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婚
鄭鏡惱羞成怒,拽住簾布,欲責罵他們胡言亂語,簾子連一條縫隙都沒有掀開,這邊的妃纖出事了。
妃纖縮成一團,躺在坐椅上,汗流浃背,鄭鏡返回原位,将妃纖攏在懷裏,對外喊道,“停!”
車夫連忙拉馬停下來,轎子裏傳來陣陣細語,他們沒聽得清楚。
鄭鏡探了探她的額頭,滿頭大汗,妃纖咬牙皺眉,還時而啜泣,鄭鏡吓壞了,輕聲問,“纖兒?纖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壓-痛了你?”
“我…我…”妃纖憋得難受,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坐椅是裝在三面的,坐椅是由上好的白色紗綢沐羽鋪成,一點髒污很明顯,妃纖的兩-腿-間的淡藍色的綢緞被染紅,還蹭到白紗,顏色越來越深,範圍越來越廣。
妃纖虛弱道,“方才…太緊張和激動,弄得肚子好疼…”
管家和車夫将臉貼在簾子上,終于探聽到了一句話,意味深長地交換眼神,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這…這附近可沒有大夫啊,怎麽辦。”鄭鏡掀開簾子,命令道,“趕緊去找一個大夫,越快越好!”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找大夫了。
可是妃纖害怕,搖了搖他的衣袖,“我要…我要去見姐姐…帶我去見姐姐…我要…我要說遺言。”
鄭鏡也慌得沒了神,握住她的手,“別怕別怕別怕。”他哽咽了一會兒,“你将遺言告知于我,我幫你帶到你姐姐那裏。”
這下子妃纖哇得哭了出來,明明還有九個月的時間,為什麽突然提前了…她還想再見商翎一面,将孔雀翎還于他,希望他能放過姐姐,不要趕盡殺絕。
妃纖一哭,鄭鏡更慌了手腳,手上的力度更緊了些,生怕她跌到地上,妃纖被抱得差點斷氣,理所當然,要掙紮,又打又鬧又咬又哭,就是不說話。
鄭鏡顧不上衣衫淩亂,抱着妃纖上馬,一手拉着缰繩,一手锢住妃纖,抓緊時間趕到傾府。
“大人!”身後的管家驚叫。
“啊!”妃纖又驚叫一聲,一直哭一直哭,好不容易趕到了傾府門口,鄭鏡已經筋疲力盡,撈妃纖下馬,直闖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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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纖已經昏厥過去,鄭鏡将她放在榻上,拍了拍她的臉,“纖兒…纖兒你醒醒,纖兒!”
在睡覺的妃傾聽到異動,抽出那把屬于蘇樓尋的劍,殺氣沖沖地來到鄭鏡所處的那間房,踏過門檻,看見鄭鏡趴在榻沿,手腳對榻上昏睡的妃纖不幹淨!一股無名火燃起,三尺青峰抵在鄭鏡面前,鄭鏡敏捷躲過,又跟妃傾過了幾招。
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鄭鏡将私人恩怨放在一旁,在用手擋住妃傾的劍時,在那停頓的短暫時間,鄭鏡道,“妃傾!妃纖不行了!”
這招果然有效,妃傾潇灑地收回劍,轉身蹲在榻前,為妃纖號脈,妃纖的身體本就羸弱,如今只是昏倒,應該是累暈了。又看了看她身下的血,将鄭鏡利落,毫不留情地推到門外,“才不會讓你這臭小子占了便宜!”
鄭鏡出奇地安靜,他坐在門口,耐心地等待。
妃傾為妃纖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打理好了一切,摸了摸她的額頭,輕嘆道,“還有九個月呢…纖兒…不要怕,有姐姐在,姐姐…會想辦法的。”
妃傾給她掖好了被子,起身開門,倒了杯水給鄭鏡,鄭鏡驚愕地接過,遲遲沒有飲,妃傾繃着臉,“怎麽?怕我下毒?”
鄭鏡看了好一會兒妃纖,不友善地瞥了妃傾一眼,“不知你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這水剛沸不久,你這比下毒狠得多。”
妃傾沒有感覺,看了看水壺,又看了看他的瓷杯,唉了聲就不說話了。
“纖兒…怎麽了。”鄭鏡問,妃纖均衡的呼吸聲,說明他還活着,方才他是自亂陣腳。
“你都多大了,這叫葵水,你姐姐就沒提示過你麽?”妃傾撐着下巴,調笑道。
“葵水?!”鄭鏡還真不知曉,可是隐隐約約似乎聽過姐姐提過,鄭鏡垂首長嘆,拂袖起身要走,走前還不忘冷冷地警告妃傾,“妃傾,我姐姐明日就要大婚,你別在大皇子面前耍花招。”
妃傾皮笑肉不笑,“你在,哪敢。”
鄭鏡哼了一聲,騎馬返府,就讓妃纖在傾府休息一陣子,明日再來看她,若是情況好點就帶她進宮看他的姐姐完婚。
鄭鏡前腳剛踏出一步,妃傾圈着胸前的青絲,再次調笑道,“你不知…纖兒怕馬麽?”
