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一場血戰之下,總算沒有叫敵人稱心如願,來犯的敵人,死的死,傷的傷,現場一片狼藉!
左人龍功成身退,江海楓和婁雲鵬仍然返回石矶寺內。第二天天還未明,江海楓就起身了,他翻越過叢嶺,潛下懸崖絕壑,去找尋師弟秦桐的屍體。
主要的,他要從屍體身上,拿回兩件東西,一是師門鎮山之寶,那口“子夜綠珠”
劍,另一件則是本門的信符“青玉令”。
這兩件東西既然佩戴在秦桐的身上,一定可以由他屍身上取回來的。
可是江海楓找遍了整個的澗谷,卻不見秦桐的屍身,這令他大感驚異!
谷底有幾條小徑,是通往附近人家的,海楓猜測,秦桐可能沒死,已向這些附近人家求救,再不然,就是為人救去了。
他內心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覺得憤怒,卻也有一些釋然。
因為他畢竟不忍心親自手刃這個同門習藝的師弟,現在既知道他還沒有死,內心就安定了一些!
可是他一定要找到他,他暗自思忖道:“我要把他由師父那裏偷的東西留下來;然後再毀了他的武功,才能放他活命,否則這厮必定還會為害人間,不改前惡!”
主意打定,就順着一條小徑趟了下去,他走了十幾步,發現道邊有一些血跡,另有一件撕碎的紅色上衣!
海楓不由心中一動,他拿起了那件上衣,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已經斷定這件衣服是秦桐所穿的。
只見衣服上沾滿了鮮血,腥氣撲鼻,衣服已破爛不堪,顯然是一路滾下磨擦所致。
衣襟處,已整個的撕去,猜測是秦桐撕下包裹傷處的。
有了這些跡像,海楓更可斷定秦桐沒有死;而且傷勢并不足以致命。
他順着這條小路走下去,迎面見有一個農人正在倚鋤坐地,滿臉愁容,看見江海楓,就擡起頭來,很驚奇的打量着海楓。因為他不知道海楓是從哪裏來的,眼前是一個死角,峭壁幹雲,那麽,這人是從哪裏下來的?
海楓見他如此情狀,就停步笑道:“你不用奇怪,我是一個獵人,因我一個同伴一同來此狩獵,不慎失足落下,至今下落不明,我一路攀繩而下,是來找他的。”
那老農這才點了點頭,冷冷一笑,用很難懂的本地話道:“不錯!你那同伴傷很重,我看見他了。”
海楓心中一動,忙問:“真的?你見他往何處去了?”
老農側着眸子道:“今天天剛明,我看見一個人光着上身,滿身是血,提着一把寶劍,在地上爬!”
海楓大喜道:“不錯,就是他!”
農人停了一下道:“我問那人怎麽回事,他說他是從山上掉下來的,我看他摔得不輕,就扶他到我家歇歇;可是這狗娘養的!”
說到此,瞪大了眼道:“我家裏的兩個女人好心給他把傷包好了,上好了藥;可是他卻趁我不在之際,一拳把我女人打倒,我女兒想叫,也被他不知怎麽一下子,就給定住了,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海楓不由“噢”了一聲,臉色一紅,道:“會有這種事?”
農夫哼哼冷笑道:“怎麽沒有?你來的正好,你既是他的朋友,他做出這種事,你不能不問!”
說罷,一丢鋤頭,就要來抓江海楓的膀子。
海楓退後一步,冷笑道:“你不能這樣,那人雖是我的同伴;可是我們也不是什麽好朋友,你先不要忙,把話說清楚!”
農人跺了一下腳,啞着嗓子叫道:“還有什麽好說的,娘的,這年頭人心全變了,變得沒有一點人味啦!”
他睜着一雙赤紅的眼睛道:“那小子定住了我女兒還不說,在我們家翻箱倒櫃,把我們兩口子辛苦血汗存下的一些金銀元寶全給拿走了,老天爺……我們往後可怎麽活呀!”
說着,張開大嘴竟哭了起來!
江海楓不由呆住了,他緊緊地咬住牙,道:“好畜生,當真是賊性天生!”
