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棠順着熱心阿姨指的方向，拐進一個胡同裏，沒有小區，她擡頭看看，一幢五層樓的破舊樓房，牆體斑駁，大門鐵鏽，樓房的狀況很糟糕。
站在門口看進去，裏面的樓道狹窄，泛黃的牆面上印滿了藍色黑色紅色的小廣告，上面寫着開鎖、通下水、道搬家的電話，各種私拉電線，讓這裏變得像盤絲洞一樣錯綜複雜。
經過的人随地吐痰，眼神不善地打量了下他們。
江子骞皺着眉，“還是不要去了，我們走吧。”
“不行，來都來了，我要去看看。”郁棠心裏不是滋味，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鐵門，順着樓梯往下走。
江子骞根本不想進這種地方，這裏的環境一看就很糟糕，來往進出的人素質低下，但看她進去了，他不得不跟着，以免她出什麽事情。
一股發黴潮濕的氣味傳來，空氣質量很差，郁棠不舒服地捂着鼻子，她環顧四周，明明外面是白天，可這裏像晚上一樣黑。
走廊裏停着好幾輛正在充電的電瓶車，進門口的一間房間傳來麻将聲，混雜着嘈雜的聊天聲和叫罵聲，門口煙味很重，令人不适。
非常糟糕的生活環境。
郁棠鼻子發酸，她往前走，要去找-103室，身後的江子骞拉住她，低聲道：“別找了，我們走吧。”
“我還要看看他們住的地方。”
“沒什麽好看的，就算看了又怎麽樣！”江子骞握着郁棠的肩膀，激動道：“難道你要出錢讓他們住好點的房子，他們會怎麽想？他們會覺得你看不起他們，你黃鼠狼給雞拜年。”
郁棠撇過頭，眼睛一直在找門牌號，她找到了103，可就像是江子骞說的那樣，她難不成敲敲門，向他們說明來意，只怕會被打出去。
見她神色猶豫且迷茫，江子骞硬拉她離開，“聽我的，走吧，沒什麽好看的。”
她思緒混亂，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是拉着江子骞的手，不讓他走，互相僵持着。
兩人拉拉扯扯的，倒是引起了在麻将館裏一人的注意，他原本抱着臂看人搓麻将，轉頭就看到兩個小年輕，他來了精神，忙上去打招呼道：“小朋友們，來看房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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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郁棠停下了動作，眼睛瞪圓了些。
江子骞正要開口說不是，被她一把擰在手臂上。
那位大哥自顧自地笑道：“大學生吧，剛進大學想搬出來同居，又沒錢是不是？”
他連理由都替他們找好了。
郁棠和江子骞面面相觑，她轉過頭，朝那位大哥重重地點頭，“是的，我們找房子。”
江子骞瞪大了眼睛，臉色愠怒，她忙朝他安撫地笑笑。
“我就說嘛，看房子說一聲就行，進來看吧。”這位做房産中介的大哥打開了103室旁邊那房子，“這裏的性價比絕對是高的，3000塊一個月，包水電網費，壞了什麽東西說一聲，我馬上幫換。附近這樣的房子起碼四五千起。”
郁棠抱着好奇心走了進去，門口很窄，只容許一個人通過，她覺得還好，江子骞就覺得這裏逼仄的很，喘不過氣來。
進門後左手邊就是洗手間，再過去就是廚房，幾步的距離，往裏一走，只有一間四四方方的小房間。
窗只有半扇能看到外面，就算看的到，外面的風景也只有淩亂的草叢，以及人走動時的雙腿。
房子小的不可思議，而且陰暗潮濕。
這種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郁棠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房子，給她的震撼不是一星半點，季聿懷他們住這裏，到底是怎麽忍受下來的。
更令她震驚的是，哪怕是住地下室，他們也不肯回季家，可見是真的恨透了季家的人，恨透了她媽。
“怎麽樣？還可以吧。”中介大哥臉上堆着笑，“要住嗎？3000塊一個月，附近就是地鐵站，交通便利，外面都是小吃店，別的地方可沒這麽便宜。”
“3000塊……”郁棠喃喃地重複了遍，比她住一晚酒店還便宜。
中介大哥以為他們要考慮考慮，正巧他來了個電話，大概是信號不好，他嚷嚷了半天，“這裏沒信號，我到樓上再和你說。”
郁棠目瞪口呆，接個電話還要跑到樓上去，這是什麽鬼地方。
江子骞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他朝她使眼色，他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男生善意地提醒道：“3000一個月，附近小區的一室戶也就這個價錢，你們別被騙了。”
