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哥哥願意嗎”
賀臨川到家的時候沈念正窩在床上睡得正香,Omega眼下有淡淡的烏青,這幾天事多傷神,睡得也不大安穩。
alpha輕手輕腳抱着幾個大紙箱走進了兒童房。二樓的側卧一直空着,自從沈念懷孕後,賀臨川就開始着手重新裝修了一下房間,準備将其改成嬰兒房。
鵝黃色的房間被alpha布置得十分溫馨,門口還挂着一塊小黑板。
【距離寶寶出生還有:73天】
alpha上前擦去末位數字,鄭重地寫上了數字2。
昨天逛母嬰店的時候他相中了一個木質搖搖馬,他拒絕了店家上門安裝的服務,這種事情還是應該當爸爸的親力親為。嬰兒房是呦呦人生開始的地方,裏面的東西大到嬰兒床小到窗臺的綠植,都是賀臨川和沈念兩人精心挑選的。床邊的小夜燈垂着輕柔的流蘇,溫柔的暖光投落滿地斑駁的光影。
alpha的眼神無比溫柔,他将嬰兒床上的泰迪熊擺正,搖搖馬也安裝好了,搖擺間仿佛浮現出幼兒幸福的模樣。
這種心被填滿的感覺,是賀臨川從未體驗過的。他永遠不會忘記,現在屬于他的所有幸福和愛都是沈念給他的。
天色漸晚,嬰兒房內沒有開大燈,只留一盞床頭燈散發些許微弱的光,給忙碌的alpha身影鍍上一層金邊。忙完了嬰兒房的事,賀臨川想去看看沈念醒了沒有,卻沒在床上看到他的身影。
alpha了然一笑,打開露臺的門。Omega果然在那裏,他倚靠在露臺的秋千椅上,手裏還捧着個吃了一半的布丁乳酪。沈念閉着眼聽耳機裏播放的胎教音樂,身體随着秋千的晃動小幅度搖擺着。
賀臨川無法形容眼前的場景,也許這會是他往後餘生裏經常出現的風景,但他仍覺得這一刻是他最想留住的瞬間。愛人,即将出世的孩子,家庭。他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沈念,破壞他的家,哪怕那個人是沈念的父親。
賀臨川走上前輕摸Omega的臉蛋,沈念沒有睜眼,順勢把alpha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兒子好像很喜歡這首鋼琴曲,每次聽到這首的時候它總是動得格外厲害。”
賀臨川微微垂眼,視線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眼神溫柔缱绻:“寶寶一定是知道這曲子是外婆彈的,所以才這麽高興。”
沈念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握着alpha的手微微用力。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沈念沒有父親也過得很好,沒有沈逸澤,Omega的人生會更自在。他并不需要這個爸爸,賀臨川想。
這已經不是沈念第一次走到住院部的樓層了,他并非故意想來,只是有時走着走着,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了。
他記得沈逸澤和他說過的,302房。
沈念來回踱步,略微急促的腳步出賣了他內心的糾結,他無法救那個孩子,也不想救。但不知為何,他還是想去看一看那個小小年紀就飽受病痛折磨的小Omega。
沈念站在門口向病房內望去,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他第一次看到了沈年。
正如沈逸澤所說,那個小孩和沈念長得非常像,簡直就是縮小版的他。瘦弱的孩子因為化療剃光了頭發,只剩一個圓溜溜的小光頭。他身旁喂他喝湯的年輕女人應該就是沈逸澤後娶的老婆。憔悴、心疼,無奈等多種情緒在女人臉上交織,但她還是裝作一副無事的樣子照顧孩子。這種表情沈念在醫院見得太多了,每個病人的家人都是這樣,尤其是母親。
“年年乖,你要多吃點飯,這樣将來做手術的時候才有體力。”女人心疼的撫摸着兒子的臉蛋,“我們年年很快就會好了,爸爸一直在給你想辦法。”
“爸爸是去找哥哥了嗎?”稚嫩的童音傳來,沈念的表情停滞了一瞬。
“對,爸爸去找哥哥幫忙了。他是你哥哥,一定會幫你的。”
“哥哥救我,也要做穿刺嗎?”年幼的嬰孩已經熟知治療的過程,穿刺的痛苦曾讓他崩潰大哭。
“哥哥不用做穿刺。”女人不知怎麽和孩子解釋捐獻者只需采取外周血抽血,“哥哥打針抽血就好。而且哥哥是大人,沒有年年那麽疼的。等年年有救了,你就可以回幼兒園和小朋友們一起玩了。”女人用紙巾幫兒子擦拭唇角,“年年不是一直很想幼兒園的壯壯嗎,等爸爸勸服哥哥,你就可以回去上學了。”
沈年低頭擺弄着玩具車,像是思索了片刻又擡頭,“那哥哥願意嗎?”
“什麽?”
“哥哥是自願的嗎?”稚子眨巴着幼圓的雙眼,睫毛忽閃忽閃,像落入凡間的精靈。
似乎是沒想到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女人僵硬了一瞬,硬着頭皮說道:“哥哥會同意的。”
沈年點點頭,随後又說:“如果哥哥不願意就算了哦,打針抽血也很疼的。”
“可是只要他抽了血就能救你了啊寶貝!”女人的語氣有些急躁,似乎是不明白沈年為什麽一直糾結這個問題,也是在宣洩心中的不滿。她不明白就只是打針抽血這麽簡單的事為什麽沈逸澤勸了沈念一周他還不同意,這可是在救沈念同父異母弟弟的命啊,舉手之勞而已。
只是抽血而已,這和沈年所接受過大大小小的治療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要不是沈逸澤不同意,女人恨不得自己去找沈念,哪怕沈念要她下跪她也絕不含糊。如果不是因為她和沈年的配型不成功,就算是讓她自己的命去換沈年,她也願意。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哥哥連抽血都不用。”沈年将手中把玩的小車車放到母親手中,看女人眼裏閃着淚光,小小的孩子一下子有些慌亂,“媽媽不哭。就算年年死了,以後也還是會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的。”小Omega笑起來就像一坨綿軟的糖,“媽媽的下個孩子還會是年年。”
女人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抱着孩子不撒手,嘴裏顫抖地喊着沈年的名字:“我的兒子啊……嗚……”
沈念的心在咚咚跳,他邁着僵硬的步伐逃一般的飛快離開了住院部。
複雜的情緒瞬間把沈念淹沒,這麽小的孩子,他才三歲,卻是唯一一個尊重沈念意見的人。他為自己的絕情感到愧疚,如果沈年不是沈逸澤的孩子,只是醫院的一個普通病人,沈念想他應該會伸出援手。
但他是沈逸澤的孩子,他怎麽會是沈逸澤的孩子。那個作惡多端的alpha憑什麽有這麽好的兒子!
沈念的瞳孔劇烈地收縮,眼底似乎要淌出水來,一雙手無法控制地顫抖,手指蜷縮着,掌心冒出細密的汗珠,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嫉妒那個孩子,嫉妒他擁有自己從未體驗過的父愛;他憐惜那個孩子,小小年紀飽受病痛的折磨;但他又愧對那個孩子。
因為他無法救他,也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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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不會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