那農夫哭了幾聲,止住後,又罵道:“我去報官,狗娘養的一個差吏說,那強盜既由山上過來的,就歸富陽縣管,把我攆了出來,我還能上富陽去告狀嗎?到了富陽不用說,照樣不管用……”
說着拚命地跺腳,一面還用手用力地扯自己的幾根胡子,血都淌下來了。
海楓見狀不忍道:“老人家你這是何苦?不痛麽?”
老農一面扯胡子,一面涕淚淚流道:“我還知道痛?恨不得一頭撞死了才好!”
說着就向一旁的大石沖過去,海楓見狀大急,身形一縱,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把他攔住道:“這是何苦?好死不如賴活,你死了以後,你家裏的人怎麽辦?”
那農人睜大了眼睛,打量着海楓道:“原來你也會功夫?要不然你怎麽能一跳這麽遠?”
海楓原無意顯露身手,聞言只得笑着點點頭道:“我會一點,你不要急,那個搶你東西的人,我一定能把他捉住,叫他還你的東西!”
農夫一聽這話,不由精神一振,一把拉住江海楓道:“這是真的?”
海楓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只是你不能亂來,我到你家去看看!”
農人哭喪着臉道:“我女兒玉花,現在還不能動彈!你能治麽?”
海楓聞言冷笑道:“還不快去,晚了,你女兒怕就沒命了!”
農人一聽這話,拉着海楓就跑,繞過了一個魚塘,前面有幾間瓦房,用大石塊砌的牆;還有一片黃土打麥場子,場子裏還養着不少的雞。
一個白頭發的老婆婆,正在場子裏邊走邊哭,是小腳不說,還是八字腳。
見了二人,口裏直念佛道:“阿彌陀佛,郎中可來了!”
那農人擺手道:“別瞎說,人家不是郎中!”
老太婆一怔道:“不是來治病的?玉花可是要死了!”
海楓急于要救人,哪有工夫跟老太太說話,自己推門進了房子,只覺得房中一股汗臭。
他也顧不得這些,見堂屋邊一間卧房,門前懸有白布的簾子,他就掀簾而進,一個老媽媽忽然走上前來道:“咦!你這人那……”
土炕上倒着一個大姑娘,兩手緊抓,面色青紫,那個老媽媽也不知是她什麽人,手裏拿着笆蕉大扇子,正在給她扇扇子。
海楓一指姑娘道:“我是來給她治病的!”
老媽媽嘴裏念了一聲佛,這時那個農夫和老太太也都進來了,嘴裏說:“你快給玉花看看吧!”
海楓過去撥開那姑娘眼皮看了一下,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心說好狠的東西!
只見玉花整個眼珠,已現出一片烏黑的顏色,分明是傷中肝脾,在點穴法中來說,這是“死穴”之一。
老農眼巴巴地道:“還有救麽?”
海楓哼了一聲,道:“試試看吧!”
當時就叫兩個女人把那姑娘扶得坐起來,江海楓兩手按在姑娘兩邊肋上,用本門獨特的解穴手法,霍地向正中一擠!
只聞得那姑娘口中尖叫了一聲,“哇”地噴出了一口血來。
兩個老太太吓壞了,一起鬼叫了起來,大聲嚷道:“哎喲!吐血了!”
那個農夫臉上霍然變色,過來就要抓海楓的領子,海楓知道他們是誤會了,就怒聲道:“不要胡來!我是救你女兒的命!這口血她不吐出來就活不了,現在已不妨事了!”
那農夫先還不信,見女兒有了呻吟之聲,這才将信又疑的松開了手。
江海楓真有些氣笑不得,當下又在玉花兩肩上各捏了一把,對那個老太太道:“你們家裏有生姜沒有,快沏一碗姜水,給她灌下去,叫她睡一覺,明天就能下地了!”
老太太連連作揖道:“有!有!你真是活神仙,阿彌陀佛,這可就好了。”
說着拐着一雙小腳,匆匆出房而去。
海楓來到堂屋,農夫獻上了一碗開水,皺着眉道:“玉花雖是活了,大爺,你還是得想辦法,把那個小賊找着。要不然,我們一家還是不能活!”
另一個女人也大聲的道:“那個狗賊,還搶了我們一匹馬,騎着走了!”
農夫一驚道:“我怎麽不知道?為什麽不早說?”
兩個人又咭咭呱呱說了一陣子,江海楓是一句也聽不懂!後來農夫才對江海楓道:
“他騎了馬,是想要逃的!”又道:“大爺,你要去拿他,最好是趁這個時候去,因為那小子身上有傷,他一定逃不遠!”
