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
了尋醫榜文,榜文前裏三層外三層站滿了人,錦書和蕭奕站在人群外,聽有人高聲念到:吾、長孫文策,家中愛妾四日前偶得怪病,身起紅斑,奇癢無比。經無數名醫診治、吃藥數服,均無效。吾心甚憂之,茶飯不思,現張貼榜文,貴金尋覓良醫,若疾愈,必有重酬!
語畢,衆人一陣喧嘩唏噓,三五成群,對着榜文指指點點。
“世子的愛妾?不會是前幾日從王妃那讨來的那個丫鬟吧!”
“噓,小點聲音!應該是,聽說世子對她極盡寵愛!”
“怎麽剛做了世子的愛妾就病了,看來也是紅顏薄命啊,啧啧。”
“兄臺可有醫治的良方,若醫好了世子愛妾,可是名利雙收啊!”
“嘿嘿,咱哪有那本事!看個熱鬧就算了!”
……。
衆人議論紛紛,唯有錦書立在人群後但笑不語,只靜靜聽着,待人群漸漸散去,才和蕭奕兩人轉身向着東街走去,走了将近半個時辰,前面赫然是一座宏偉氣派的府邸,長孫世子府。
守門的侍衛人來人往見的多了,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看錦書和蕭奕兩人衣着華貴,氣度不凡,不待他們說話忙上前問道,“兩位找誰?”
錦書揚眉一笑,“我們是看了榜文來醫治你家世子愛妾的,你去通報一聲!”
守衛眼睛在兩人身上一轉,看兩人怎麽也不像大夫,但又不敢推辭誤事,只好答應了一聲,很快轉身進了大門。
不到一刻鐘,那守衛就帶了一個人過來,一看便知是府內的管家,走路兩腿生風,氣勢沉穩,一身深灰色交領長袍,一雙精明的長眼,幾步的距離,已經錦書他們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目中帶着微微的疑惑,沉聲問道,“可是兩位說可以醫治我家妾夫人?”
蕭奕面色沉淡,默不作聲,帶着久居上位者的尊貴冷漠,那管家慧眼識金,只看了一眼便知此人身份尊貴不凡,心中越發疑惑。
錦書上前一步,淡笑道,“正是!我兄弟二人游歷到此,正巧看到街上的榜文,實不相瞞,我家中曾有姐妹得過此怪疾,因此稍微知道一些。既然碰上,就不能見死不救,希望能見到世子,奉上良方,解貴夫人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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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一番話說的從容淡定,有理有據,那管家此時方松了口氣,忙笑道,“原來如此,那有勞兩位了!世子此時正在府中內堂等候,請二位随我進府!”
世子府極大,樹木林立,假山流觞,亭臺樓閣,精致的院落錯落有致,修建的氣派又不失風雅,可見長孫王對這個繼子十分看重。聽說長孫文策在過繼給長孫王之前,只是長孫一脈末枝旁系的一個庶子,在家中并不怎麽受器重,只是一次家族宴會上,因氣質沉穩、才華橫溢被長孫王看重,認做義子,至此一步登天。
若真是如此,長孫文策能有今日的地位完全是依仗長孫王,他為何會為了一個小妾而惹惱長孫恭如?
真的是因情之所系所以不顧一切?
錦書冷笑搖頭,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突然能得到長孫恭如的賞識,不是太過幸運便是機關算盡,若真是幸運,由卑微到尊貴又怎會輕易舍棄?若是步步為營,那又怎會不算計其中的利害?
錦書對別人的家事本無興趣,只是隐約的感覺此事不簡單,也許會和雪麟有關!
管家領着錦書二人一路穿過前院,轉過幾條回廊,來到後院的花廳。
花廳正中坐了一男子,白衣玉帶,金冠束發,見管家領了人進來,放下手中的茶盞,擡眸看來,頓時一怔,很快淡淡一笑,溫雅的開口道,“剛才聽到下人來報,說文榜剛貼出去,就有人來自薦,沒想到竟是你們二位!”
錦書也微微一愣,黑眸帶着疑惑看着面前的人,默了片刻才恍然一笑,抱拳道,“原來是世子!我兄弟二人初來唐京,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世子莫怪!那一日在街上世子走的匆忙,我們還沒有好好答謝世子。”
錦書神情自然磊落,不卑不亢,讓人頓生好感。
長孫文策擺了擺手,含笑道,“舉手之勞,不必挂懷!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
“在下杜瑾,這是我兄長杜意!”
