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遇難
那是一頭白狐貍,可是毛端的藍紫色宣示了它的身份,往昔曾倨傲天地,而今狼狽三界的身份,玄雪之狐。
鄭喜緊緊地抱着那頭小狐貍,生怕它會離開她。
醒過來的商翎思忖良久,恍然大悟,他看向投緣的鄭喜和小狐貍,小狐貍澄澈的雙眸友好地盯着商翎,那雙眼睛仿佛在笑,笑得平靜。
“令羽…你能帶我離開嗎?”鄭喜問。
小狐貍跳出鄭喜的懷抱,将軟綿綿的手掌貼在商翎受傷的手上。
仙君,別來無恙。小狐貍熟悉的聲音只傳到商翎的耳畔裏,商翎會意,卻沒有說話。
仙君,此地便是傳說中的華胥夢魇,傳言華胥夢魇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世人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華胥夢魇是商闫神君的一個棄陣,我曾聽我師父講過,進入此陣,所處的環境會幻化成相關此人內心的情緒,當初商闫神君欲知曉我師父的內心,卻被我師父給傷了,神君棄了此陣,不料此陣自行開啓而戕害,神君無奈,此陣無法破除,唯有封印,神君善始善終,封印松懈,重新啓動,世人無知,誤名華胥夢魇,危言聳聽。
聽到一些敏感的字眼,商翎繃着臉,璀璨的眸子黯然如繁星隕落。
妃谧,本仙君早已猜到。商翎頓了頓,手心沁出汗而渾然不知。本仙君會替父親徹底破除此陣,到時自會帶你離開。
名喚妃谧的小狐貍就是當初被商翎打落雲端,誤入華胥夢魇,今生無法與心愛之人相見的玄雪之狐。
可是,妃谧不怪他,因果循環,她此生唯有六字總結,自作孽不可活…與他人無關。
我不走。妃谧縮回了手,轉身走向鄭喜,鄭喜攤開手,久候多時了。
“妃谧,你若是不走,待我毀了這個陣法,你也會灰飛煙滅。”商翎道。
鄭喜聽了,撓了撓頭,問,“誰是妃谧?”
兩人都未先理會她,妃谧在鄭喜的懷裏心事重重地蹭了一會兒,突然跳到地上,變成一個白衣少女,妃谧緩緩站起來,鄭喜吓得往商翎身後躲,商翎淡看了她一眼,妃谧道,“仙君,我的喜魄附在那位姑娘的身上,若我離開了華胥夢魇,神君的法術就會在我身上消失,在那裏,我只是一頭心智不全的野狐貍,淩錦寒已然投胎轉世,我不想再禍害他,所以我不能找他…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我的族人,我…沒臉再回去了。”
妃谧的目光落在商翎身後地鄭喜身上,鄭喜心知肚明,妃谧口中的那位姑娘是她,所以說,她的病突然變好,在有一段時間,總會觸景生情,卻不知情從何起,一切的一切,是這只狐妖的喜魄救她,又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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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保護她的,你可願原諒本仙君。”這句話幾乎不是祈求,更不是請求,反而是詢問,只要得要一個答案,是與否。
妃谧笑了起來,那麽像鄭喜,又或是鄭喜像她,“仙君言重了,妃谧自作受,何來原諒仙君之說。”
妃谧的态度很明确,卻沒有明言,商翎算是得到滿意的答案。
妃谧的目光再次堅定地落在鄭喜身上,看得鄭喜頭皮發麻,躲在商翎的背後,閉着眼。
“她叫鄭喜。”商翎看妃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幫她省了這個步驟。
“鄭喜姑娘,我是玄雪之狐族的妃谧,或許你沒聽說過,玄雪之狐與狐族是同類,你我能在同一個結界內,是因為我的喜魄與我産生共鳴,将你帶到我的世界裏。”妃谧上前撫摸鄭喜的臉龐,感覺到鄭喜在瑟瑟發抖,盡量将語氣放軟和些,“好好活着,或許你不喜歡我的喜魄控制你,可是…它卻能使你像正常人一樣活着,我最後給你的箴言,就是…好好活着。”
“妃谧,天君已下令,屠盡玄雪之狐族。”商翎冷不丁地置喙,妃谧臉色蒼白如紙,所有聲音卡在喉嚨裏,半字不能言語。
“我的師父…我的愛人…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到最後一個個離我而去…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又能如何?
