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精明的蠢貨?

▌ “我感覺有點後背發毛。”覃戊司緊緊地摟住了懷裏的谛複。

“覃先生, 你不太開心?”谛複坐到了覃戊司身邊。

“我狀态還不錯。”覃戊司說着,目光卻沒有看向谛複。

他們已經回到了楊牧嘉的客廳,楊家外頭基本已經被控制了起來, 但殷家并未貿然行動,他們不怕楊牧嘉,但是他們很擔心楊家主家人會做些什麽。

“為什麽不高興?”王複安已經換上了方便行動的衣服,戴上了槍械。

“可能因為我們沒能救下殷俞航。”谛複解釋說。

“別把我說得那麽聖母。”覃戊司惱火道,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您當然是好人。”谛複拉住覃戊司的手, “您比我善良得多。”

覃戊司眯起眼睛:“你在嘲諷我?”

“不,善良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善良是美好的品格, 這一點不會因為這個世界爛人更多而有所改變。”谛複認真地看着覃戊司的眼睛, “在有過糟糕的經歷之後還依然能維持善良的本心, 那比憤怒還要偉大。”

谛複始終覺得覃戊司是善良的, 否則對方和自己的關系不會發展成如今這般。

覃戊司很無奈, 谛複的真誠讓他無法再繼續維持這種別扭的情緒。

他只能表示:“他當時就在隔壁, 而我只需要把他拖進影子……”

“覃先生,您的影子空間不能進活人。”谛複提醒他,“殷俞航會在進入影子的一瞬間死去。”

“好吧, 但我還可以把他拖出爆炸範圍,我做得到。”覃戊司只是讨厭那種無力感,“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力的我了,我現在是鬼,初始鬼。”

“而我們卻要以‘不暴露’為理由, 眼睜睜看着那個傻缺死在那裏。”覃戊司說,“我有力量, 但是我不能用, 就為了狗屁的最終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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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完後, 覃戊司發現谛複和王複安都盯着他看,覃戊司又改口:“好吧,你們的最終目标很重要,但要知道,我是鬼,我從來都不是你們組織的一員,我只是跟着谛複而已。”

王複安轉而看向谛複,谛複輕嘆了一口氣:“覃先生,我們的确袖手旁觀了。”

覃戊司張開嘴,然而谛複搶先一步說:“我們沒能救到任何一個。”

“什麽沒能救到任何一個?”覃戊司皺眉。

“當時房子裏還有很多人,我們沒能救出任何一個,之前殷家的爆炸也是同樣。殷家那些私生子裏面糟糕的貨色不少,但不是全部。”谛複說,“我們有能力,但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殷俞航的特殊之處在于,我們認識他。我們與他之間有情感上的互動。我們記住了他叫殷俞航,他是個有點脫線但又很有趣的朋友——對我們而言。”谛複将手挪到了覃戊司的肩膀上。

覃戊司聽明白了:“你是想告訴我,他放在那一群人裏并不特殊?”

“不,他很特殊,或者說,他們都很特殊。人類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他們有一些共通性,但也足夠複雜。”谛複解釋。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是好人。”谛複一字一頓。

覃戊司捂臉:“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不需要再提醒了。”

“不,不,覃先生你沒理解。”谛複把覃戊司的手扒拉開,“您本身其實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您會履行作為朋友的職責,哪怕你們沒有認識太久。”

“您是個很棒的朋友,但我不同,我會做出取舍。您沒必要因為我的決定而難過。”谛複想要抱住覃戊司安慰。

但是他被覃戊司給推開了,覃戊司哈了一聲:“你是想把鍋都搞到你自己身上去?”

“別傻了,如果我真的想動手救人,你覺得你攔得住我?”覃戊司點着谛複的胸口,“把你大無畏攬鍋的精神給我收一收,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再聊這個問題。”

覃戊司确實覺得別扭,但他不想在這時候扯太多,搞得大家心神不寧。

覃戊司說完之後就融入了影子。

谛複有些低落,他捂着被覃戊司手指戳過的胸口,垂下眼眸。

“所以覃戊司先生還能幫忙傳送嗎?”王複安問,“殷雲還遺落了幾個殷家人,現在估計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們要和她搶人。”

谛複不能确定,不過也不需要他問了,因為覃戊司的影子直接吞噬了谛複,随後那覃戊司又從影子裏露出半個頭來:“把名單和大致方位給我。”

王複安挑眉,她有預感,這倆人的別扭不會維持太久。

……

“什麽鬼?他們說隊長在規章之城?”005在得知派遣任務之後樂出了聲,“隊長在規章之城幹什麽?看那群明星排排站,跳大腿舞嗎?”

