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傷痕
“有你在，我還要什麽臉啊，我連心都不要了。”季宇宸輕飄飄地說完，就發動了車子。
幾年不見，他撩妹的手段倒是越來越高超了。
顏夕撇撇嘴，哼了一聲，扭開了臉懶得看他。
當車子緩緩前行，顏夕微微低頭，打量着車裏的裝飾。
她的右側是一瓶水，是她習慣的那個牌子；左邊的手扶箱裏有濕巾和紙巾，還會有一小瓶香水和一盒粉底，是她喜歡的那一款香味，因為雖然極淡，但是她坐下來的時候就聞到了；後視鏡的下面吊着一個同心結，原本鮮亮的紅色已經有些微的發黑，下面垂着的撂子已經有些起毛了，顯然被人非常認真地清洗過；連車前的一個小擺件也是她曾經買的一個水晶搖擺蘋果，蘋果很亮，左邊葉子的綠色卻已經有些泛白。
看着那片葉子，她幾乎能想象得到一幅畫面：他等紅燈的時候，剛上車的時候，一個人在車裏抽煙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摸這片葉子，唇角會帶着她熟悉的笑容
“你喜歡的，我一直都留着。”季宇宸知道她在看什麽，一邊開着車，一邊輕聲道。
顏夕鼻子一酸，差點沒當場落淚，她生生咬牙忍住了，鼻孔裏哼出一聲諷刺的笑意：“可惜，我曾經喜歡的那個人卻已經死了。”
這句話剛剛落下，她眼角的餘光就看到季宇宸握着方向盤的手骨節猛然泛了白。
但是他面上卻絲毫沒表露出來，唇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很淡然地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放開你的。”
“你這樣叫死纏爛打。”
而她最讨厭死纏爛打。
季宇宸眼底流露出一抹苦笑，她真的最知道怎麽才能傷到他。
他竟然沒發火？顏夕有些驚訝，冷笑道：“四年不見，季總的忍功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季宇宸有些無奈地看着她，眼裏的寵溺一覽無遺：“沒辦法，我對你總是氣不起來。”
“呵呵，我不會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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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無動于衷的樣子，季宇宸也不生氣，只是搖頭嘆息一聲，繼續往前開。
車子剛剛在樓下停住，顏夕就立刻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但是手腕卻被季宇宸扣住了。
她不耐煩地回頭道：“你又想幹什麽？”
“你。”季宇宸深深地凝視她，用力地用力地深呼吸，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控制自己不當場把她摁進座椅，他隐忍地看着她：“能不能，給我一個吻？”
顏夕譏诮地看着他，眼底劃過一絲嘲諷，卻也沒拒絕，眨了眨眼睛，她彎唇一笑：“你過來。”
定定地看着她，季宇宸眼裏劃過很多情緒。
有激動，有緊張，有興奮，又有些茫然。
看着他為了一個吻就失措成這樣的模樣，顏夕有那麽一瞬間還真有些不忍，不過一想到她爸媽，她的心就狠下來了。
季宇宸緩緩地，緩緩地松開她的手。
帶着幾分希冀，他慢慢靠近她，眼裏的愛意幾乎滿溢，看得顏夕都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當他湊得足夠近，顏夕擡起手，幹脆利落地拍了下去。
他不閃不避，硬生生挨了這一記，唇角的笑容未減半分，仿佛他湊過來就是為了迎接她這一記耳光一般。
顏夕的心驀然抽痛了一下，眼睛眨了眨，把湧上來的淚水逼了回去，才冷着臉道：“季總貴人多忘事，不會忘了我和你如今只是甲乙方的關系了吧？索吻這種事，還是找你的盧雯雯比較好。”
她迅速打開車門，想趁季宇宸反應過來之前逃離座位。
但是她的速度到底比不上季宇宸。
她一只腳剛走下去，左手猛然被拉扯住，被他用力扣住往後一拽，她半邊身子都出來了，竟然還被硬生生拖了回去，重重摁在座椅上，她只感覺頭有些暈，好在季宇宸伸手擋在她腦後，否則她一定會重重砸上座椅的。
“你”特麽有病啊
後面半句還沒來得及罵出來，季宇宸已經撲了過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着，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他近乎瘋狂地緊緊按壓着她，唇瓣拂過她的額間臉頰，最後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顏夕腦袋有些懵。
剛開始她還想掙紮，但是當她被季宇宸撷住她的嘴唇後，她仿佛被人敲了一記悶棍一樣，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眼前這個瘋狂的季宇宸和記憶裏那個仿佛如野獸般在她身上馳騁的男人重疊，讓她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那噩夢般的一夜。
就是那一夜，她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得到了一個小生命，卻在兩個月後又失去了他
就算過去了四年，她依然記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痛楚，也記得那個孩子在離開她的時候，她是多麽的絕望。
