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這次比試好像來了個厲害的小姑娘?◎

與此同時, 大殿之內,幽洲的諸位長老們正齊坐一堂。

正中間坐着的是淵一仙君,他兩邊陪着觀戰的則是幽洲各個宗門的門主。

一個溫泉池大小的雲鏡橫鋪中央, 長老們透過雲鏡,正看着在登白玉梯的弟子。

“這是哪家的弟子, 品行不錯,走一步路生出一朵小花。”藍色衣服的長老指着雲鏡中的一人,“諸位請看, 他步步生花, 雖然這花看起來是些不甚起眼的野花,但是這至少說明他品行尚可, 可以培養。”

淵一點了點頭。

“你們看,這個弟子走一步腳後就生出一片荊棘,看樣子是個愛使絆子的性格,這不太合适。”身着藏青衣袍的長老搖了搖頭,似乎不甚滿意霧隐宗推選出來的人。

淵一循着聲音看去,果然見着那一步一荊棘的弟子有些不對。他登上白玉梯後,無時無刻不在左顧右盼, 若是有人在他前面, 他就趕緊跟上去。他不挑人少的路走,非要和別人擠擠攘攘弄得大家都無路可走。

霧隐門的黑衣弟子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他照舊朝着前方一大群人的地方跑去,嘴上語氣和和氣氣地說着“借過借過。”可實則他的胳膊肘一用力,往兩邊一推,頓時有個個子小的弟子被他推搡得摔下階梯。

“哎喲沒事吧!要不要我扶扶你啊?”黑衣弟子滿臉擔憂,作勢要下去。

“喂,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下了階梯就要延長路程的。你看看他摔下去了五格, 這白玉雲梯于他而言, 就會變長五倍。你要做這個好人去給他搭把手嗎?”旁邊有個弟子大聲嚷嚷道。嚷嚷着的弟子每走一步,腳下就會生出一團黑霧。黑霧慢慢與旁邊的荊棘纏繞,不過他倆都不知道罷了。

“啊這樣啊……”黑衣弟子滿臉為難。

“罷了罷了,你們走吧,只當我倒黴!”被推下去那人也不想為難他們。他坐在原地揉了揉膝蓋,愁眉苦臉地看着走不完數不盡的雲梯,也沒好多說什麽。

淵一搖了搖頭,不甚滿意,他對這些品行不端的弟子沒有興趣。

世人只知道進入幽洲城需要走一道長長的白玉梯,但是沒人知道白玉梯會把每個人的品行具象化。有的人走在上面,每走一步,腳下生出一朵太陽花。而有的人走在上面,每走一步,腳下卻生出一條毒蛇。

這白玉階梯是幽洲的寶物,也是幽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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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門派的弟子都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也不會多想。但幽洲城內的弟子倒是知道這些規矩,因此他們更加嚴于律己,不敢有半點壞心思。

原因無他,只因修為不到大乘期的修士,踏上白玉階梯也看不見這些腳下生出的東西。可以說,因為有了白玉梯,幽洲境內的弟子便會時時自省,此地的修士也因此比其他地方更加光明磊落。

“聽說浮屠山派了個厲害的晚輩過來,瞧瞧她。”淵一捋了捋胡子,難道表現好奇心。

畢竟像是這樣初步的測驗場合,以他的身份,完全不用過來。但是近段時間仙界都傳浮屠山出了個厲害的小姑娘,說是修為能力品行無一不佳,說不定是未來的仙君仙子之一。淵一仙君愛惜有德才之人,自然不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

“找到了!是那個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吧!”藍衣長老調動着雲鏡,在一群密密麻麻的人群裏定位到了尋晚晚的身影。

她的衣裳上繡着浮屠山特有的暗紋,腰間佩戴着朝恒玉特地贈給她的配飾。有這兩樣東西,便已經能夠證明她的身份。

淵一的眼睛亮了亮,頓時集中心神,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踩出的紋路。只是這一看,全場的長老都沉默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麽好。

——

她身上似乎有重傷?