他們回頭看，早上才從屏幕裏看到的人出現在眼前了，季稚川看到郁棠的生病造型，驚訝道：“你身體看起來不好，更不能住在這裏，女孩子不能住這麽陰濕的地方。”
他穿着便宜的白色T恤，淺色牛仔褲，黑發柔順，眼神幹淨，只是比起直播時的模樣，現實中顯得消沉了些。
郁棠想上前和他說話，他往後退了步，轉過身就離開，只留下她留在原地懵逼。
“他挺善良的，提醒陌生人不要被房産中介騙。”郁棠轉過頭，對江子骞說道。
江子骞挑挑眉，沒說什麽。
兩人走出房間，經過103室，因為裏面不通風，季稚川開着門通風，看見人，他眼神閃爍了下，忙把房門關上。
令原本想搭話的郁棠郁悶不已，她小聲說道：“他有點敏感。”
“走吧。”江子骞扯着她的手臂，帶她離開。
走上樓時，正好碰到房産中介大哥打完電話，他笑着問道：“看完了？房子要不要？”
“不要。”江子骞心想這破房子哪裏能住人，“不好意思，大哥，我們再看看。”
中介大哥點了下頭，沒為難他們。
等他們走出一段距離，郁棠聽到下面傳來聲音，剛才的中介大哥踹了下門，怒道：“103的小子，是不是你幹的好事！是不是你和他們說什麽了！我說你怎麽這麽閑呢！我非要加租不可！”
“沒用的東西！你就一輩子住這種蟑螂窩吧！”
他罵罵咧咧的，話語難聽，郁棠又氣又怒，想回去找他理論，這根本不關季稚川什麽事情，他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江子骞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別去，不要瞎摻和，郁棠你答應過我就來看看的，不要沖動。”
郁棠這才冷靜下來了，回到車上，她情緒消沉，明顯不開心。
“別想了，這些都不關你的事情。”江子骞安慰她。
跑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郁棠望着窗外的景色，她難過地說道：“我就想看看，要是他們過的很好，不對，是過的和普通人一樣，我也不至于這麽難受，但他們過的很糟糕。”
“那你想怎麽做？”江子骞語調微寒，“不，是你能做什麽？”
郁棠沉默不語。
“這是上一代的事情，根本不關你的事情。”江子骞說道。
回酒店的路上，兩人不再聊天，到了酒店門口，她郁郁寡歡地向他說了再見。
“你不要自責，也不要愧疚，這些都不關你的事情，要是他們真的報複你，你來找我。”江子骞認真地說道。
她心裏感動，輕輕點頭，朝他勉強笑了下。
郁棠走進房間，看看寬敞舒适的酒店套房，她從小住的豪宅比這裏更加高級，他們住的地方簡直不是人住的。
江子骞說她能做什麽？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雖然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但她親眼看到，親自感受到後，只剩下難過的情緒。
是什麽讓他們會産生複仇的念頭？甚至連仇人的女兒也不放過，恨屋及烏。
現在她明白了其中一些原因。
晚上想了一夜，迷迷糊糊睡過去，精神壓力很大，第二天一早，郁棠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不敢告訴江子骞，要是告訴他，他肯定會戳着她腦門罵她犯蠢，閑着沒事幹。
退房後，她收拾好行李箱打車去了那個地方。
郁棠本來想找昨天那位房産中介大哥，但轉念一想，他對季稚川那麽惡劣，肯定不是好人。
于是她找了家連鎖房産中介公司，說明了要租的房子。
這次帶她去看房的是一個年輕人，穿着廉價的黑色西裝，開着輛小電瓶。
進了那幢樓，中介帶她看了房子，她下定決心，要住這裏。
“一個月3000元，押一付三，一次□□12000元，沒問題吧？”中介小哥問道。
“沒問題。”郁棠點頭。
“對了，妹妹，我帶你過來看房子，收費是500元一次，待會簽合同時一起交了就行。”
看房子還要收費，昨天那個大哥就沒有收錢，郁棠不太了解租房的情況，她愣了下，随後說道：“哦……”
“這裏有床和衣櫃，房東留下來的，你可以使用，但不要弄壞，還有外面……”
隔壁一直傳來講話聲，這讓玩了一個通宵剛睡了會的季延厭煩不已，聽談話的內容，有人要租隔壁的房子？
反正睡不了，季延索性起來，他開門去看看情況，看看是誰要租房子。
推開門，他看見門口站着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黑色寬松T恤顯得她小巧玲珑，戴着單眼眼罩，一本正經地聽中介說話。
“14000元，包括中介費1500元和看房子的500元，準備好錢，現金刷卡都可以，沒錢的話推薦小額貸款，現在回去簽合同。”
這價格怎麽又變了，郁棠困惑了。
“喂，大哥，什麽時候看房子都要收錢了？”季延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