑娘搶着嫁給這個小幹部。

但這個小幹部當時就看上她媽媽,因為有次來她家超市買東西,一眼看上她了。

心心念念非她不可,哪怕她是個寡婦。

她媽媽原本也心動的,畢竟那會她才剛剛30出頭,正是人生最好的年齡,要是一輩子守寡太難熬了。

但聽到對方不能帶着孩子,只要她一個人過來。

她在猶豫了一天後,直接拒絕了那個媒婆的提親,再後來,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是因為她這個‘拖油瓶’,她媽媽一再錯過。

沒有再嫁。

是,她現在的所作所為是有些過激。

可她也是因為愛她,怕她受到欺騙和傷害。

“我知道你怕你童叔叔騙我們家的錢,媽媽今天就可以告訴你,咱們家銀行那一百多萬的存款,我存的時候用的是你的名字,我動不了,你童叔叔更動不了,如果你只想着那點錢,媽媽現在就可以那張存折交給你,這樣你滿意了嗎?如果你滿意了,媽媽在這裏請求你,你要鬧可以,別再來打擾你童叔叔,你童叔叔經營這家店很不容易,你看過他每天晚上弄到很晚,白天還要出去跑單的樣子嗎?你不知道,你眼裏只有錢,所以看不到他的辛苦和努力。”陳群芳慢慢說着,眼眶的淚不斷在掉下來,“如果你還懷疑歡歡去德國念書會用咱們的錢,那媽媽告訴你,你也沒資格懷疑歡歡,她十幾歲就跟着你童叔叔躺在車底修車賺錢,不嫌髒也不嫌苦,就算弄到深更半夜,她也沒說過半句辛苦,她這麽努力,就是為了賺自己的生活費和學費,替你童叔叔分擔,你看過有哪個女孩子會一年到頭不買新衣服嗎?有哪個女孩子到了愛美的年齡不去買香水買化妝品嗎?都沒有,她什麽都不舍得用,把錢存着念書用,如果你連她都要懷疑,媽媽覺得這多麽年,白教育你了。”這段時間自己女兒的行為,已經讓她寒心了。

她這麽辛苦把她養大,卻還是沒把她‘教育’好。

如果她有童亦歡一半懂事,她也會很欣慰。

可是,她沒有。

“你別說了。”周怡眼眶一轉,蓄在裏面的淚水一瞬掉落,別過臉,不想讓他們看到她哭的樣子,咬着唇,說:“我只是怕你被騙。”

“咱家也就那麽點錢了,而且還是你的名字,他能怎麽騙?”陳群芳松開她的胳膊,繼續說:“你連給他一次機會的權利都沒有,談什麽我會被騙?”

周怡擡起手背抹抹眼淚,腦袋有些亂糟糟,仰仰頭,沉沉說:“我不管了。”說完,扔掉手裏的小木棍,直接跑了出去。

她何嘗不想不做個好女兒,不就是怕她被騙嗎?

周怡跑出去,陳群芳吸吸鼻頭轉過身對童格說:“老格,今天的事對不起,店裏的損失,我會賠給你。”

童格搖搖頭,身上輕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說:“沒事,你看她今天一砸,咱們的事不是好多了?”

陳群芳點點頭,擦擦眼窩下面的淚漬,“我回去看看她,一會過來幫你收拾?”

“我送你過去。”童格正好想和她說說話,剛才看她哭得那麽傷心,他都沒怎麽安慰。

陳群芳本想不讓他送,反正也沒多遠,童格已經在對自己女兒說了:“歡歡,爸爸去送你陳阿姨,店裏你看一下。”

“好。”

陳群芳只好作罷,讓他送。

兩人一出去,童亦歡趕緊蹲下來拔掉剛才紮在她腳背肉裏的玻璃碎渣,小梁則主動拿掃帚開始掃地面上的各種碎渣。

童亦歡吃痛地小心捏着戳出來的一角玻璃,開始拔。

剛才大家鬧那麽兇,她也不能矯情地弄自己的傷。

剛撥了一點,一團陰影過來,覆蓋在她身上,童亦歡擡頭,就看到紀淩晟一臉肅穆地盯着她,頓時驚異地說:“你怎麽還沒走?”她以為他早回上海了。

“你突然跑回去,我就跟過來了。”只是他沒進來,就站在門口一角看着。

本來他想進去陪她,但這是她的家事,輪不上他來‘指手畫腳’。

他便暫時沒動,就站在門口等着。

“你都看到了?”童亦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你見笑了。”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她倒好,全被他看見聽見了。

