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委托

◎莫名會想起他來◎

明明在室內,男人卻還戴着一頂鴨舌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容貌并不能看清,隐約只能瞧見那有着冷白膚色的,流暢而幹淨的下颌線條。

不知怎麽的,岑茉總覺得,這樣的氣質與輪廓,她不久前就曾見過。

只是眼下情況緊急,她只走神了一瞬,就立刻擡手在窗戶上敲擊了兩下,沖着男人做了個開窗的手勢。

那人帽檐微動,雖看不清臉上是什麽表情,但長腿只邁了幾步,便已到了近前。

伸出修長手臂,他輕松地撥開了窗舷。

岑茉急忙将身前的小孩兒舉了舉,遞到窗裏,然後才解了安全帶鎖扣。

看着那男人穩穩的把小孩兒放到了地上,她便雙手搭着窗沿,準備自己也上去。

面前卻忽然出現了一只手。

男人的大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尾指上還帶着一個接近深黑的墨綠玉扳指,就那麽直直的向她伸着。

而他身上冷松的氣息,也恰到好處地趕走了鋪面而來的炎熱空氣。

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來,岑茉搖搖頭,将紛雜思緒趕跑,把手遞了過去。

但下一秒,她才覺出些不對勁來:這人好像并不打算拉她,手是朝着另一個方向伸過去的。

眼珠子跟着男人的動作轉了一圈,岑茉眼睜睜看這人的大手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領子,抓豬似的往起一扽。

“……”

心中瞬間飄過無數罵人的話,岑茉感覺自己就跟在上吊似的,臉都憋的稍微發紅了。

也幸好這人的另一只手還拽了下她的胳膊,她才沒有被勒死在當場。

男人的力氣很大,只輕輕一提,她總算是順利的從窗外進到了室內。

一直到實實在在踩在了地面上,岑茉才解開身上的鎖扣,深呼吸了幾下,同時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免得一會兒做出些什麽來。

房主老頭兒拎着條不知從哪兒找出來的舊木棒,氣勢洶洶揮舞着就過來了。

有了武器在手,他底氣足了許多,大聲喊起來:“抓賊了,抓小偷!你們竟然敢私自弄壞門闖到我家裏來!我要報警抓你們!”

這種無理取鬧,又毫無公德心的人,實在是最難纏的,岑茉皺皺眉,把小孩子護在身後,又下意識去看身旁的人。

男人帽檐依舊壓得很低,黑色襯衣穿在他的身上,莫名有種誘人的感覺。

喉結微動,他上下懶洋洋盯兩眼老頭:“你想怎麽樣,要錢嗎?”

聲音意外的低沉,像是徹骨冰泉下層的淙淙流水。

岑茉掃了眼他的穿着和手表,心裏已經大致有了數,知道這人是個喜歡用錢去解決一切的富豪,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她看來,有一些浪費了。

而沒有公德心的人,也理應得到懲罰,不是嗎?

想到這裏,她抿起唇,已經在思索如何幫他了,畢竟不管出于哪種原因,人家破門而入,都是為了幫她救小孩的。

“你願意私了啊?那行,十萬,免了你牢獄之災,不多吧?只要你給了,我就不報警。”穿背心兒的老頭兒這時眼睛亮了亮,張口就來。

“十萬,倒是不多。”男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居然還挺悠閑的靠在窗邊。

他那壓低的帽檐轉了轉,俨然是向着她的方向,雖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不知怎麽,岑茉就是有種兩人視線相對的感覺。

“你怎麽看。”下一秒,他果然沖她揚揚下巴。

“我?”岑茉倒愣了愣:“你在跟我說話?”

“是,說一下你的看法。”換了只手插兜,男人語氣肯定。

莫名就有種被上司點名回答問題的錯覺,岑茉心中有一絲絲的不爽,但很快就壓制了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這位老伯,未經允許進到房子裏,這是我們不對,很抱歉。但你私自改建外窗臺,導致我在救人過程中速降繩磨損,差一點就釀成慘劇,單憑這一點,我也可以去告你。”

“你胡說什麽呢?闖進我家還有理了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想偷東西!我現在就報警!”老頭頓時瞪起眼。

岑茉語氣平靜:“你大可以報警,剛剛我敲窗戶的時候,你家明明有人,卻躲起來不肯開窗,這是在阻礙救援,我們迫不得已才私自進來,物業和消防員都可以證明。”

老頭兒張了張嘴,忽然換了張笑臉,轉頭看向窗邊的男人:“小夥子,看着你也挺有本事的,肯定不會聽一個女人的吧?這麽着,三千,你就給三千,咱們就私了。”

岑茉挑眉,也跟着轉頭。

“我聽啊,她說得對。”面對衆多目光,男人卻依舊是那副悠閑散漫的姿态。

從始至終,他說過的話也不過寥寥幾句,一直處于懶洋洋的看戲狀态中,這會兒事情解決,自然也不會多留,長腿一邁,徑直走出房門。

所以他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給錢吧?只是嫌麻煩,才都丢給她處理。

盯了那高大的背影一眼,岑茉緩緩的磨了下後槽牙。

今天是周日,徐旭東原本是答應兒子在家陪他的,結果院裏來了電話,說有個病人突發急症,他只好急匆匆地開車趕過去。

這孩子平時也經常自己在家,本以為不會出什麽事兒,誰想到他會賭氣爬出窗戶去?