海楓點了點頭問道:“他傷在何處?”
那個老太太門牙都掉了,說話直跑氣,連說帶比道:“這裏……這裏……這裏還有!”
又摸頭又摸腰,最後比了一下腿,海楓點了點頭,就由身上取出了一小包銀子道:
“這裏面大概還有十兩銀子,雖然數目不多,也夠你們生活兩個月的,你們留下用吧!”
農夫還不大好意思,那個老女人卻在一邊道:“收下吧,人家是好心,我們把錢找回來再還給他也是一樣!”
農夫這才幹恩萬謝的收了下來,江海楓別過他們,沿路繞出去,他倒不急于去找秦桐,因為他知道秦桐必定是早就逃遠了,這時候想要去找他可不容易,還是先回去再說!
返回“石矶寺”,婁雲鵬站在門前,一見他回來,就冷笑道:“別進來了,咱們被趕出來了,你快去提東西吧!”海楓怔了一下道:“怎麽回事?”
鐵掌黑鷹哼了一聲道:“還會有什麽事?還不就是昨天晚上鬧了一下給鬧壞了嗎?
老方丈硬說是咱們行為不檢,才致招來了外敵,你說氣不氣人?”
江海楓笑道:“這也不能怪他,既然如此,我們就下山吧!”
說着就進入房內,把東西略為收拾了一下,婁雲鵬招來了兩個小和尚,叫他們幫着提東西。
江海楓仍然去向老方丈道謝,可是老方丈卻是垂簾不理,海楓只得退出,同婁雲鵬一起下了北高峰。
這附近寺院如林,要依着婁雲鵬,還想另找一家廟住進去,江海楓卻反對道:“算了,咱們住一家客棧吧!”
海楓身上雖沒了錢,可是婁雲鵬卻多得是,兩個人就在西湖附近一家叫做“藕香居”
的客棧裏住了下來。這“藕香居”倒是真正的名符其實,三面臨水,值此盛夏,荷花遍開,清風由湖上吹過,在清晨或是傍晚,都能聞到一陣陣沁人的清香!
二人仍是分住兩間房,因為海楓喜靜。
這一夜,也就是搬進來的第三夜。
天上星皎雲靜,水面上書舫如梭,這些船上有騷人墨客,也有兩湖的官妓,陣陣絲竹聲,由水面上飄過來,加上船娘們清脆的嗓音,聽來只覺得悅耳已極!
江海楓站在窗前,憑欄下望了一刻,卻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寂寞,中原之行,實在是太不劃算。師父死了,秦桐又是如此的刁狠陰損,今後還不知該如何對付他。
至于燕九公等人,是否就會真的聽了喬冒的話,和自己兩罷幹戈,這還不得而知。
想到了這些,他益發地感到煩躁。
時已午夜,可是湖上人聲未靜,海楓正想到附近去走走,卻聞得門外茶房叩門道:
“相公還沒有睡麽?”
江海楓開了門,就見一個茶房手上持着一封素箋,一面彎腰道:“這是一個客人送來的,說是要交給相公過目。”
海楓接過一看,天青色的素色信封上,寫着這樣幾個字:“面呈江海楓君。”
下款是一顆朱砂小印,茶房遞上了信,就退身而去,海楓心內一驚,暗忖道:“怪呀!這是誰?怎會知我住在此地?”
細看那字跡頗為清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筆,他也不及辨看那印記中是什麽字,匆匆拆開了信。就燈下一看,只見薄如鮮絹的宣紙上,一筆秀麗字跡,宛如龍飛鳳舞,撇捺生姿,寫的是:
“海楓君雅鑒:
小別數日,魂夢為勞,遐想清塵,備深景慕,妹菲材陋形,顧影自慚,敢謂能識英雄,遽而妄企攀附?只以沙岸一唔,彼此諸多投契,而君神技更令拜倒,好鳥坐樹,時聆求友之聲,落花當門,徒醉傷春之酒,妹尚未字,君尚未婚,其有意乎,固所願也。
釵荊裙布,有鴻妻偕隐之衣裳,雨晦風潇,寫雞鳴交警之詩句,人間緣合,難得易失,敬陳片楮,即希見信,于醜時至湖心亭一晤,妹引頸候之!專此即祈時安
妹
瑛上
X月X日”
江海楓不禁俊臉通紅,放下了手上的信,直如當頭挨了一個霹靂,半天做聲不得。
心裏這時已全然明白了,這署名為“瑛”的人,必是醜女項瑛無疑!
