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若有情

坐在椅子上的羅源有些微惱，嘴緊緊抿成一條線。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說，湯亦心完全可以拒絕。說真的，不為別的，她也要為王鵬在羅氏的地位和業績着想。不可否認，選湯亦心和王鵬搭檔，于公來說，的确是最佳的，最快出成績的。于私來說，她相信，只要王鵬心裏仍然在乎金錢和權威，自己對他就有約束力。要不是因為父親的小心思，自己也不要這麽費勁。她有把握，等事情步上正軌，她就會把湯亦心換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她可以忍受，她也相信王鵬不敢亂來。買了單，她到一樓的愛馬仕店取了自己訂的包，櫃姐左一句“您真有品味”，右一句“只有您這樣的貴賓才能定到這款包”，馬屁拍的她很舒服，暫時忘卻了和湯亦心見面帶來的不愉快。

那邊，羅源的話其實帶給了湯亦心一定的沖擊。雖然她沒少聽這類的故事，但是有人當面這麽赤裸裸地說出來，她還是心裏一陣反胃難受。可是也正是這一番話，讓湯亦心決定接下這單生意，送上門的錢沒有理由不賺。不過，她并不覺得羅源對這段關系這麽勝券在握，否則來電的時候也不會那麽遲疑。都說女人幹得好是安全獨立，嫁得好，是幸福感。很顯然，羅源臉上寫的東西和幸福感無關，也并不是湯亦心想要的。

晚上七點高安路3號，燈光，樹影，落花，影影綽綽。其他女友均已到達，唯獨劉茜茜姍姍來遲。七點二十分，劉茜茜匆匆走進店裏，把包往沙發一放，連連道歉：“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衆人看她趕得氣喘噓噓的樣子，忍不住逗她：“你這是剛約會完呀？趕成這樣。”

“我陪他看房子，他現在的房子不适合他女兒上學，太遠了。”劉茜茜喝了一口檸檬水。揮手叫來服務生，加了一盤牛油果披薩和一份西班牙火腿。“餓死我了，走了一個下午。”

“看房子？這是什麽狀況？”三個人聽完驚了一下，又都不由得笑得戲谑。

“你們想什麽呢？我這是出于普通朋友情誼而幫忙。”劉茜茜瞥了她們一眼。

“朋友情誼？別逗了！我可沒有聽說哪個人買房子會聽普通朋友的建議而進行選擇。”陸穎真是擅于點出事情的本質。

其他兩個女人聽完迎合道：“就是。”

劉茜茜放下手中的雞翅，從包裏拿出一封信，放在其他三個女人的面前。大家疑惑地看着她，劉茜茜指了指信，示意她們先看。

看稱呼，這應該是一個長輩寫給晚輩的信：

孩子！

茜茜，阿姨想這樣叫你。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阿姨應該已經離開人世了。孩子，阿姨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當初是我的堅持反對，你和勁兒才不能在一起。這件事都是我的錯，希望你不要怨恨勁兒。你是一個好女孩，聰明，善良，孝順，能夠得到你這樣的媳婦，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可是，當年發生的事讓我決定一定要讓你們分開，為了你，也為了勁兒。

你知道，我和勁兒的父親很早就分開。勁兒不容易，跟着我這樣一個單身女人，從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可是他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父親因為賭博欠下高額賭債。他知道勁兒和你在交往，于是逼我向你要錢。我不肯，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無底洞，不僅會毀了勁兒，也會毀了你。後來，他以你和勁兒的安全來威脅我。勁兒是他的兒子，他再怎麽對待勁兒，都是勁兒的命，都是他逃不過去的夙命。可是我是勁兒的母親，為了保護勁兒，我什麽都會做，即便是逆天而行。

當然，我知道，如果你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幫忙解決。可是我不想勁兒欠你們家太多，不想你們在一起後，這件事會成為日後各種摩擦和矛盾的導火索，不想這件事給你帶來任何麻煩。而且，我明白，你的父母也介意勁兒的出身。所以，我逼着你們分開。最終勁兒答應了。雖然他看起來很平靜，可是我知道他內心非常痛苦。每次他應酬喝醉回來，嘴裏都喊着你的名字。但，作為母親，我別無選擇，只希望時間能沖淡他內心的痛。

我以為這樣的事會随着你們的分手而結束，可是沒想到他父親變本加厲，不斷地負債，甚至惹上黑社會，黑社會找上勁兒，要求他幫忙還錢。我不想類似這樣的事再發生，所以，我親手結束它。

孩子，阿姨只請求你一件事，別怨恨勁兒，他的痛苦都是我和他爸爸造成的。

最後，願你一切都安好幸福，阿姨會一直祝福你，也請別怨恨阿姨！

看完信，大家半響沒有吭聲。最後安靜問了一句：“那個勁兒是你的初戀男友對嗎？寫信給你的是他的媽媽？”

“對！”劉茜茜長嘆一聲。接着，她又說道：“他叫吳為勁，現在經營一家機器人公司。你們還記得幾年前有一個公寓樓發生一對老夫妻煤氣中毒事件嗎？那就是他的爸媽。現在看來，那個并不是一個意外，可能是他媽媽特意為之。曾經我真的有怨恨過他媽媽，尤其是我的婚姻亮起紅燈的最初那段時光。可是當我看完這封信的時候，我還能說什麽呢？阿姨她說的對，如果這件事是由我家人幫忙解決，吳為勁在我們家族的地位和身份就會很不一樣。這是人性，不是嗎？”

年紀越大，我們越理智，可是在深沉的愛面前，我們的所有邏輯和清醒卻都無能為力，無法全部算得清清楚楚再去保護身邊的人。

“一切都是天注定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陸穎握住劉茜茜的手。人生中的錯過，有的是天意，有的是人為，不管原因如何，錯過就是錯過。

“我原本也是這麽想。今天中午，他約我吃飯，讓我幫忙看房子，然後他給了我這封信。他告訴我，他的女兒是他認養的，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和其他女人一起結婚，共度下半輩子。他說‘如果你過的好，我就在你身邊守着你，當你的家人。如果你不幸福，那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給你幸福。’”劉茜茜說完若有所思。

湯亦心看着她：“看來他是認真調查過你的近況，否則又怎麽會那麽巧出現在你面前。”

劉茜茜點點頭：“想來是的。”

“那你有想和他再在一起嗎？”陸穎最先把大家想問的問題問出來。

“說實話，他現在還是那個只要待在我身邊，我就會為他心跳加速，感到安心的人。可是，你知道，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了，我有兩個孩子，我的家族和我老公的家族已經綁在一起。我比當年更缺乏選擇的權利。”劉茜茜顯得很無奈。她說的都是事實，現狀也不是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喝幾杯酒就能解決的。劉茜茜如果任性的話，她可以不顧一切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大部分財富家庭出來的二代，背負更多的責任與無奈。當這個話題變成一種沉重的現實困境時，四個女人不由得感到挫敗與無奈。

“那你打算怎麽辦？”湯亦心問道。

“現在我也沒有辦法回答，這一切來得太混亂了。”劉茜茜揉了揉額頭，臉上寫滿了苦惱。看到她這幅模樣，其餘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看來她是真的對吳為勁不能忘情，至少現在是。就在大家尋思着如何切換話題時，安靜的手機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