而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陪在別的女人身旁。
那時候她什麽都沒有，只有他，他卻輕而易舉地與別的女人舉行了訂婚宴，将她棄之不顧，在她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解釋又蒼白又虛僞，在辯無可辯之時，他甚至用令她最痛苦的方式
她指尖都輕微地顫抖起來。
不，他不愛她，他愛的只是過去那麽用力愛着她的自己。
她不能心軟，不能動情，就像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法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對他的吻也只有惡心和厭惡的感覺。
明明季宇宸近乎深情地在吻着她，他用力地吻吮着，手卻絲毫不敢亂動，她甚至能感覺得到他在吻她的時候的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但是她卻沒有一點反應。
她好像在看他，卻好像在透過他看那晚那個瘋狂的季宇宸。
他已經不是她的季哥哥，他是一個瘋子，一個罪惡的人。
季宇宸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幾乎要不能呼吸，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落淚，他用力地抱着她，用力地貼緊她，幾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因為顏夕沒有反抗，一絲的反抗也沒有。
她是這麽的順從，她溫柔地躺在他的身下，與他緊緊相擁，是讓他那麽熟悉和懷念的模樣。
她還是愛他的對嗎？她一定
他胸口劇烈起伏着，舌尖帶着一絲試探地輕輕劃過她的唇瓣，目光卻在無意中與她對上了。
四目相對。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她的身上爬下來的。
不，一定是他看錯了。
他愛的小夕怎麽可能會用那樣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她的眼裏一點愛意也沒有，滿滿的都是厭惡。
他不能接受，她怎麽會突然不愛他了？
但是他不敢擡頭，那樣的目光，太過冰冷，太過傷人。
她究竟遭遇了什麽？為什麽他調查的資料顯示她這四年過得很好，為什麽拍過來的照片她都在快樂的歡笑，為什麽和在他面前的她完全不相同？
顏夕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暗的夜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暗得和她的人生一樣，看不到一絲光亮和希望。
季宇宸顫抖着緩緩撫上她的臉頰，她的呼吸很平靜，一點也沒有他的急促紊亂，但是這樣就好，這樣就很好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都要以為她已經死了，他不敢相信，那一刻他竟然有跟着她去死的想法。
不，她得活着，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他會寵她，會愛她，會把所有最美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他的手輕輕摸着她的臉頰，聲音都有些哽咽：“小夕你別吓我，你怎麽了”
顏夕微微張着嘴，看着那一片虛空。
直到季宇宸有些慌張地到處找手機準備送她去醫院，她才慢慢緩過神來。
看着他倉惶的背影，她輕聲道：“何必呢。”
季宇宸的脊背一僵：“你，你沒事了？”
“我和你注定有緣無份，已經這樣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和你不可能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別纏着我了。”顏夕的聲音很平靜，不帶一絲情緒：“我不需要你任何幫助，對你也別無所求，只希望我在做事的時候，你不要來拖我後腿，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季宇宸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好。”
顏夕沒再看他一眼，緩緩地下了車，如游魂一般走上了樓梯。
看着樓梯間的燈一路亮上去，最後她房間的燈都亮了，季宇宸依然坐在車裏一動不動。
那些資料，有問題。
但是他知道自己查不到了，會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的，除了顏夕就只有他爸媽了。
顏夕安靜地坐在鏡子前，神色平靜地看着鏡子裏那個唇瓣嫣紅，發絲散亂的女子。
她的臉頰有些微熏，被吻得微微有些紅腫的唇又紅又潤，她心裏卻是一片蒼茫。
她之前想過，半推半就地和季宇宸重歸于好，然後利用他的愛反将他爸媽一軍，順便一鍋端了盧雯雯，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但是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察覺，她做不到。
那些過去，只是過去了，但是造成的傷痕依然存在，并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愈合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