他真想不到一個女人,竟會有這麽大的勇氣,居然敢主動寫出這封“求婚”的信來,這實在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信中“彼此諸多投契”一句,更令他有啼笑皆非之感,自己只為彼此并無深仇,而一時手下留情,卻想不到竟會被對方誤會對她有情!
這幾日以來,別人所提關于醜女項瑛的警告,他也着實聽得太多了,可是他一直并未十分在意。
現在事情臨到了頭上,他才真的感覺到了嚴重。
這麽美麗的辭藻,秀麗的字跡,竟會是出自一個醜陋的人的手筆,也着實令人不敢相信!
他長長嘆了一聲,把它重新折好,置于桌上,方才本有出游之心,此刻已被打消得一個幹淨。
要是答應了項瑛的約會,那麽這個時候,也該是時候了。
江海楓考慮了一刻,本想如約前往,當面開導她一番;可是轉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何苦還去惹這個麻煩?
想到這裏,他就不動了。
這件事他埋在心裏,也沒有告訴隔牆的婁雲鵬,因為婁雲鵬是存不住話的。
做完了坐功,差不多天已到了“寅”時,已快要亮了。
江海楓熄滅了燈,上床略為閉目,其實功夫到了他如今這個境界之後,睡不睡覺,已是無所謂,只能算是合目養神而已。
就在他似睡不睡之間,他耳中清晰聽到屋頂瓦面之上,有一陣極為輕微的聲音!
這種聲音,在微風搖着柳樹的聲音之下,極不容易聽得真切,也除非有像海楓這等高超造詣,才能有所察覺。
他猛然坐了起來,可是他又倒了下去,佯作出一副泰然之态。
他知道,有夜行人來了。
運用靈敏的聽覺,及所謂“天視聽”的能力,他雖然身在室內,可是那夜行人的一舉一動,他也能了如指掌。
他感覺到那人就在自己這間瓦面之上,轉來轉去,約有個半盞茶的時間,聲音才停止了。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條白色細小的繩子,自空中垂了下來。
海楓心中一驚,忖道:“莫非竟是一個賊人,來此竊物不成?”
想到此,不禁倒失笑了,因為他一直以為,來人必是一個厲害的對手,此刻看來,對方不過是一個鼠盜狗偷之流罷了!
現在,一個身着黑色衣裳的人,自繩上緣了下來,動作極為輕快,不帶一些聲音。
海楓這時越發裝作成熟睡的模樣,只是暗中卻很仔細地偷偷看着此人。
這人下地之後,身形向下一蹲,正好和床頭橫欄平齊,略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又站了起來。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動,這時他才看清了,來人青絹系頭,腰肢婀娜,敢情是一個女的。
江海楓不禁感到棘手了,因為他一生最不願和女孩子打交道,尤其是交手!他覺得無論是勝或者敗,都是相當尴尬的事情。
這人頭紮青絹,身着夜行衣,面上尚遮有一幅面紗,僅僅露出雙瞳。
只由這一雙眸子看來,海楓實在是看不出這人是誰!
現在他決心按兵不動,要等着看一看,這個女賊究欲何為?
只由她外形上看,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姑娘,她遠遠地立在床前注視了海楓一會兒,遂蹑足而前,伸手在桌上略為翻動了一下。
海楓見她在桌上翻了半天,并無所獲,身形一縱,竟自來到床邊,一雙眸子,東轉西轉,忽然注定在他枕邊的那一口寶劍之上,就不動了。
江海楓心中一動,仍佯作不知。
這女賊,足尖微點地面,身形向前一探,伸手就把海楓那口“凝霜劍”取到手中。
她嬌軀一晃,已飄至一邊,玉手微微一擡,已把寶劍抽出了半尺左右,即又合上了。
現在,她已斷定了這口寶劍的價值。
卻見她匆匆把它系好在背後,又從身上取出了一串明珠,慢慢又走到床前,把它輕輕放在枕邊。
一切就緒之後,只見她身形一搖,已自到了壁邊,正要攀繩而上,忽然用手向後摸了摸,頓時怔住了。
她纖腰一扭,縱過一邊,一打量床上的江海楓,見他仍是原樣未動。
可是再一看,自己方才背好在背上的那口劍,卻已擱在一邊書桌之上!