妃谧抱頭痛哭,鄭喜的心隐隐作痛,她半懂半懵,将他們的事理了理,方才自稱本仙君的令羽應該是神仙,既然都有妃谧這個狐妖,商翎是神仙,她毫不懷疑,她想開口央求商翎幫幫她,可看到商翎凝重地神情,自知如此幫不了她什麽。
商翎像之前那樣,割破手掌帶鄭喜離開,穿過結界那一刻,她看到妃谧變回狐貍的模樣,安詳地躺在樹下,鄭喜感覺身體有股力量在沖擊她的五髒六腑,拼命地掙脫欲逃離,就是這種感覺,鄭喜從前很讨厭這種感覺,當恍然大悟後,這種感覺變得苦澀,在血脈散開。
商翎的額頭已經冒出細汗,他們已經平安到達尋府門口,那抹紅衣已經不見,想來是府上的仆人将其帶回了府,如今鄭喜也回來了,仆人們自是欣喜若狂,商翎交代鄭喜,讓她好好照顧妃傾。
天色漸暗,商翎一臉疲乏地折回原地,腳下地裂石碎,草樹倒萎,他盤腿而坐,掀過長袍,目不轉睛地遙望遠方,蟲鳴聲弱了下去,鳥叫聲劃破天空,一道濃臭的血腥味傳到鼻尖,商翎緩緩閉眼,充耳不聞,毀滅結界必須全力以赴,所以他将所有靈術集中在此,也由不得他為自己設一個結界。
一道幽然的光芒點亮了夜裏晦暗的林間,夜色掩蓋災劫的景象,而此景在一道強大的靈術中悄然恢複原狀,受災的生靈們有些是受了傷,染上了商翎的靈術夾雜的仙氣逐漸痊愈,地裂山崩的景象卻無法愈合,成為山水景色永遠的疤痕。
法術進行到收尾階段,那道特殊的腥臭愈來愈近,其中摻雜了百花香,熟悉的味道,商翎已然明了來者何人。
那人坐在他的腿上,想将其扶倒在地,可他的背挺-拔地像一棵雲松,一把白刃,實則略微僵硬。
冤家路窄。商翎在心裏冷笑。
那人對他做出些過分的行為,商翎穩定心神,全神貫注地修靈,就在快要大功告成之際,那人突兀點了他靠近心脈的穴位,強烈的反噬讓他吐出一口血,他的真氣沖撞他的五髒六腑,仿佛将它們研磨成碎。
就好比被人勒住脖子,好不容易有個喘息的機會,喘息了一會兒,剛做深呼吸,卻突兀被人死死捂住口鼻。
商翎皺着眉頭,遲遲沒有睜眼。
“商翎啊商翎…”那人出了聲,猶如鬼魅,“如今你是虎落平陽了,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商翎将血吐到那人身上,冷笑一聲,卻緘默。
月色的光輝映照那人的臉龐,一身玫色長裙,居高臨下地看着商翎,“商翎,我梵司今日就要你嘗試一下痛不欲生的感覺!”說完,梵司的臉變作食人花,一大口咬向商翎的脖子,鋒利的牙齒一寸寸咬破他的肌膚。
商翎面不改色,如今他手腳動彈不得,今日所發生的事,已經耗盡了他的靈力,脫離了神骨,靈術一日不如一日,他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尋到神骨的下落,不過,就算他的靈力衰弱至枯竭,往日,他也可以強制解穴,拖延時間離開,可是,如今他連半分力氣都使不上,莫非……
商翎早已汗流浃背,墨發粘在脖子上,貼在額上,他的嘴唇發白,臉色發青。
“梵司!”一聲怒喝驚醒了倦鳥,嘩啦嘩啦撲哧着翅膀飛向遠方,草木似乎也為之驚吓。
三尺青峰襲來,正好刺中梵司的肩膀,同時劃過商翎的臉頰,梵司幾個旋身躲過,變回人形的梵司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又瞟了眼肩膀的傷口,爾後不屑地看着刺她的人。
“梵司,商翎是我的人,你動他不得。”妃傾的嘴角帶着暖笑,語氣卻是狠戾甚比梵司。
梵司一手叉着腰,一手纖纖指着商翎,商翎仍然閉目不言,可是他墨發淩亂,胸膛半敞,腰帶也半松未解。
“妃傾,你也太嚣張了,若本座沒猜錯的話,連後也來了吧。”梵司無趣地瞥了她的身後,果不其然,一個青衣女子款款現身,深深地看了商翎一眼,又朝妃傾自信地輕點頭。
“本座一向我行我素,不管傾兒要本座救什麽人,做什麽事,本座都義不容辭幫她完成,怎麽?梵司,你是要同本座拼個你死我活,還是自覺回洞呢。”
“連妗,你應該清楚你的修為在我之下,若是你放棄魔君的庇佑,你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場,不必如此婆婆媽媽。”梵司咽不下這口氣,撕破臉皮,她倒也想知道魔君最終會偏向她們哪一方。
“若我不呢?”連妗俏皮地抿着嘴,滿臉的挑釁。
風卷月蔽,陰風刮起,流華漸隐,透過薄薄的雲層,掩不住熒光萬丈。
妃傾趁着她們對峙僵持不下,走到商翎身旁,弓着腰,調笑道,“你是不是對每個女妖怪都這麽寬容?”
商翎終于艱難地掀開眼皮,她聽到聲音,眼角又出現一抹嫣紅,想開口說話,可傷口在止不住地流血,夜色昏暗,妃傾沒有發覺什麽不妥,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商翎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