“所以你不去?”003問他。

“我才不去,我對沒有001的地方沒興趣。”005跷着二郎腿,嘴裏還叼了根糖,“還不如在這兒守着那群出不來的鬼,我可不想和貴族打交道。”

他預想中的001,此時要麽還被困在這裏,要麽就在舊大陸,随時準備着直搗黃龍,攻擊基地。

規章之城有什麽?漂亮的男孩女孩們?

比起那個,眼下還有更麻煩的事等着他去糾結。

005捏起自己的頭發,轉來轉去:“嘿,我想把頭發染成黃色,你們覺得怎麽樣?”

“為什麽想要黃色的頭發?”002在一旁詢問。

005回想起了上次見谛複時的情景,上次谛複身邊似乎跟着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大金毛男:“嘿,別管那麽多,你就說可不可行。”

“随你。”002看不透005那個混亂瘋狂的腦瓜子裏都是些什麽東西。

003又看向002:“你也不去嗎?”

“不去,這裏的任務顯然更重要。”002的回答要稍微比005正常一些。

003沉默半晌,随後輕聲道:“我想去看看,總待在這裏太無聊了。”

“嘿,別說得好像是要去旅游一樣,那可是執行任務!你可能得協助殺人。”005提醒,他們戰鬥系仿生人沒法直接對人類下手,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只能被用來對付鬼怪。

相反,他們的偵查能力一流,能夠快速幫助鎖定目标。

“無所謂,就算我不去,也會換成其他的什麽東西。”003說,“人類死了有什麽值得難過的嗎?大家最終都會死的。”

她語氣平緩,而聽了她話的005看向002,順便伸手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示意對方腦子裏的病比他還嚴重。

003是個極致的虛無主義者,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永恒,而“存在”只是痛苦的一種體現,在沒那麽痛苦時,一些人便能品出所謂的“幸福”,所以幸福只是痛苦的延伸物。

而這一切終歸虛無,虛無才是本真。

005一直很好奇,都這樣了003幹嘛不自盡。

不過003似乎在品味自己的人生,她等着有人終結她,不會自己處理掉自己。

“如果你真遇到隊長了怎麽辦?”002忽然問她。

003看向002,她說:“我會完成我自己的任務。”

隊長很溫柔,她很喜歡隊長。

但她會努力完成任務,畢竟死亡并不算太糟糕的事,那是一種解脫。

“死亡是一種解脫嗎?”

殷雲放下手中的本子,看向病床上的殷舒。

“我始終不理解你在想着什麽,你的腦子裏究竟裝了些什麽東西。”殷雲背手走到殷舒面前。

此時的殷舒此時沒有使用夢劑,他是醒着的。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瞳微微顫動。他并不害怕,這些只是使用太多夢劑的後遺症。

殷舒沒有回答殷雲的問題,他癡笑着,向對方講述起了自己做的美夢:“我剛才看到好大一片花海,無數人都躺在裏面,嘿嘿,我們擡頭就能看到藍天,一擡手,就能摸到風。”

殷雲垂眸,靜靜地聽着。

“所有人都躺在花海裏,沒有饑餓,沒有血腥殺戮。”殷舒的嘴角抽搐,口水順着唇邊滑落,“我們只是在思考,安靜地思考。”

殷雲坐到了他的床邊,伸手抽出一旁的布料給殷舒擦嘴。如今這個年代,人造紡布比紙巾便宜得多:“你們思考出什麽來了?”

殷舒想了想,随後他搖頭:“不知道,好像也不需要知道,因為那裏太安靜了,無論思考什麽都沒有意義,我仿佛與土地連為一體,我們一同望着天空,等待一場雨的滋潤,那種不會侵蝕人皮膚的雨。”

“我随着周圍的花一同呼吸,哦不不不,或許我就是花,我已經紮根進了泥土當中。”殷舒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存在,然後終有一天,我會死,沒入土壤中。在一個冬季的洗禮之後,我大概又會冒出來,重新看着天空,重新開始幻想。”

殷雲又問:“那樣的感覺很棒嗎?”