蕭奕自進府後一直默不作聲,此時聽錦書随口亂編了個姓氏給他,才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
“原來是杜公子,失敬!聽說你們有醫治我內妾的良方,可是真的?”
錦書點了點頭,“是!我家中曾有姐妹得過此病,後幸遇一游醫得一良方才治愈,不過夫人的病我還是要親眼見過才能确認是否和家姊的病一樣!”
“好!”長孫文策目露欣喜,擡手一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領二位過去!請!”
“世子請!”
衆人剛出了花廳,就見對面一着粉色煙紗裙的女子正走過來,女子面若春桃,眼若秋水,水眸在錦書和蕭奕面上一轉,面頰一紅,很快低下頭去,對着長孫文策微微一福,柔聲道,“世子,這是要去哪裏?”
長孫文策回道,“這兩位杜公子有良方為香凝醫治,我現在帶他們過去。你有事?”
女子忙道,“是姐姐頭風犯了,讓安兒來請您過去!”
長孫文策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目中閃過一絲厭惡,卻很快恢複常色,淡聲道,“我這裏有貴客不便走開,按方子讓府醫熬藥就是!你去陪着她吧!”
“是!”
女子低着頭,溫婉的應了聲。直到一行人走遠,才直起身,望着長孫文策的背影,對着身後的丫鬟淡聲道,“走吧,先去大夫人那裏!就說、世子請了人給三夫人看病,正陪着三夫人呢!”
身後的丫鬟眼珠一轉,忙道,“是!”
☆、七十四章又見故人
衆人穿過一個花園,下了木橋,前面是個精致的院子,“籠煙閣”
“煙籠清風,月照妝閣。好名字!”
錦書出聲贊道。
“文才疏淺,讓兩位見笑了!”
“世子過謙!”
此時閣門大開,兩個着碧衣的小丫鬟走過來,見是長孫文策,忙躬身請安。
長孫文策道,“你主子呢?我請了良醫來給她看病,讓她準備一下!”
“是!三夫人正在內室歇息,奴婢這就去禀報!”
三人進了院子,在前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見一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自側廳走進來,此時正值夏日,天氣悶熱,那女子卻着了一件豎領錦緞百花裙,面上帶着紗帽,将自己從上到下遮的異常嚴實。
隔着薄紗,女子眉眼模糊,錦書卻覺得有幾分熟悉,而那女子看到錦書似乎也同樣一怔,隐在長袖中的雙手緩緩握緊。
錦書在她微微顫抖的袖子上淡淡一掃,心中确定,此人必定認識!
此時長孫文策已經起身過去,扶了女子的手臂溫柔的問道,“今日可好些?”
女子淡淡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塗了藥不那麽癢了,只是紅斑似還在蔓延,不見好轉!”
“不要擔心,這位杜公子有良方醫治,讓他看看。”
女子轉過頭來,這時才看到蕭奕,身軀微微一顫,似是極為震驚!
錦書起身道,“我要看過尊夫人的症狀才能确認,世子能否避讓片刻,讓我和夫人單獨呆一會,放心,我只看看夫人的手臂就可以!”
女子默不作聲已是默認,長孫文策有片刻的躊躇,然後灑然一笑,“當然!我和令兄先去外廳喝茶!有勞杜公子了!”
待蕭奕和長孫文策出去,錦書對着女子身後的丫鬟淡聲道,“你們也下去!”
小丫鬟一怔,看向她的主子,見女子點頭,仍有些不放下,大概覺得錦書一男子和他們主子同處一室不合規矩。
女子開口道,“無妨,你出去候着,有事我會喊你!”
小丫鬟這才慢慢退出去。
錦書坐在木椅上,自顧倒了茶,看着仍呆立在一旁的女子,勾唇一笑,道,“三夫人請坐!即是熟人,何必客氣?”
女子擡手慢慢将頭上的紗帽取下,本來清秀白皙的面孔上布滿了猙獰的紅斑,看上去煞是恐怖,此刻女子雙目恨恨的盯着錦書,一字一頓的道,“怎麽會是你?”
錦書眉峰一挑,撇了撇唇無辜的道,“我也想問,為什麽又是你?你不是在落雲峰落發為尼了嗎?怎麽又成了長孫世子的三夫人?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啊,青寧!”