這夜行少女不由吓了一跳,一雙明亮的眸子,連連地眨動着,像是內心十分不解!
最後她仍以為是自己方才粗心大意,寶劍并沒有系好,就蹑足而前,重新又把那口寶劍系好!
她所以由屋頂系繩而下,是因為知道海楓的厲害,生恐落地之時,帶出了聲響,而驚動了他。四邊的窗雖都敞開着,可是窗外都有橫豎的鐵栅,所以她才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就在她第二次攀繩欲上的剎那,她忽然感覺得一陣微風,自背後襲來,下意識地用手向背後一摸,敢情那口明明系好的寶劍,又不翼而飛!
這一來,可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軀猛地一轉,不由“哦”了一聲。
原來床上熟睡的江海楓,此刻竟昂然立在她的身前,他面上帶出一絲冷笑,道:
“我看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夜行女向後猛退了幾步,這時她真是想跑都辦不到了,再看對方,右手正握住那口長劍,左手卻抓着串明珠。
只聽他又冷笑道:“無知的女賊,何故弄此玄虛?還不從實說來,否則卻是饒你不得。”
夜行女好似自知逃走無望,不由冷聲道:“江海楓,你這是明知故問呢,還是裝糊塗?”
江海楓冷笑道:“你是誰?何不現出本來面目,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就見不得你這種鬼鬼祟祟的樣子!”
說罷,平空一抓,那夜行女躲避不及,面上薄紗,竟為海楓平空抓落在地,現出了她的本來面目!
江海楓在她面紗一落的霎時間,已認出了她竟是杭州七女之一的粉蝶兒文三姑!
文三姑一時大意,面紗就為對方抓落,大吃了一驚,向前一縱,奪門就跑。
江海楓右掌向前一圈,文三姑只覺得迎面一股罡風,山也似的逼來,一時立腳不住,“通通通”一連跄出六七步,“噗”地一下坐在地下!
這時海楓已乘機把室內的燈盞點亮了,室內立時大明。
粉蝶兒文三姑,由地上一翻而起,背牆而立,憤怒的冷笑道:“你這麽大本事,欺侮我一個女人,又算得什麽英雄?”
海楓不動聲色道:“你只要把來意說出,我酌量情形,也許尚能放你,否則我就把你綁了起來,送到本地衙門裏去。”
文三姑不由呆了一下,道:“你不能這麽做!”
海楓冷靜的坐了下來,道:“我怎麽不能,你一個姑娘人家,半夜攀繩而下,意欲何為?”
文三姑這才嘆了一聲,道:“其實我來此是一番好意,是為你和大姐傳遞定情之物來的!”
海楓不由俊臉一紅,心中這才突然明白,當時又恨又氣,但竟也不由得怔住了。
粉蝶兒文三姑,見他忽然如此,不由膽子頓時大了,冷笑道:“江相公,你是聰明人,我姐姐雖是人長的醜,可是人品武功都是不弱。這些年來多少人想要娶她,她都沒瞧上,現在瞧上了你,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江海楓不由勃然大怒,恨聲道:“簡直是信口胡說,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虧你還是一個女人,竟會說出如此無恥之言!”
文三姑把嘴一撇道:“女人又怎樣?江相公,現在我既被你認出來了,幹脆我就說明了。我姐姐既是看上了你,你想跑都沒有用……”
海楓朗笑了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姐姐有多厲害,你趁早回去告訴她,叫她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站起來,把房門推開,道:“今夜我不為難你,要是再來,可怨不得我手下無情,你走吧!”
粉蝶兒文三姑見狀,不由格格一笑,一道:“別這麽大火氣,既然寶劍你不肯暫借,我大姐這串明珠,你卻要好好地收着……”
說着搖搖晃晃的向外走去,海楓不由心中一動,這才想到,手中這串珠子,還沒有還給她。
當下冷叱道:“站住!”
文三姑回身微笑道:“這串明珠,乃是你與我大姐定情之物,我不能拿回去,你跟她本人說去吧!”
海楓冷笑道:“你不取回,也不要緊,我就把它抛落湖中也是一樣!”