“很棒,很安靜。”殷舒肯定道。

殷雲摸了摸他的頭:“我為你高興。”她笑着說。

殷舒兀自回味了一會兒,随後他拍開了殷雲的手:“好了,大姐,說說你過來是為了什麽吧。”

“為什麽這麽說?”殷雲像是不理解。

“你已經一年多沒有來過我這裏了。”殷舒擺擺手,“你也許在乎我,但我沒用了,所以你就把我扔了,以你的性格來說,這很正常。所以你不覺得你現在坐在我的床邊顯得很詭異嗎?”

殷雲深吸了一口氣:“的确,我過來只是因為我還想再看你一眼。”

“再看我一眼?”殷舒歪了下腦袋。

“是啊,現在我們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煩。”殷雲笑着起身,她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常路回來了。”

“常路?!”殷舒詫異,“她居然還活着。”

“是的,所以。”殷雲擡起胳膊,她手上拿了一把槍,而槍口正對準殷舒的眉心。

外頭的仿生人推門而入,看到這一場景之後并未驚訝,祂只是低下了頭:“監控處理完畢。”

“你知道謎底的答案。”殷雲說,“所以……”

“所以我該死了。”殷舒接話。

“是的,只不過作為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有你,我希望再多見一面,親自送你離開。”殷雲語氣依舊淡定,但多了幾分緊繃感,“抱歉。”

扣動扳機。

巨大的白色光束瞬間籠罩了殷舒,那一瞬間,殷舒化為血霧,就如同他那場荒誕的夢一般,變為了鮮紅的花,随後消散。

殷雲收回槍,随後将手中的本子交給仿生人:“處理幹淨。”

“好的。”仿生人接過。

殷雲看着被血染紅的床鋪和牆壁,她停頓了許久,最後她問:“死亡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嗎?”

“如果您是想要一個安慰的話,那麽,是的,殷舒少爺期待死亡的降臨。”仿生人恭敬道。

殷雲看向仿生人:“如果不是安慰呢?”

“那麽我會說,殷舒少爺期待的死亡是他自己給予自己的,而您這種行為更像是抛棄。”仿生人表示,“您抛棄了他。”

“下次別給我安慰版的說辭了。”殷雲把槍也扔給仿生人,“太虛僞。”

仿生人沒有回應,只是默默收起了槍。

……

谛複的搶救行動還是挺快的,只不過覃戊司的影子無法運送人員,原本活着的殷家血脈還有八個,谛複只帶回來了四個。

按理來說,四個已經不算小數目了,畢竟基站的數量也就七個。

這四個殷家人,再加上殷雲,殷家主,他們只需要排除一個可能性,就能試到真的鎖在哪兒。

但他們的麻煩并沒有得到解決。

因為谛複帶回來的這四個人,沒一個是大奸大惡之輩,沒一個手上沾了人命。

“一個是自閉的畫師,一個立志成為舞蹈家,兩個還不滿十歲的未成年,見鬼,殷家主現在還沒失去繁殖能力嗎?”楊牧嘉看向最小的那個小男孩,詢問,“你以後想做殺人如麻的惡鬼嗎?”

小孩堅定地搖頭,并且握緊拳頭表示:“我要成為能改變世界的科學家。”

楊牧嘉捂臉。

“你怎麽了,楊先生?”那位自閉畫師皺眉開口,“是哪裏不舒服嗎?需不需要看醫生?”

“他在為找不到理由殺你們而感到悲傷。”一旁的谛複解釋。

好不容易主動透露出關心的自閉畫師動作一頓,随後又默默縮回去,害怕地抱住了自己。

“我們必須死嗎?”那位立志成為舞蹈家的女士詢問。

“不,事實上你們不用死。”谛複說,“不到要命的時刻,我們只會殺那些手上沾了人命的混蛋,因為這樣會讓我們有所安慰,盡管這樣很虛僞,畢竟都是殺人。”

谛複在說完之後,發現房間裏的人都看着自己,他不理解:“我這麽說有什麽問題嗎?”

“不,沒問題,你說得對。”王複安按摩自己的太陽穴,她看向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這群人,又補充道:“慶幸你們本身是個好人吧,這救了你們一命。”

“但是這救不了我們。”楊牧嘉說,“現在咱們必須争分奪秒。”

他的兒子和兒媳還在外區籌劃平民轉移的事項。

“我不能确定我家崽子是生是死,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嗎?”楊牧嘉感覺自己頭都快禿了。

原本他們只是想和殷雲互相試探,誰知道殷雲直接來了個這麽狠的招數?