青寧忌憚的看着錦書,冷聲道,“這和你沒關系!你來這做什麽?”
“為你看病啊!剛才世子不是說的很清楚。”
青寧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可以将我臉上和身上的紅斑去掉?”
錦書泯了口茶,點頭道,“當然,我本來就是來醫病的,而且不管怎麽說,我們也算是故人。我怎會見死不救?”
一番話錦書說的面不改色,青寧卻眉頭緊皺,滿面狐疑,已經幾次栽在她手裏,青寧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見青寧依舊心存疑慮,錦書繼續道,“既然是故人,我就實話相告,其實你這并不是得了什麽怪病,而是,中了毒!”
還是她親自下的,就在那個錢袋上,平常的情況下此毒沾在人身上,毫無異常,要它發作需要一味引子,就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長孫文策極寵青寧,夜裏寵幸時,手碰到青寧,才引發了毒粉的毒性。
當然,這麽詭秘霸道,害人無形的毒藥,自然是太子殿下提供的。
青寧聞言一驚,“你說什麽?”
錦書往後靠在木椅上,雙手環胸,面色鄭重的道,“你可是得罪什麽人了?這種毒叫胭脂,你身上哪裏塗了香粉,它便蔓延到哪裏。中毒開始的時候是一層淡粉色,就像女子塗了胭脂,然後慢慢變成深紅。發作時奇癢無比,但千萬別撓,撓了就會潰爛,即使治好了也會落下疤痕,所以這種毒向來是專門對付美貌女子的。”
青寧面色由震驚到皺眉思慮,片刻後似是已想到了下毒的人,不斷的恨聲點頭道,“好!好的很!你們不要落在我手裏,否則、”
錦書絲毫沒有栽贓別人的愧疚,繼續大言不慚的道,“幸好我在這路過,不然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青寧深吸了口氣,平複了情緒才在旁邊坐下,親自為錦書倒了茶,目光殷切的望着她,“夕兒,你可要救我!”
錦書接過茶盞,輕啜了一口,點頭道,“我救你不難,我現在就有解藥,不過、”錦書話聲一頓,見青寧立刻緊張起來,才慢條斯理的道,“你要回答我一些問題,我滿意了,解藥才能給你。”
見錦書能說出這種毒的出處,青寧對她已是深信不疑,此刻忙點頭道,“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錦書點了點頭,直起身,黑眸如銳利的星,看着她,壓低聲音問道,“你來世子府之前是長孫王妃的丫鬟?”
青寧一愣,謹慎的看着她,狐疑的問道,“你問這個幹嗎?”
錦書不說話,只淡淡的看着她,片刻後,青寧才低聲道,“是!”
“到底怎麽回事?你如實告訴我,若有隐瞞,你知道後果!我若不給你解藥,你這個紅斑再過兩日可就要潰爛了,到時候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青寧臉色微變,貝齒緊咬,默了片刻,才不情願的道,“我本就是世子的人,是他安排我去服侍王妃,想要在王妃那裏找一樣東西,是一塊玉佩,具體做什麽用的,我确實不知道!後來被王妃發覺,将我壓到王爺那裏,我本來死活不肯承認,沒想到,世子主動去王爺那裏說是他讓我去的,這才救了我一命!”
錦書面色漸漸凝重,果然,此事和雪麟有關,長孫文策,竟想将雪麟合并,謀反的野心昭然若揭!
“那玉佩你可見過?”
青寧搖了搖頭,“我偶然聽王爺和王妃提起過一次,趁他們不注意,想偷偷的去查看,卻不想王妃已經守在那裏,想必那個時候他們已知道我是沖着玉佩去的,才故意說給我聽!”
“那在世子府你可見過長孫文策要你去偷的那塊玉佩?”
青寧一怔,“那玉佩在王府中,怎麽在世子府?”
錦書咬了咬牙,用手比劃道,“可能是一個玄冰的鐵匣,你見過沒有?”
青寧困惑的搖了搖頭。
錦書起身圍着桌子轉了一圈,似有不解的難事,片刻後,自懷中掏出兩粒丸藥,一紅一黑,在她白皙的手心裏十分醒目。
青寧伸手就要去奪,錦書微微一躲,淡笑道,“這可不都是解藥,這其中只有一顆是解藥,另一顆是毒藥!”