他始初不清楚妃傾所言所指,故而沒有停下步伐,當看到府前那匹正在低頭吃草的汗血寶馬,恍然大悟,心下一虛,回頭看了眼正喝茶的妃傾,又将目光落在酣睡着的妃纖,如明鏡般純淨的面容,怦然心動。
久久的緘默最後誠實道,“不知。”爾後就離去。
妃傾在榻前守了幾個時辰,妃纖就恹恹地清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妃傾,妃纖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落地,妃纖委屈地撅着嘴,淚眼汪汪地抱着妃傾,仿佛抱住柔軟的錦被,愛不釋手。
妃傾刮了一下妃纖的小鼻子,“纖兒,別怕,你只是來了葵水。”經妃傾的解說,妃纖才放下心,可胸口憋悶,腹部難受,她靠在妃傾的肩膀上,這時才注意到妃傾身上的披風,這件白色素紋的披風只有在外出之時妃傾才取出來披上,妃纖問,“姐姐,你是要出門嗎?”
“是啊,剛想去拜喜一下鄭喜,畢竟她要成親了,可瞧你還在昏睡,打算明日再去。”
妃纖一下子來了精神,舔了舔嘴唇,“姐姐,大皇子成親,定是鐘鳴鼎食,反正你今日也懶得煮飯,我也沒心情洗碗,要不…我們去尋府蹭蹭飯,那裏的飯菜可好吃了!”
“那…我們走。”
※※※
山肴野蔌确然口齒留香,饒是如此,也比不上尋府的玉盤珍馐,湖光山色固然美不勝收,也比不上尋府金磚玉檐。
妃傾就扒了幾口飯就說飽了,桌上全是妃纖愛吃的,妃纖不把自己的肚子塞滿是不會罷休的,此前谒見了鄭大人,她們便是座上之賓,打聽到蘇樓尋進了宮,留下鄭氏三姐弟忙活明日的大婚,鄭喜拉着散步的妃傾,說是陪她試嫁衣。
“明日便要成親,你連嫁衣都未準備好?”妃傾随意讓鄭喜拖拉帶拽地帶自己上轎去衣閣。
“每一件嫁衣都太漂亮了,況且…我沒穿過紅衣服,不知道穿在自己身上好不好看,我都不敢試,可是,當你來到府上,我猛然想起,你穿着紅衣就是個美人兒,所以…想讓你幫幫我挑選一下。”鄭喜笑了一會兒,聲音逐漸弱下去,之後顯得氣氛有點尴尬,便假笑幾聲,這一連串的歡笑妃傾聽出來是佯笑。
理由過于牽強了,紅衣并等于嫁衣,妃傾也沒有多解釋,不想開口講話,媚眼瞥到鄭喜心不在焉地望着簾外,忍不住狡狯,“鄭喜呀,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可是她已經死了。”鄭喜回過頭,目光如炬地看着妃傾,希望她繼續講下去,“所以我一直将你當做我的朋友,我就說句大不敬的話…”妃傾熟稔地将自己打扮成一個凡人,與她談話,“大皇子生性纨-绔風-流,指不定日後招了許多姐妹來陪你呢。”
“啊…”鄭喜的擔憂被揭露,試探又委屈問,“你會是其一嗎?”
“這以後的事誰會說得準呢。”妃傾忍住笑意,繼續打趣,“我有一個夫君,此生只嫁給他一人,縱然他已經死了,可我也不會背棄誓言的。”
鄭喜悄悄地松了口氣,手執着娟帕,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胸口,動作很小,裝作是無意之舉。
妃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暖烘烘的,好似可以蘊出冬末的幼芽,“話雖如此,我可以抛卻名分服侍着大皇子。”
鄭喜被妃傾說一段丢一段的話吓得臉色青白,淚眼迷茫,像個無措的孩子,她緊緊地拽着手帕,低着頭,悲傷流露在臉上,到了衣閣,妃傾先下了轎子,經過轎簾,莞爾一笑,“調侃之言,不必當真。”笑顏過後,她又輕輕地垂下手,沉吟道,“結同心盡了今生,琴瑟和諧,鸾鳳和鳴。”
癡癡的呓語在風中如斷線的珍珠鏈,珍珠如淚,顆顆敲碎命運的枷鎖,滴滴化成三生結。
鄭喜嬌滴滴地哼了一聲,佯作生氣,但見妃傾玉指遙指衣閣牆上那件顯眼的嫁衣,贊言,“那件真好看,似乎挺合适你。”鄭喜就比妃傾先進了衣閣,她每一種布料都撫上一遍,就是選不出最好的。
妃傾坐在閑樓上飲茶,垂眼望着樓下的鄭喜像無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忍俊不禁,衣閣內人不多,鄭喜冒冒失失地跑上樓,坐在妃傾面前,揉了揉眼睛,累趴在桌上,妃傾慢悠悠地遞給她一杯水,鄭喜喝了之後,喘了口氣,突然問道,“妃傾,你之前說…我像你的一位故人,她是誰呢?”
妃傾淺淺地笑,苦澀而無奈,“她是我…姐妹…親人…抑或是朋友,她跟你一樣,老是擺着一張笑盈盈的臉蛋,讓人覺得讨厭,卻十分依賴…她叫妃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