寧念初走在桑榆身後。

隔得不遠也不近。

他本以為桑榆剛才是一時疏忽一腳踏空,這才差點摔下階梯。

可如今一看,他長眉微蹙。

幽洲的這寶貝白玉階梯與尋常階梯不同,它的每一階都足夠高。登梯者需要調動全身力量方能拾階而上。眼前,桑榆的步伐雖然堅定,速度也不算緩慢。但她每次落腳,腳踝都不可避免地歪曲些許。

寧念初越看越覺得不是那個事。

如果她真是腳踝有傷,那萬層階梯攀登上去,即便是輕微扭傷,也會變成骨折變形。

她這樣的身體狀态,還能再承受得一次骨折嗎?

寧念初想了想,不免加快了步伐,“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想這場考驗或許不是比的速度。”

“謝謝,不用。”桑榆并未停下腳步。

剛才走路還明顯有些不正常的腳踝,這會兒居然又像是沒事一樣。

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是在防備自己?

寧念初懂事地後退,笑着解釋,“若是有事記得喊我,這裏就剩咱們兩個了,遇到危險也好有個照應。”

“嗯,好。”桑榆認真點頭,注意力卻半點沒放在他的話上。

看她步伐不變,穩穩大步向前,他總覺得不太對勁。果然,等桑榆離他距離稍遠,她立刻堅持不住,走路時又露出重心不穩的端倪。

有人靠近就不露端倪,離開別人才能稍作放松?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寧念初看着桑榆腳下踩出的蓮花,心中疑惑更甚。但思來想去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了。只不過忽然意識到幽洲這幫人想考校的是什麽,他這才回過神。

看了看自己腳後的空空如也,寧念初的眉眼間露出一抹郁色。

這——

時間太久遠了,他早已經記不清什麽花代表什麽性格。

可擡眼看着桑榆腳下生出的朵朵蓮花,他歪了歪腦袋,有樣學樣地步步生蓮。

……

“你們說的這個腳下生出藤蔓的女子,就是浮屠山口中那個最有天賦的弟子?”藍衣長語含不解。

不是他一人不解,同樣,圍着雲鏡觀看的所有長老都是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藤蔓生命力頑強,足以說明尋晚晚總是能在絕境處找到辦法。但同樣的,這也表明她已經習慣了于依附別人生存,靠着汲取強者的力量維持自己的力量。

這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似乎和描述中的那位英姿飒爽、絕處逢生的小姑娘有太大出入。

淵一嘆了口氣,眼裏明顯有些失望。

“浮屠山本就算不得什麽名門大派,在雲州境內還算有名,但出了雲州,排不上名號。”灰衣長老搖搖頭,語重心長評價道,“朝恒玉接手浮屠山掌門之位後,門派實力和凝聚力更是大不如前。

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也用上了這些吹噓誇大的伎倆,編造了個厲害的後輩出來哄騙我們這些老頭子。這要是他們的老掌門還在,指不定要多失望。”

“倒也不見得是吹噓誇大。”淵一移開目光,未再去看尋晚晚。

“藏風島的事情肯定是有弟子處理了,也的确是他們浮屠山的弟子。只是朝掌門不知道出于何種用意,沒有把人送到我們面前來。”淵一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但想到各人想法不一,自己也不能強求朝恒玉如何,便道,“或許他有自己的考量。”

這話說出來,場上諸位長老便知道,淵一仙君是表明他不相信尋晚晚是除妖人。

哪怕事前朝恒玉書信來往多次,将人誇得天花亂墜,淵一也只相信親眼所見。

“淵一仙君你看!這落在最後的弟子……”

“她是哪個門派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哈哈哈哈,看來這次的弟子裏還是有些好苗子的!!”

“看她的腰牌,藏風島?!”

“好久遠的名字,他們也來參加比試了嗎?”

“藏風島好多年沒有出現在衆人眼前了,沒想到是藏着個真寶貝的!看來是深藏不漏啊!”

“等等!你們看!為什麽她身後的那名弟子沒有踩出任何東西?”