青寧不解的看着錦書,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我要你為我辦一件事,但,為了以防萬一,你需要将這兩粒藥都吃下去,等事情辦完,我會給你另一種解藥。所以,你要想清楚,你若想解現在你身上的毒,你就要把解藥和毒藥一起吃下去,聽我的吩咐。若不想為我辦事,那你一顆藥都得不到。”
“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麽?'
”你吃了藥我自會告訴你!“
青寧沉思了片刻,道,”你要向我保證不傷害世子!“
錦書淡淡一笑,”可以!“
青寧這才自錦書手中去過兩顆藥,閉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很好,不過一個時辰,你身上的紅斑就會褪去,這兩日別出房門見風即可!我要你做的就是,今夜将世子留在你房中,替我探聽我剛才說的那個鐵匣在哪裏?“
青寧眉頭一皺,為難的道,”我如何問?這種事他不會告訴我的!“
錦書勾唇一笑,”那就是你的事了!好了,叫你的丫鬟們進來吧!
☆、七十五章 大夫人姚氏
蕭奕和長孫文策進來的時候,青寧已重新戴上紗帽,走到長孫文策跟前低聲道,“杜公子果然醫術高明,已經為妾身服下藥丸,為了以觀後效,還請老爺留他兩人在府中多住幾日!”
長孫文策溫柔的看着青寧,眼中的愛意毫不隐藏,溫聲道,“那是當然!我們還要好好感謝兩位杜公子!”話聲一頓,轉向錦書和蕭奕,笑道,“兩位公子若無急事,還請在府中多留兩日!”
錦書和蕭奕兩人對視一眼,淡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叨擾世子了!”
“應該的!”
為錦書和蕭奕安排的院子在世子府的東南角,四周高樹林立,花木成蔭,十分清靜雅致。
打發長孫文策走後,将派來的幾個小丫鬟遠遠支開,錦書才低聲一笑,道,“你猜那個三夫人是誰?”
蕭奕挺拔的身影一頓,側頭問道,“誰?”
“青寧!”錦書眉梢一挑,“你還記得嗎?”
蕭奕皺眉思索了半晌,才問道,“是早前阿煜身邊的那個小丫鬟?”
“是!你竟然真的記得!”
錦書嗤笑了一聲,越過他,跨步進了廳門。
蕭奕面色沉靜,眼神如清澈的泉水在少女的背影上滑過。他如何不記得,他更記得那一日她燙傷了手臂,跪在地上收拾茶杯碎片,不喊痛也不解釋,平靜的讓人心驚。當時他就想,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夠如此隐忍,定是城府極深,心機陰沉,不能久留。
後來阿煜說收她做義妹,更是讓他确定當初的想法,對她越發厭惡。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後來那幾年她卻十分的安分,和阿煜一起讀書練武十分用功,也從未有逾矩之事。更不會像那些得勢的下人一般趾高氣昂、跋扈驕縱,即使見了他也從來不謙卑、谄媚。
于是他便看着她和阿煜感情越發深厚,看着她越來越沉着穩重,看着她一步步成長蛻變,。
是不是因為讨厭一個人,才去刻意的關注,慢慢的上了心,等到驚覺,已經再拂不去!
他已經想不清這樣的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有所察覺的時候他曾經抗拒,甚至厭惡,然而卻像受了蠱惑般移不開目光,放不下心,如此煎熬,沒有退路。
只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她心有他屬,他亦不願強求!
錦書回頭見他神思恍惚,剛要說話,突然下人來報,大夫人來了。
“哦?”錦書眸光一閃,淡聲道,“将大夫人請進來!”