說着猛地轉身就要抛出,文三姑忽叫道:“慢着!”
江海楓右手一翻,這串珠子,竟向着她面上飛去,粉蝶兒伸手接住,哼道:“你以為如此我姐姐就會死心了?”
說着冷冷一笑,揣起了珠子道:“告訴你,可沒有這麽便宜,你等着看吧!”
又點頭笑了笑,道:“我走了,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你今夜沒有赴我姐姐的約會,她在湖心亭哭得很是傷心!”
海楓冷笑了一聲,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粉蝶兒文三姑說完了話,扭頭就走了,江海楓正不知如何發洩心中這口悶氣,卻見鐵掌黑鷹睜着朦胧的睡眼,出現在門邊,道:“怎麽回事?你剛才跟誰說話?我好像聽見是個姑娘家!”
海楓冷笑道:“這杭州七女,未免太豈有此理了!天下竟有這種事情!”
遂把自己接信,和粉蝶兒文三姑方才之來意說了一遍。鐵掌黑鷹也怔住了,遂一笑道:“怎麽着,我說的不錯吧,老弟,我把話說在前頭,你往後看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海楓重重嘆了一聲道:“你看這事,我該如何?”
婁雲鵬一笑道:“其實項瑛這個人,倒是不怎麽壞的!”
江海楓不由冷笑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還叫我……”
婁雲鵬擺手笑道:“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對于此人,應該手下留情面才好。”
海楓苦笑道:“我倒是要求求她,對我留點情面了,這真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
他一邊說着,一邊在室內來回地走了起來,婁雲鵬不由暗笑了笑,心想這麽一個大英雄,天不怕,地不怕,卻會被一個姑娘家吓成這樣!
當下過去拍了拍他肩膀道:“得了,老弟,你別愁,這事情還是那麽一句老話,她行她的,你不理你的,一任她怎麽樣你,只給她一個不理,她還能怎麽樣?”
海楓冷笑道:“不理也不行,我看只有給她一個厲害,這女人也太不知羞恥,無法無天了!”
婁雲鵬笑道:“還算你機靈,要是那口劍,真的被她給偷走了,那才是麻煩呢!”
忽然間海楓沉聲道;“小聲,有人來了!”
婁雲鵬一驚道:“在哪裏?”
問答之間,就聽得一人叩窗道:“江相公在麽?”
鐵掌黑鷹怔了一下道:“噢!是一個娘兒們!”
海楓向他施了個眼色,輕聲道:“我先到你房內暫避,你應付她便了!”
說着匆匆而去,婁雲鵬這才咳了一聲道:“是誰呀?”
窗外女子道:“我找江海楓!”
鐵掌黑鷹就走過去打開了窗子。卻見暗影之中,俏立着兩個女子,婁雲鵬就近鐵栅細看了看,看出了二女之一奇醜無比,心知必是醜女項瑛無疑。她身後俏立着一個十分娟秀的姑娘,圓睜着一雙杏目,像是尋仇問罪而來。
婁雲鵬不由暗贊海楓機靈,當時咳了一聲道:“你們是誰?找江海楓做什麽?”
項瑛看了看他道:“我姓項,是來找江海楓的!”
婁雲鵬眨眼道:“不巧得很,他剛出去!項姑娘你有什麽事,我可以轉告他。”
項瑛身後的文三姑冷笑道:“扯謊,剛才我還看見他在呢!”
婁雲鵬一笑道:“你剛去,他就走了!”
文三姑冷冷道:“騙人!”
項瑛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們也不進去了,不過請你轉告他一聲,就說姑娘我來看過他了。他若是有一點人心,就請他也到我那裏去一趟。”
婁雲鵬笑道:“當然,當然,姑娘現在住在何處?我告訴他一定回拜就是!”
項瑛不由面上一喜,遂又嘆了一聲道:“我對他的真情想必他已知道,你大概是姓婁吧?”
婁雲鵬忙點頭道:“不錯,我是姓婁。”
項瑛忽地低下頭,像是要哭地道:“你既是他要好的朋友,我也不必瞞你,實在說,現在人人都已經知道這一回事了……”
婁雲鵬擠了一下眼睛,岔口道:“哪一回事?”