話音未落,所有長老的目光都落在桑榆和寧念初的身上。

白玉梯的靈力足夠測出大乘期以下所有修士的品性。

那麽如果踩上這麽長的階梯,卻不顯露分毫痕跡,要麽此人是個毫無靈根的凡人,沒有絲毫靈氣,要麽此人——

“那是白雲觀的弟子吧?怎麽,白雲觀如今也沒落到收沒有靈根的弟子為徒了嗎?唉,可惜啊。”

“是啊,好歹也是曾經的仙界第一醫修的門派。”

“淵一仙君,您看着白雲觀那弟子許久了,是他有什麽問題嗎?”

“并非如此。”淵一的眼裏顯露出一抹疑惑之色,語氣緩慢猶豫,罕見地表現出不确定的神色,“只是總覺得,我在哪裏見過他。”

“哈哈哈淵一仙君游歷仙界多時,遇到的人那麽多,有一兩個面熟的也不奇怪。”

“等等,諸位長老你們看,他腳下也生出蓮花了!”

“難道剛才是我等看錯了,剛才不是還沒有東西嘛!”

“不知,可能是白玉梯的功效要因人而異?有的人剛踏上去就能被測出來,有的人測試到一半才能看出品行。總之能測出他的性格就好,若是測不出來,那才說明這回來了個棘手的人物哈哈哈。”

……

桑榆時,已經是半晚時分。

讓桑榆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是最後兩個上來的,至少還有一半的人都沒有登頂。

“唉,我們還要等多久啊!我看到至少五六個兄弟不慎失足往後跌落了,我們不會要等他們全部爬上來才能去休息吧?”一個賊眉鼠眼的黑衣弟子邊說話邊打量左右,“不如我們一起抗議,讓長老們先安排我們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也不遲嘛。”

“是啊是啊,我也累了。這麽一天下來又不能用法術,我這腳疼的要命。趕緊安排房間讓我們休息吧,這山上到了晚上,得多冷啊。”

“我同意!”

“那我們一塊兒去和執事弟子們說!”

那黑衣弟子挑起了衆人的情緒後,卻又躲到一邊不說話了。眼看着一群人去找執事弟子們商量休息事宜,他又趕緊走到另外一圈人中心說着什麽。如此兩次三番後,原本安安靜靜的山頂,立刻變得嘈雜煩鬧。

甚至有不少人被引起情緒,覺得幽洲太擺譜了。說着還有立刻要收拾東西回去的……

桑榆和他們都不熟。

她只是覺得腳好疼,只想呆在原地休息片刻。

她腳踝的傷口的确沒有愈合,登山過程中又将晴風堂主給的止疼藥丸都吃完了。吃了那些藥丸固然可以暫時感覺不到疼痛,走路的時候桑榆都覺得腳不是自己的,能疾步如飛。但此刻藥效過去,疼痛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她背後早已疼出一片冷汗。

寧念初站在人群最外面,他既沒有受到影響跟着吵吵嚷嚷,也并不疲憊沒有呆坐不動。他微微往後仰着,背後靠着一顆枝繁葉茂的桑樹。既不說話,也不想和別人說話,指尖輕握着片桑葉,看着天上久違的星星。

可是,這久違的星辰似乎是不認得他了。

寧念初眨眨眼,眼神往人群中看去,瞥了一眼後又收回目光。

捏着桑葉片的雙指輕輕翻轉。

忽然間,一陣冷冽的晚風襲來!

“嗚哇哇哇,好冷啊!”

“哇,真解暑!”

“終于涼快些了,風能不能吹大點啊。”

“诶,這天氣怎麽會吹這樣的風啊?”

恰到好處的風吹得人疲倦頓消,不知道是不是桑榆的錯覺,她甚至覺得這風裏夾雜着些許冰屑,微風拂過腳踝,連疼痛都消散了下去。

運氣真好呀。

幽洲的風居然也是善解人意的。

桑榆有些高興地想着,連眼裏也露出幾分笑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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