很快一女子在三四個丫鬟的簇擁下緩緩的走了進來,女子一身淡紅色暗紋錦服,身材略顯臃腫,富态的臉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卻也掩不去眼角的老态,發上插着四五支金釵、兩三支翡翠步搖,走起路來晃作一團,絲毫不見富貴之氣,反而多了幾絲滑稽。
大夫人,姚玉容,是唐京望族姚氏一旁支的嫡女,當年因性格潑辣,驕縱跋扈,在唐京被傳為笑話,留在家中年過二十,還未出嫁。當時長孫文策還為過繼給長孫王,其親父為了拉攏姚家,不顧長孫文策的反抗,執意讓他迎娶比他大了足足五歲的姚玉榮為妻。
想到之前長孫文策眼中的厭惡,錦書已明了,當年長孫文策身份卑微不受器重,姚氏又乖戾兇橫,必定給了他許多氣受,時到今日,長孫文策已翻身,又有兩房嬌美的小妾,怎會再把她放在眼中,只是長孫文策唯一的兒子是姚氏所生,因此無論他再如何厭惡姚氏,也不可能休妻重新再娶。
這些年姚氏受了許多冷落,怨氣難平,平日裏不知會怎樣嫉恨受長孫文策寵愛的青寧,現今青寧得了怪病,才高興了幾天,竟然就有人說能治好,她怎能不生氣。
而錦書他們之前看到的那個二夫人想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不知道在姚氏面前怎樣一頓編排挑撥,才刺激的姚氏這樣沉不住氣,急匆匆就趕了過來。
錦書心中有了計較,只淡聲道,“見過大夫人!”
姚氏淡淡的哼了一聲,斜視着錦書,聲音粗噶,帶着幾分刻意的傲慢,道,“你們是來給三夫人看病的?”
自始至終蕭奕都靠在木椅上,以手支額,淡淡的看着手中的青瓷茶杯,對姚氏的到來視而不見。
不指望太子殿下回答,錦書只得繼續回道,“是!”
見蕭奕如此态度,姚氏心生不快,剛要發作,卻見他緩緩擡頭,一雙鳳眸漆黑如墨,淡淡的掃過來,一向強勢的姚氏竟無端感到的壓抑,氣勢頓時弱了下去,哼了兩聲在一旁落座,漫不經心的問道,“看的如何?三夫人的病可能治?”
錦書垂眸正要喝茶,聞言長睫一顫,擡頭笑道,“藥方已經開好,只是這藥方只能稍稍壓制,若要徹底治愈,還差一味引子。”
姚氏聞言一頓,直直的看過來,雖盡力隐藏,卻仍是洩露了幾分緊張,急切的問道,“什麽引子?”
錦書轉頭看向蕭奕,見他微微點頭,才回頭繼續道,“本來唯恐小人作祟,世子鄭重囑咐我二人不對任何人提起的,但是,大夫人是自家人,說來也無妨!”
姚氏面色已有些難看,此時僵着臉冷聲道,“說吧!”
“是一塊寒玉,平時裝在寒冰鐵匣中,此玉戴在女子身上有返老還童、養顏生肌的功效,是世間罕有的珍寶,本來十分難尋,但三夫人福大,世子說府中正好有這樣的玉,只待明日子時,月上正中,天地極陰時取出,入藥,便可徹底醫好三夫人的病!”
“哦?還有這等事?”姚氏面漏沉思,低着頭輕聲反問道。
“是啊!”錦書話音一頓,好奇的問道,“貴府中有如此珍寶,大夫人難道不曉得嗎?”
姚氏面色頓時一白,咬牙強笑道,“我當然、知道!”
說完霍然起身,也不告辭,轉身拂袖而去。
房內只剩錦書二人,蕭奕突然起身兩臂按在木椅兩邊的扶手上,将錦書困在中間,薄唇淡抿,黑眸幽幽的看着她。
錦書立刻後仰,做出防禦的姿勢,警惕的看着他,道,“你做什麽?”
蕭奕勾唇一笑,聲音驀然低沉,悠悠的道,“本太子突然發現,錦兒竟這樣聰明!”
錦書得意的揚眉,面上卻是一副苦惱的表情,嘆聲道,“從小就這樣,沒辦法!”
蕭奕噗嗤一笑,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含笑道,“你還真不謙虛!”
“應該的!”
……。
若說寒玉只是用來救青寧,姚氏再嫉妒憤恨也許也會猶豫,但若是寒玉還可以用來返老還童,那已經年老色衰、又極度重視容貌的姚氏,怎會不把它當做救命的稻草,握在自己手中!
錦書狡黠一笑,本來就後院起火,前院即将傾覆的世子府,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七十六章烏龍偷聽事件
戌時,錦書和蕭奕并排坐在青寧房中的紅木雕花衣櫃上,櫃子極高,兩人坐在上面幾乎已經觸到房頂。房中四角點着昏黃的宮燈,桌子上點着燭火,青寧在房間裏轉了幾遍,各個角度都看不到錦書二人,才輕咳了幾聲示意,便坐到床上去了。
蕭奕皺眉看着錦書,沉聲道,“你确定我們要坐在這裏偷聽?”
