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因為過了幾次堂,他們有了經驗。

當官問案的,都不大喜歡犯人直眉豎眼地瞧着他們,總得作出一副垂首膽戰的樣子;要聽見驚堂木一拍叫“擡頭”才擡頭,這才夠上審案氣派。

江浪、裘方雖說是昔日來去縱橫,稱得上“草莽英雄”,可是這等官威,卻是畢生僅見。

老實說,心裏都有幾分害怕。

只是在開簾的一剎那,似乎看見上方那位王爺上身穿着欽賜的黃馬褂,下面是碧海青天的蟒袍,頭頂上是紅得刺眼的頂子,老大的一顆“東珠”結在正中。

果然是八面威風的一位王爺!

相形之下,那位孫總兵可就差多了。

王爺似乎在低聲與孫總兵說些什麽。

聲音很低,門外的人聽不清楚。

遂聞那位總兵單手一拍椅把子,大聲呼道:“王爺吩咐,犯人擡頭答話!”

江浪、裘方打了個哆嗦,相繼擡頭仰臉。

這一擡頭可就禁不住大吃一驚——好熟好熟的一張臉!

不是別人,那位坐在最上首、八面威風的是“熱河郡王”鐵王爺!

一點都不錯,就是這張臉!

不久前,哥兒倆攔道打劫,遇見的那位輕衣簡從坐在馬車裏的藍衫體面人物竟是郡王!

這一驚,哥兒倆可是吓呆了。

再定眼瞧瞧,可不是嘛!

三十左右的年歲黑紅黑紅的那張臉,精明幹練的一雙眼睛!

不就是那個人嗎?

所不同的,那時候他穿着的是一襲便衣,沒有這般排場。随身只有兩個跟班和兩個車把式,而今天這種穿着打扮,當然是大不相同了。

兩個人眼睛再一轉,看見了他跟前的那個當差的。

其中之一,也是熟人!

——那個自稱“鐵侍衛”寶熙的跟班兒不就是他嗎?

當然是不會錯了!

若剛才那位呂軍爺不予關照,裘方可忍不住真會出聲招呼了。

兩個人萬萬想不到當初攔道打劫,承他義助黃金十兩的那個人,竟然是跟前這位八面威風的王爺!

這一驚可真是不小。

江浪認清了對方之後,禁不住雙目下垂,暗道了聲我命休矣!

假如兩罪并發,還會有活命之機?

眼前的王駕千歲,鼻子裏哼了一聲,道:

“殺官劫獄,你們的膽子不小!這件事已然驚動了聖駕。聖上面谕,着令嚴查前番圍場謀刺在逃的要犯,是否也就是你們兩個……”

才說到這裏,裘方已大聲喊了一聲冤枉,急忙叩頭道:

“啓禀王爺,犯民天膽也不敢冒犯聖上,實是大大的冤枉!”

一旁的孫總兵見狀向着王爺抱拳道:“禀王爺,這兩個犯人刁頑得很,請令由大刑侍候!”

“熱河郡王”鐵崇琦微微一笑,道:“不必那樣,本爵受天子之命,要詳查此案,務期勿在毋縱,一意刑求不是辦法!”

孫總兵連口稱着是,額頭上已見了汗。王駕威風,已令他心驚膽戰,一聽王爺口氣裏有責備之意,哪裏還敢多言?只好噤若寒蟬地陪坐一邊,再也不敢說什麽了。

鐵王爺冷冷笑道:“這件案子,本來不難處理,只是其中牽涉着謀刺聖上的罪名,卻不可草率從事……”

孫總兵躬着腰,連聲道:“喳!喳!請領王爺的旨意!”

鐵王爺又冷冷笑道:“孫子斌,這件案子你辦不了的,由本爵把人犯帶回去吧!”

孫總兵閃出一步,單膝跪地道:“王爺恩典!”

鐵王爺點點頭道:“本爵回去了,我看你事不宜遲,就在今夜把人犯押解到熱河,直交郡王府,我會着人與你安排一切。”

孫總兵又道了聲“喳”,站起來打上一個扡,道:“卑職謹遵王旨!”

鐵王爺點頭道:“你小心着辦,我也就不耽誤你了!”

鐵郡王言罷站起,就有人高喚道:“王爺起駕!”

在場諸人,一齊躬下了身子。

鐵王爺在兩名貼身侍衛護送之下,向內門步出。随伴王駕的文武從員,亦相繼離開,僅僅留下了那位兢驚的孫總兵。

他不敢怠慢,即令将人犯收押,又找來師爺,趕緊辦理了一份公文,指派了一名營官,親自帶着火器營的兩哨官兵,押解江浪、裘方上道趕赴熱河。

一堂熱烘烘的官司,不過是三言兩語也就告一段落,對于江浪、裘方來說,卻仍然是個生死未知之數,一切禍福也只有付諸命運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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