“呃,有。”谛複再一次開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谛複清了清嗓子:“戰鬥系仿生人即将過來的消息算不算糟糕。”

楊牧嘉睜大雙眼。

“我通過監控聽到的,她似乎也沒準備隐瞞。”谛複表示。

“她發現你是001了?!”

“沒有,她只是想借戰鬥系仿生人的力量快速解決我們。”谛複搖頭。

殷雲這次屬于是歪打正着。

“卧槽!她個神經病!”殷雲一把帶走這麽多殷家人,純屬是擴大事件的嚴重程度。

快兩百人都死絕了,上頭再不派支援可就說不過去了。

“她就沒想過欺騙高層的後果嗎?!”楊牧嘉瘋狂撓頭。

一旁的王複安尴尬地笑了兩聲。

谛複望向王複安:“王經理,你有看法?”

“殷雲她現在反應這麽大,可能是我以前把她給吓應激了。”是的,王複安反思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問題。

畢竟她以前鬧出來的動靜實在不算小。

谛複挑眉:“我還沒有仔細了解過,您以前到底做過什麽?”

“她以前憑一己之力調查出了貴族‘樂園’的內幕,甚至混進去拍了照片和視頻,相信我,那種東西本身的存在就足夠觸目驚心。”楊牧嘉顯然了解王複安以前做過的那些事。

王複安補充:“并且我把幾大企業背後用舊大陸人做實驗的事也給曝光了,當時的我可以說是被全方位圍剿。”能活下來都是奇跡。

王複安光顧着惦記001的身份不能暴露,卻低估了她本身帶給殷雲的震撼。

谛複無奈:“那就難怪了。”

王複安又是死而複生,背後的勢力又極其神秘,殷雲不防備才是有問題。

“那些東西我還有備份,只是現在發出去就會被追蹤。”王複安也很無奈,如果她過去足夠小心,也不至于在消息還沒透露時就被“弄死”了。

“那些戰鬥系仿生人到了,你們最好動作快點。”覃戊司從影子中走出來,他剛剛游蕩于各大港口,在戰鬥系仿生人到來的一瞬間就發現了對方的蹤跡,“一共十個戰鬥系仿生人,最厲害的應該就是那個003。”

“我們應該先處理掉殷雲的。”覃戊司皺眉,“先把她殺掉,之後一切都好說。”

“不,家主不能随便殺。”谛複搖頭,“一般這種設置在感知到最主要的‘鑰匙’死亡後都會自動封閉,等待重新設定。”

覃戊司臉色相當不好看,顯然,他不怎麽喜歡殷雲,也不太能接受殷雲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

“還有。”覃戊司環抱雙臂,坐到了沙發上,“殷俞航的媽媽找過來了,就在門口按門鈴。不過我們這裏的信息被殷家切斷,你們感受不到。”

殷俞航的媽媽?衆人看向門口的方向。

覃戊司往沙發把手處挪了挪:“你們聊啊,我不參與。”

“等聽到門鈴聲的時候再說。”谛複提醒,這時候找出去,不就證明了他們有能夠監視外部的力量嗎?

殷俞航媽媽找到楊家的消息也傳給了殷雲。

殷俞航的媽媽并不是個多複雜的人,或者說,殷俞航本身就是他媽的性轉版。

她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頭。

作為一個小貴族的次女長大,本身不管理任何事物,人生都在玩玩鬧鬧中度過。和殷家主春風一度後,覺得生個殷家的崽也不虧,于是便有了殷俞航。

要說母子情,那估計不太濃厚。畢竟殷俞航大多數時候是交給保姆機器人帶的,而她只需要領着自己的傻缺兒子四處玩樂,做兩個快樂的傻缺。

“放她進去吧。”殷雲擺擺手,“最好能鬧起來。”

話落間,殷雲的車已經開到了港口,而她也見到了高層派來的戰鬥系仿生人。

戰鬥系仿生人們穿着外附機甲,殷雲看不清他們的面龐,但她能看到他們胸口和手臂的塗裝。

殷雲朝着那位003伸出手臂:“歡迎你們。”

003與她交握:“殷少家主。”

而003身後的那些仿生人都沒有發聲。

“我們會協助調查,請把所有的資源都拷貝給我們一份。”003直奔主題,沒有多餘的客套,“還有,希望您明白,我們無法直接殺人,所以需要您自己解決問題。”

殷雲當然明白:“各位對殺人反感嗎?”