堂堂太子,竟藏在女子閨房的櫃子上偷聽璧角,他覺得此生再未做過比這更荒謬的事。
“嗯!”錦書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她終還是信不過青寧。突然又想到什麽,面上一紅,沉聲道,“等青寧問出我們就走,我看過了,櫃子旁邊有個後窗,以你我的武功完全可以在不驚動人的情況下離開!”
太子殿下輕彎唇角,倚着牆壁,高深一笑,慢條斯理的道,“但願、如此!”
“咚咚…”輕輕的敲門聲傳來,門外的小丫鬟輕聲道,“夫人,少爺過來了!”
青寧霍然起身,眼尾在櫃子上一掃,突然有些緊張,絞着手中的娟帕快步走了過去,打開門,出門迎了幾步,很快挽着長孫文策的手臂走了進來,柔聲道,“怎麽才來?”
長孫文策将下人屏退,反手将門關上,轉身一把将青寧摟進懷中,低啞着嗓音道,“想我了!來讓我看看,臉上的紅斑可是完全褪了!”
青寧點了點頭,面容白皙勝雪,一雙水眸在幽暗朦胧的燭火下微微一轉,帶着微微羞澀,卻是風情萬種,楚楚動人。
長孫文策目光頓時變得幽深,将青寧打橫抱起,低聲道,“讓我看看,身子上的是不是也褪了!”
幾步過去将青寧放在床上,将床帳一拉,伸手就要去解她衣服上的衣扣,青寧慌忙攔住,急聲道,“等一下!”
長孫文策雙手不停,幾下将青寧的上衣除去,攬住女子柔軟的腰肢,手掌一路向下,含糊的道,“怎麽了?”
青寧呼吸頓時變得急促,想到櫃子上還有人,才保持了幾分清醒,伸手去推他,“先、先起來,我有事要說。”
聲音軟糯帶着幾絲嬌媚,長孫文策渾身一顫,起身封住她的嫣唇,啞聲道,“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做,做完了再說!”
青寧還欲掙紮,身上的男人卻以為她欲拒還迎,越發用力,最後所有的推拒都只化成了一聲聲低吟。
沒想到外表斯文溫雅的長孫文策在私下裏竟是這個樣子,錦書有些吃驚的呆了一下,一邊暗暗着急,一邊又尴尬不已。
錦書對男女之事懵懂半解,此時也不由的面紅耳赤,一動不敢動。
“喜歡嗎?”男人聲音暗啞粗重,如壓抑了許久的野獸,口中的話更是粗鄙不堪,女子一邊嬌喘一邊應和,完全忘記了此時房中還有旁人。
場面完全超出錦書的想象,此刻少女臉頰發燙,長籲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正考慮要不要趕緊離開,突然一雙手按住她的耳朵,将她攬入懷中,極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道,“不要聽!”
激狂的聲音頓時低了下去,斷斷續續,絲絲縷縷的傳入耳中,卻更多了一絲暧昧。
桌案上燭火如炬,櫃子上方卻極為昏暗,錦書埋在他懷中,熟悉的冷香如藤蔓将她纏繞,身體裏似了藏了什麽東西欲掙脫而出。臉頰緊緊貼在男人的胸膛,聽着他比自己還要急促的心跳,頓時也跟着緊張起來。外面的聲音被阻隔,身體卻越發敏感,而抱着她的手臂更是越來越緊。男人的下巴似乎抵在她的發頂,然後緩緩下滑,錦書心砰砰直跳,腦中卻一片混沌,無力躲避。終于,微涼的唇落在她光潔的額上,若有若無的輕吻,然後順着她的眼睛緩緩向下,吻過她挺翹的鼻,發燙的臉頰……
錦書緊閉雙眼,心中慌亂如麻,她平日裏雖然堅強果敢,但畢竟還未經歷過情事,這樣直接的沖擊、暧昧的誘惑下,早已呆住,不知如何應對。
床上的女子的嬌喘聲,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在這暧昧的黑夜中化成熊熊火焰,吞噬所有人的理智。
兩唇相貼的剎那,兩人均是一震,蕭奕按在錦書兩鬓的雙手向下,輕輕捧住她的臉頰,溫柔的含住她的唇瓣,細嚼慢咽探向她唇齒深處的柔軟嬌嫩,一下一下,不動聲色的引誘她回應。
錦書心跳如雷,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都漸漸遠去,只餘那人炙熱的手,微涼的唇,呆呆的任他撬開貝齒,纏住她的軟舌,不知餍足的吮吸。
蕭奕半眯着雙眸,眼神漆黑深邃,因為緊張,血液幾乎都已凝固,幾乎是小心翼翼的試探,溫柔的深入,卻情不自禁的用力。
糾纏越來越深,月光傾瀉,透過窗格,将兩人的身影疊在一起,模糊的一片。
“文策!”
