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池然收拾心情，去忙工作。

工作忙完，又安靜地繼續翻看手賬。

房子在二樓，坐在整面牆的落地窗前往外看，剛好能看見幾棵木芙蓉樹的繁茂枝葉。低頭則是地下車庫的入口。

一片養眼的綠，搭配了時而會有的吵，這就是二樓的優缺點。

落地窗占了整面牆，加上白紗簾，在午後陽光照進來時美得像動漫一樣。但這樣的朝向，早上就照不進晨光，而且只有上方幾扇能打開的玻璃小窗，沒有了其他戶型會有的小陽臺。

這是房子的優缺點。

不過都是在看房的時候就已經了解清楚的事，這一年住下來和想象的感覺差不多一樣，池然覺得也還好。

她獨自存錢好幾年，還是錢少，能用十萬首付兩千月供擁有這樣的小房子，已經很知足很幸福了。

落地窗側面的牆上挂有一個小望遠鏡，連上手機可以拍照。

她站在那裏，用望遠鏡往外看，能看見木芙蓉樹之後的小區其他樹木。

四月的紫藤，十月的銀杏和紅楓，一直綠成一片的常春藤，還有別人家陽臺長得極好的三角梅，和門衛崗亭小屋頂上鋪垂下來的橙色淩霄。

這一年四季，每一處的好風景，都被她拍下了照片，貼在了手賬本上。

大部分照片都沒有和人分享過，她也沒有發社交動态的習慣，就這樣自己一個人留存、欣賞，就覺得舒服而美好。

這是夢想中的一個人的生活。

讀書時用MP3聽歌，因為歌名就喜歡進而聽了好多年的《一個人生活》。

那時候住在家裏，住在宿舍，大部分生活區域都是共享，即使有自己的小小領域也總會展露在別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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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和整理都無法完全盡心。就憧憬着長大後能一個人住，年複一年。

現在再播放這首歌，“樹梢的楓葉緩緩飄落”……看窗外，遠處，是的了。

以前聽歌戴耳機多一些，因為不好打擾到家人和舍友。可音樂直接傳進耳朵的感覺沒有現在用音箱這樣來得舒适。

音箱放在稍遠的位置，音樂先流淌到整個屋子的空間中，她就和旁邊花架上的植物一樣被歌聲輕柔地環繞着。

舒适。現在的她可以盡情地用音箱放自己喜歡的歌，而不用在有人敲門時本能地心顫一下把音量調小。

這首歌所在的歌單命名是“往日”，接下來又播了好幾首中學時常聽的歌。

大多數因為聽了太多，心情已經不會随着歌詞而波動，能舒服地聽着做手頭的事。但有一首，還是讓心情波動了。

《我有想念》。

大概是高考前，臨近畢業的日子，全班一起大掃除，衛生委員到講臺上用多媒體放歌，還開了幕布放着MV。

蔚晴拿着掃把掃地，掃着掃着忽然停下，看着屏幕就哭了。

有同學插科打诨地笑話她，她哭得更兇，池然連忙放下抹布去安慰，問怎麽了，她眼淚汪汪地說：

“我舍不得你。”

其他同學漸漸朝她們看過去，那個笑話她的男同學也眼眶微紅，還挂着眼淚的蔚晴對他們一笑：“也舍不得你們。”

很多人低下頭，側過頭，去揉眼睛。

池然微仰頭，克制住淚意，再轉開目光，就看見了在整理書桌的仇寧心。

身段美好的女生低着頭，長卷發披散在肩頭，側臉白皙而美麗，帶着疏離。

有不舍和遺憾嗎？

她們到畢業也沒能成為朋友。

多年以後，同樣的歌聲，午後的教室變成了白天的小房子。

又聽到“過往好像發生在昨天，”和“也許某天偶然遇見”。

那時候，蔚晴報了和仇寧心一個城市的學校，邀她也一起，說D市很好很宜居，好過C市冬冷夏熱，也有好學校。

但池然理智，略微猶豫過後還是選擇了最适合自己的C師大，學編輯出版。

她要離開家所在的小縣城，又明白自己的能力可能不足以在外省很好地留下。那麽，就去省會吧。比起追逐暗戀對象，她更想先掌控自己的未來。

D市音樂學院多好，全國聞名，她以為仇寧心從此前途燦爛，和安于C市平凡生活的自己徹底漸行漸遠，再無交集。

把歌曲調成了單曲循環。

池然的手捏着手賬本的邊角，停頓了很久都沒有翻頁。

這麽多年不見，還能彼此記得，已經很難得。以至于她回想起來時，都感恩到眼眶微微發熱。

思緒在歌詞裏變得感性，不再理智客觀，不知不覺地想着：

她們不熟，沒有過去。

她們沒有過去，卻也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