“不,只是程序設定。”003否認了殷雲的說法,“如果沒有程序,那麽我很樂意上手試試。畢竟活着太痛苦了,我能給予他們解脫。”

殷雲動作一頓,她詫異地睜大眼,看向003。

“怎麽?”003問她。

“不,就是感覺您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和您抱有同樣的想法。”殷雲說,“他覺得死亡才是解脫。”

003有些意外:“誰?我能認識一下嗎?”

“我的弟弟,您現在大概見不到他了。”殷雲收起笑容,緩緩開口道:“他已經死了。”

“那麽他應該是去了他想到達的地方,他會高興的。”003罕見地安慰。

“他可能沒那麽高興,他死去的方式可能不是他想要的那種。”

“很遺憾。”003公式化地表示。

“是啊,很遺憾。”殷雲語調和003差不太多。

003沒有再開口,她想搞清楚殷雲讓他們處理的到底是誰,如果001真在這裏的話,那001的具體位置又是哪邊。

她不知道,此時被她惦記的001正和覃戊司一起擠在影子裏偷聽別人聊天。

殷俞航的媽媽被放了進來,而考慮到谛複和覃戊司作為死亡人員不方便出現,于是覃戊司便拉着谛複進了影子。

“我還以為你沒有負罪感。”覃戊司用手肘推了推谛複。

谛複抿了下唇:“覃先生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沒生你的氣!我從來沒生過你的氣。”覃戊司啧了一聲,“我只是在氣我自己。”

他現在很強悍,很厲害,但他依舊無法為所欲為。

連随心所欲地救人都做不到,這太窩囊了。

谛複把視線轉到影子外。

覃戊司又用手肘捅了捅他:“所以你到底有負罪感嗎?”

“老實講,沒有。”谛複說,“覃先生,我很難對殷俞航有負罪感。”

“為什麽?因為他好色。”覃戊司問。

“不是,我沒有那麽高的道德标準。”谛複搖頭,“覃先生,你還記得嗎?我親手殺死了‘父親’。”

覃戊司沉默了。

“老實講,在我們袖手旁觀之後,産生負罪感其實是一件好事,代表我們依舊心向良善。”谛複輕聲說,“我也很希望我心中能出現一些別樣的情緒。”

“抱歉,谛複。”覃戊司已經忘了谛複親手殺死他父親的那一茬。

“不,覃先生你不需要為這種事感到抱歉。”谛複看着外頭殷俞航母親哭泣的模樣,他說,“只是我和他們隔了一層。”

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這導致谛複的行為舉止不那麽人性化,表現得沒多少同理心。

在他人情緒起伏劇烈的時候,他依然能夠保持冷靜。

出問題的是他。

“你別想太多,你純粹是以前經歷的打擊有點太大了。”覃戊司把谛複拉到自己身前,緊緊摟住,随後他跟谛複一起看向影子外,“就像我考試考了個0分,那麽之後我再考個二十分好像也沒那麽糟糕。”經歷過太悲催的同類型事件,人是會麻木的。

就比如覃戊司,他以往的經歷足夠糟糕,但還不到谛複這種被迫“手刃至親”的程度。

“我從沒考過二十分。”谛複說。

“這就是個比喻,不許較真。”覃戊司在谛複腦袋頂上拍了拍,“給我好好看着。”

外頭殷俞航的母親正在抱着楊牧嘉哭,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她大概以為楊牧嘉也是個失去孩子的父親。

“我,我從沒想過小航會這麽死。”她吸溜了一下鼻子,“太突然了,你明白嗎?”

說起來,她和楊牧嘉還有那麽點沾親帶故。

楊牧嘉的老婆是她的遠房表姐。

殷俞航的母親姓俞,是的,她把自己和殷家主的姓組合在一起了,所以殷俞航真正的名只有最後那個“航”字。

殷女士拿着清潔布料,擦拭自己的眼淚:“我以為他至少是在老了之後才會被不知名的女人騙去賣器官。”

楊牧嘉:“……你這麽想?”

“不是我這麽想,是我家小航真的不太聰明。”俞女士一邊哭一邊看向楊牧嘉,“你看出來了嗎?”