尖銳到微顫的女子聲音猛的響起,伴随着男人的低吼聲,床上的兩人終于接近尾聲。
錦書被尖叫聲驚醒,霍然睜開雙眼,微微一怔後,猛的伸手推開男人,面頰酥紅,低垂着頭,輕輕的喘息。
蕭奕同樣一愣,緩緩端正身姿,仰靠在牆壁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兩人默不作聲,各自想着心事!
片刻的沉默後,平靜下來的青寧似乎才想起錦書二人,面頰一紅,推了推将要睡過去的長孫文策輕聲道,“先不要睡,我還有事問你!”
長孫文策閉着眼,将青寧攬進懷中,模模糊糊的道,“嗯,什麽事?”
“你上次讓我去王妃身邊找的那塊玉是做什麽的?很重要嗎?”
長孫文策低聲喃喃道,“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人家冒着生命危險去找的東西,當然好奇!你就跟我說說嘛!”
半晌聽不到長孫文策回應,青寧再次推了推他,撒嬌的嗲聲道,“說嘛!你告訴我那塊玉是半圓的形狀,難道是半塊?到底是做什麽的?另外半塊在哪裏?”
長孫文策按住她的手,無奈的道,“我困的很,明日再和你說!”
“不要,我白日睡多了,現在不想睡,我就想聽!快說嘛!”
長孫文策被她纏的不耐煩,半閉着眼睛有些敷衍的道,“那個玉對我有大用!另外半塊就在你夫君這裏,但是做什麽的,現在不能告訴你,你以後自然會知道!”
“哦?那你放在哪裏?這麽貴重的東西你肯定是交給大夫人了吧,哼!”
青寧話中帶着明顯的酸意,重重的扭過頭去。
長孫文策伸手攬過她,在她面頰上親了一口,淡淡的道,“我怎麽會給她!我還指望它讓我飛黃騰達呢!這麽重要的東西,我自是放在最穩妥的地方!”
“那是放在哪裏?你不說最在意我嗎?為什麽不放在我這裏?”
長孫文策果然是十分喜歡青寧的,被這樣的糾纏,竟沒有生氣,仍然誘哄道,“別鬧,我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不,我就要知道!”
然而接下來不管青寧如何的逼問,長孫文策都不再搭話,看樣子是真的不打算告訴青寧。
青寧終于洩氣,低聲問道,“你如今已是世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還想要什麽?”
這句話青寧說的很輕,帶着淡淡的擔憂,已不是因為錦書的指示去問,完全是出自內心的擔心。
長孫文策已将要睡着,半睡半醒間,模糊的道,“他人給的又怎比自己争取到的牢固!”
很快有輕輕的鼾聲響起,雖然沒有什麽收獲,但至少知道雪麟确實在世子府,接下來就要看大夫人姚氏了!
錦書側身輕輕打開窗子,黑暗中,兩人如落葉輕輕一飄,毫無聲息的出了青寧的閨房,瞬間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七十七章仙居夜宴
回到客院,已是深夜,小丫鬟們都已歇息,錦書也不看身後,直直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她心中很亂,有些惱怒,有些懊悔,卻也不是針對他,而是她自己,她怎麽會…。
“錦兒!”
低沉的聲音響起,錦書腳步不由的一頓,停在那裏,卻沒有回頭,靜靜的等着他要說的話。
看着女子挺直的背影,蕭奕眉頭輕皺,黑眸深沉,淡聲道,“今日那女子會輕微的媚術,你、被蠱惑也情有所原,不必在意!”
被看穿了心事,錦書微微一窘,真的是這樣嗎?
然而這話卻讓錦書心中稍稍好過了一些,含糊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逃一般的快步離開。
少女已經離開許久,三更的更聲也已經敲過兩遍,蕭奕仍然站在那裏,倚着門框,半閉着黑眸,長睫低垂,将所有的情緒斂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