“我沒資格笑。”紀淩晟說的很誠懇,他不是沒素質的男人,會嘲笑這種事。

而且剛剛他聽了全部。

知道了她的事,關于她的家事。

以前也沒注意她的家庭情況,只聽她每次都提她爸爸,不提媽媽,現在他不用問什麽,就知道原因了。

所以一點都沒資格見笑。

蹲下來,低頭檢查她穿着涼鞋的腳背,“流這麽多血,我帶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免得傷口感染。”

“沒關系,我樓上有消毒的藥水。”

“疼嗎?”他手指輕輕捏住鑲嵌在她皮肉的玻璃,幫她輕輕□□。

“有……一點。”說不疼是假的,那麽尖銳的玻璃戳進皮肉,還見血了。

“先消毒吧。”說着,就要抱起來,“消毒水在樓上是嗎?”

童亦歡沒料到他來這招,被他突然抱起來的時候,頓時手忙腳亂地揪住他的衣服領口,免得自己掉下去,“你抱我幹什麽?”

“你不是要消毒嗎?”

“我可以自己拿的。”

“你腳受傷了,怎麽上樓?”紀淩晟抱緊她,往她家樓上走去,“是這裏上去嗎?”他還沒來過她家裏,所以不熟悉。

“嗯。”都被他抱到這了,她要再拒絕也不行。

樓梯有些暗,而且挺舊,踩着會發出輕微地聲響,紀淩晟慢慢往上走,終于抱到了上面,結果上去了,他就驚愕了一下。

她住的卧室怎麽那麽小?

卧室的裝飾也很簡陋,沒什麽裝飾品,家具也少,看着根本不像一個女孩子的房間。

倒像個男人的房間。

“消□□水在哪?”将她放到挂着綠色蚊帳的床上,便開始搜尋可能放消毒水的地方。

“在第二個抽屜裏。”上次她收拾,用了之後就一直放在房間。

“嗯。”紀淩晟拉開抽屜,翻出消毒水。

然後坐到她一旁,給她腳背消毒。

“一會再去醫院。”他說。

“等會吧,樓下弄得太亂,我得收拾。”消毒水擦過一遍,滋滋泛疼,童亦歡吃痛地抿抿唇,不敢叫出聲。

“嗯。”終于仔仔細細擦過一遍,紀淩晟将消毒水蓋子擰好,放到一旁,繼續坐在她旁邊說:“你要是有什麽困難,和我講,我會幫你的。”比如她要去德國念書,如果錢不夠,他可以出的。

“我沒有什麽困難。”目前唯一的困難就是她爸爸的事,不過看起來,今天周怡過來鬧了一場,好像緩和了一點。

“真沒有嗎?”

搖搖頭,“沒有。”

紀淩晟不信,盯着她的眸子說:“你要出去念書什麽的,錢夠嗎?”

“夠了。”童格有給她存了一筆錢。

夠她去德國的。

她平時幫童格修車,也存了一些。

經濟上沒多大的壓力。

依然似信非信地‘哦’一聲,突然地就說了一句:“去德國後,你會不會變心?”國外的誘惑比國內多。

他自己就在國外混過,很了解。

童亦歡頓時擠了下眉,今天發生的這種狀況,她哪有心思回答這種問題?

“這個問題,我們晚點再說,可以嗎?”

“怎麽?”

“家裏鬧了這麽大的事,我沒心思回答。”

“好。”紀淩晟點點頭,擡手摸摸她的頭發,“我不會變心。”

童亦歡看了他一眼,唇角抿抿,沒吭聲。

現在她只想着怎麽收拾樓下的‘殘局’。

今天店裏應該是無法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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