楊牧嘉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說看出來了?這樣顯得不尊重死者。說沒看出來?那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

好在俞女士也不是一定要個答案,她只是難過,在尋求宣洩。

“但我真的以為他能多活幾年的,起碼死在我的後頭哇,嗚嗚嗚。”俞女士捂着胸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且沒死在美色上,那也太窩囊了。”她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而楊牧嘉用眼神救助一旁的王複安,他實在不知道該拿這位思維清奇的女士怎麽辦。

王複安也懵,她也只能感嘆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們殷家人都死了嗚嗚嗚。”俞女士張開雙臂,抱住了楊牧嘉,“太過分了,殷家做錯了什麽!他們為什麽這麽針對我們。”

楊牧嘉感覺自己快被俞女士給摟斷氣了,他只能附和:“是啊是啊,真過分。”

俞女士在痛哭過後,又忽然起身,她壓低聲音,神神叨叨地對楊牧嘉道:“其實我懷疑,是有惡鬼作祟。”

“哦哦哦。”楊牧嘉敷衍點頭。

“那種能夠影響心智的惡鬼。”俞女士緊緊握拳,雙目忽然就有神。

楊牧嘉繼續點頭。

俞女士接着說:“很有可能跟常路有關系。”

怎麽又扯到王複安身上來了?

楊牧嘉隐晦地看了王複安一眼,而王複安只能無奈嘆氣。

“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麽殷舒從新聞大樓離開就不對勁了。”俞女士繼續說。

“啊對……等等,什麽?”楊牧嘉精神一振,“你說殷舒從哪裏離開就不對勁了?”

“常路工作的新聞大樓啊。”俞女士眨巴眨巴眼睛,“他從哪裏離開之後,就再沒出現在任何正式場合了,肯定是常路搞的鬼。”

不可能是常路搞的鬼,更有可能是新聞大樓裏頭有問題。

俞女士壓低聲音:“殷舒是被人壓出來的,他小臂上都是割腕的傷口,豎着割的,一心求死诶,那多疼啊,我想想就覺得怕。”

他們已經知道了中樞的各個控制地點的具體位置,新聞大樓下面的确有一個。

但他們從未将這個作為主要的懷疑對象,畢竟那是王複安以前工作過的地方,名義上并不歸殷家管控。

楊牧嘉看着俞女士,滿眼的不可置信:“你……”

俞女士便又爆發出一陣哭聲,繼續崩潰她那個不怎麽聰明的兒子就這麽死了。

“故意的。”谛複說。

覃戊司點頭表示同意:“看出來了。”

恰在這個時間點,恰在這個時候來這裏。不知道這位俞女士摸清了多少東西,但她估計已經明白了,殷雲要對付的是楊家這邊的人。

會讓殷雲處理自己私生弟妹的,也就只有關于規章之城的事。

殷俞航或許不怎麽聰明,但他的媽媽絕對是個有腦子的角色。

她收斂鋒芒,不與任何人掙利,這是她的存世手段。她沒有欲望,所以表現出游戲人間的姿态。這樣很荒唐,但對其他人而言,這樣也很無害。

而此時此刻的她,大概只想讓殷雲付出代價。

俞女士又在客廳哭了一會兒,随後抱住胳膊,晃晃悠悠地往門口走。

楊牧嘉想要送她,被她回絕了。

她一邊吸溜鼻子一邊表示自己已經叫了人接。

在出莊園之後,她哭得梨花帶雨地躺進了舞男的懷裏,依舊荒唐,似乎她只是借着“兒子死了”這個由頭去更好地找樂子。

“好家夥,太誇張了。”覃戊司有理由相信,窺探到對方真面目的只有如今客廳裏這些人,對方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維持這般作态。

“我們低估了殷雲。”谛複說,“殷雲也低估了她周圍的人。”

“我感覺有點後背發毛。”覃戊司緊緊地摟住了懷裏的谛複。

這種人自開智後便在演戲,精明人扮演蠢貨,讓覃戊司有些毛骨悚然。

完全被揉進懷裏的谛複沒法正常說話:“嗚嗚嗚嗚。”(所以說有時候硬實力并不能代表一切,太過傲慢反而會吃大虧。)

“你說得對。”覃戊司點頭。

谛複:……

等等,覃先生怎麽聽懂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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