手術室裏接不到電話,等到他終于出來,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開車回來的路上,放在方向盤的手一直都是顫抖着的。

好在,小孩兒完好無損地站在他的面前。

“徐朗!”快步走到兒子跟前,徐旭東嚴肅地喊了一聲,想訓斥又覺得心疼。

彎腰檢查完小孩身體後,他才沖岑茉鞠躬:“謝謝你,岑老師,真的太感謝了,我…”

“沒關系,這也是我的職責。”岑茉倒是不太在意,淡淡說道。

她給徐朗當家教已經整整一年了,說是做家教,其實工作內容不光是教孩子知識,還要瑣碎得多。

除周六日外,她都要在下午去學校接徐朗,把小孩兒送回家後,給他弄些吃的,然後輔導作業,一直到徐醫生九點多下班。

今天是周日,原本她不用過來的,但徐醫生忽然打電話過來,說他需要趕去醫院,問她能不能過來陪陪孩子,岑茉就答應了下來。

誰知道一到樓下就看到那樣的場景?當時小孩兒是剛剛鑽出窗外,消防來不及過來,情況實在是緊急,她才會想辦法營救。

事情都處理完後,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岑茉先領着小孩兒回屋看了會兒動畫片,安撫了安撫孩子的情緒,聽見外面客廳有腳步聲,這才牽着小孩兒出來。

有了之前的事情,她現在肯定不敢放他一個人待着。

徐旭東也是如此,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牽着兒子的小手,把小孩兒安頓在沙發跟前的地毯上玩兒航模,這才招呼岑茉坐下。

“岑老師,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我真的很感謝你,你救了我兒子一命,我願意盡我所能滿足你的願望。”

岑茉當然能聽出這話裏的真誠,笑一笑搖頭道:“只管像以前一樣,叫我小岑就好,徐醫生,剛剛我也說過,這是我的職責,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孩子出事。”

徐旭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還是從身後的包裏取了一個信封,放在桌上推了過來:“這是我剛剛去銀行取的,不多,十萬塊錢,只是表達一點心意。”

又是十萬這個數字。

不知怎麽,岑茉就聯想到了剛剛那訛人的老頭兒,繼而又想到那黑衣男人。

然後…脖領子莫名就感覺有點兒勒。

“徐醫生,這個我不會收。”察覺到徐旭東看她,岑茉收回思緒,伸手将紙袋又推回去了。

徐旭東搓了搓手,表情有些愧疚:“我知道用錢來表達很不尊重人,但…”

岑茉這才笑了起來:“不是這樣的,用錢表達很真誠,至少錢是人人都需要的東西,我也沒生氣,只是比起這個,我更願意多交一個朋友。”

“好,你今年畢業是吧?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跟我說。”徐旭東點點頭,沒再強求。

作為一個社會打拼多年的人,他當然也知道,比起用錢一次性結清的方式,用人情來還是更加困難的。

而岑茉能夠不假思索地拒絕錢財,這也是他沒想到的,這個年輕的姑娘并不一般,且不說膽識一流,心性比一般年輕人也穩重得多。

這麽想着,他再看岑茉的目光,自然又多了幾分贊賞。

“小岑,你之前是學過登山嗎?”想一想,徐旭東又張口問道。

之前的事情他都已經聽物業經理講過了,實在想不到這麽個年輕的姑娘居然敢用繩索高空救人。

那速降繩也是他前幾年在網上看到一篇報道後買的,目的是預防火災這樣的突發事故,沒想到真派上用場。

“嗯,有一點經驗。”岑茉點頭,過一會兒忽然提議:“徐醫生,如果你想讓徐朗學一些特長的話,不妨試試攀岩,他還蠻有天賦。

“是啊,我家這熊孩子…總是不聲不響搞大事,還不如送去學些特長。”徐醫生苦笑。

又到周一,岑茉看完畢業後租房的信息後,剛想着去學校接徐朗,小孩兒他爸卻打過電話來。

“小岑,你今天不用去接孩子了,徐朗之前一直很好奇我工作的環境,我叫同事把他接到醫院來了,下班順便帶他吃飯,”

“好的。”岑茉答應一聲,剛要挂電話。

“稍等一下,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你。”徐旭東急忙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剛從國外回來,可能有一些不适應這裏的氣候,發燒了,他又不願意來醫院,我很擔心他。”

“所以,你是想…”

“能不能請你過去看一眼,替他煮一些粥?”徐旭東語氣有些抱歉:“我可以另加工資,因為實在不知道可以拜托誰,我認識的人基本都是醫生,上班很忙。”

“是男士嗎?”岑茉沒有立刻拒絕,皺了皺眉又問。

“是的,是我很好的朋友。”怕她不信,徐旭東又補充道:“他就住在我家附近的別墅區,徐朗出事的時候,我給他打過求助電話,你們應該見過。”

“我們見過?”岑茉重複一遍,不自覺挑了挑眉。

她的記憶力很不錯,腦海裏立刻就浮現出那個身材高大挺拔,帽檐遮半邊臉的矜貴男子。

“你放心,他的人品我可以擔保,絕對不會對你做出格的事情,他…”徐旭東那邊還在說着。

“我知道。”冷不防,話語卻被打斷。

“你知道?”徐旭東有些發愣。

“嗯。”岑茉淡淡應了一聲,擡手松了松領口,這人還真不能想,一想就勒脖子。

抱人的話,一般人會怎麽做?多數都是摟腰或者抓肩膀,至少會有一些的肢體接觸。

但那天拽她進窗戶的時候,那男人卻從始至終都沒碰到她的身體,除了握了一下她的前臂之外,他都在有意地避免這樣的接觸。

紳士手嗎?岑茉并不這樣認為,她倒覺得這人是真心讨厭和別人有這樣的身體接觸,又或者說…只是不想和女人這樣?

多半不是直的吧?

作者有話說:

至今沒有名字的某蘇姓男子:你說誰不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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