項瑛擡起頭,冷冷笑道:“我和江相公婚姻的事情。”
婁雲鵬佯作驚訝道:“啊!這事我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粉蝶兒文三姑在一旁插口道:“江海楓他知道就行了,今天我姐妹來,是來給他一個好消息;既然他不在,我們和你說也是一樣。”
“什麽消息?”
婁雲鵬一面說着,一面把頭湊過去聽,項瑛望着他點了點頭道:“方才四妹來此會晤江相公,也許是她禮貌欠佳,得罪了他,我此來是專門帶她請罪的!”
鐵掌黑鷹哈哈一笑道:“項女俠,你太客氣了,這樣讓你們站着不是待客之道,請你二位繞一個遠,進來談話如何?”
項瑛擺了一下手道:“那倒不必,我們很快就走了!”
說着右手入袖,取出了一串明珠,遞予婁雲鵬道:“這是我家一宗家傳至寶,價值連城,請你收下轉交給江相公,就說這是我的一點證物。你不妨告訴他說,我項瑛此生已立定了志願,絕不再作第二人想……”
說到此,居然語音帶悲,又讷讷接道:“生是他江家的人,死也是他江家的鬼!”
頓了一下,接下去道:“你就這麽告訴他,叫他為人不要太自負,也不要太……”
說到此,文三姑在一邊插口道:“我姐姐是一位癡心人,可不像江海楓那麽無情……”
項瑛忙嘆道:“也不能這麽說,四妹,你的火性太大了!”
文三姑撇了一下嘴道:“大姐,你倒真相信他,看吧,早晚你會上當!”
項瑛不理她,晃了一下手上的珠串道:“拿去呀!”
婁雲鵬冷笑道:“對不起,這個我可不能代收,你還是帶回去吧!”
醜女收回了手,一瞪眼道:“為什麽?”
婁雲鵬靈機一動道:“這個你們都還不知道?你可知我那江兄弟已經訂過親了!”
此言一出,項瑛不禁打了一下哆嗦,手裏的那串珠鏈也差一點掉了下來,她說:
“定過親了?是真的?”
文三姑冷笑道:“別聽他胡說八道!”
婁雲鵬呵呵一笑道:“信不信就随你們了,我只是不忍心見項姑娘這個樣子,所以才說實話!”
項瑛戰瑟了一下,兩只手緊緊抓着鐵欄,道:“你再說清楚一點,我不懂!”
婁雲鵬哼了一聲道:“項姑娘,告訴你吧,我那江老弟,早在年初,在北方,已和人家訂了親了!”
項瑛冷笑道:“對方是誰?”
鐵掌黑鷹婁雲鵬呵呵一笑道:“項姑娘,說起此人,大概你也有個耳聞,你可曾聽說過有個叫做塞外飛鴻秦紫玲的女俠客麽?”
項瑛一怔道:“聽說過,她是出沒在塞外的,怎會到了中原?”
婁雲鵬摸了一下下巴道:“那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她和江海楓彼此投契,就定了終身。”
醜女項瑛狠狠的咬了一下牙道:“無恥!”
當然這一聲“無恥”,是罵秦紫玲的成份居多,接着她冷冷一笑道:“你不要騙我,這事情我馬上就會開清楚的。”
婁雲鵬嘻嘻笑道:“哪一個騙你,那位秦姑娘,不久之前,還到西湖來過,只是你不知道罷!”
項瑛一呆,道:“這麽說,她現在還在西湖了?”
婁雲鵬點了一下頭道:“當然!”
醜女項瑛獰笑了一聲道:“好!我今天就找她去!”
婁雲鵬不禁心內一動,這才知道一時失口,竟為秦紫玲惹下了麻煩,當下慌忙道:
“秦姑娘早已不在杭州了,你也不必去找她了!”
項瑛冷笑了一聲,道:“我自有道理!”
說着回頭對文三姑道:“我們回去!”
文三姑還不大樂意地道:“莫非就這麽算了不成?大姐,這個險你丢得起,我們姐妹可是丢不起。現在外頭誰不知大姐你看上了江海楓,這門親事要是不成功,我們杭州七女幹脆也就不要在這裏混了!”
醜女項瑛冷冷的笑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麽?大姐做事,你幾曾見到失敗過?不過我們也不是強盜!”
說着側目望着婁雲鵬,道:“這件事我一定得弄清楚,我要那姓秦的賤人心服口服。
走!我們走!”
粉蝶兒文三姑哼了一聲,對婁雲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