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面具

進入九月份的雍州,不同于京城的幹燥炎熱,氣溫明顯降下來的了,尤其是夜晚寒涼,露水濃重。

柳姝婳青絲披肩,倚靠在卧榻上,雙手捧書,看得入迷。

亮黃的燭光下,襯得一張芙蓉小臉熠熠生輝。

古人言:燈下看美人。

果真如此……

蕭佑被吸引住,心下感慨,執筆地手遲遲未落,一滴墨随着時間的流逝滴落在公文上。

他今日原是打算在臨楓院歇下,但想到之前府中的流言蜚語。

雖說如今無人敢再議論非非,但不知怎得就想起那日她的哭訴。

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

兩人相處,天經地義。

他合該多去看看她的。

她還小……

于是便有了這幅畫面。

蕭佑看不進公文,索性放下筆,走到她身前。

柳姝婳正看得入迷,情節的高潮部分:主角小娘子和俊美将軍互通心意後,感情升溫,氣氛暧昧,開始了和和美美的幸福生活。

她看得粉頰滿面,耳朵微紅。

驀然間,一雙黑色長靴入眼,一截裁剪精致的衣擺。

接着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你在看什麽?”

一雙大手伸向她看的書。

柳姝婳反應過來,火速按住他的手,蓋上書,藏在身後。

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看什麽呢,就是本枯燥的詩書。”

溫熱黝黑的大掌上蓋着一雙粉白纖嫩的小手,蕭佑指節微動,沒有收回,而是疑惑道:“詩書?那藏什麽?正好我近日對詩書頗感興趣,不知夫人可否借我一閱。”

詩書?

呵,蕭佑冷笑,鬼才信。

柳姝婳怎麽可能會給他,那是她新看的話本,講述的是小娘子遵從父母之言嫁給大将軍的故事,情節生動,內容感人。

她将書藏進枕頭,卻不想眼前人突然逼近,眼前一晃,那書便到了他手中。

柳姝婳急得站起身去搶,“你還給我!”

無奈身高有限,加上力道不如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翻開她正看到的地方,原本還是柔和的臉上瞬間黑了下來。

只見上面寫道:正所謂紅被翻浪,嬌兒無力,鴛鴦交頸舞,小娘子黛眉偏攏,朱唇呵如蘭,蘭蕊馥香,膚潤玉肌豐。嬌吟點點,汗光涔涔,發亂鋪榻……

側面還貼心地附有插圖,香豔至極,俨然是本有故事有情節的——避火圖。

“這便是你說的枯燥乏味詩書?”蕭佑似笑非笑道,很顯然是在取笑她。

柳姝婳「噌」地火氣就上來了,站在榻上叉腰:“怎麽?你有意見啊?”

她本來是在研究空間裏的書,他一來就趕緊換了本,接着她就……

不對,都怪他,她根本不想看的。

蕭佑倒是被她理直氣壯地話逗樂了,“嗯?夫人看……這等書,還不許人說了?”

“這種書怎麽了?你看不起它們嗎?萬事萬物皆有它存在的道理,作者寫出來必然是有它存在的意義!”

柳姝婳反駁,裏面主角的愛情故事感天動地,文筆尚佳,是本很不錯的打發時間的話本。

但好像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存在的意義?

蕭佑抿嘴,眼眸微眯,盯着她道:“夫人若是想了,跟為夫直說便是,何必看他人呢?”

柳姝婳一時不知他在說什麽,側目間瞥到上面的插圖,驚得小臉爆紅,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麽渾話。

吓得連連後退,但床榻綿軟,腳下不穩。

“啊!”不慎滑倒時柳姝婳抓了一把他的衣袖。

剎那間兩人跌倒在床,身子緊貼,女下男上。

蕭佑威武的身軀壓在她的身子上,隔着薄薄的寝衣,他能感受到身下的嬌軀溫軟如玉,暗香襲人。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眸色變深。

柳姝婳只覺自己被壓得身子僵硬,腰側的大掌滾燙如火。

她推了推他,絲毫不動,擡頭對上一雙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睛,濃重的墨色似乎要把她卷入其中。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不笑時冷漠銳利,似能看透這世間人心深處;

笑時燦若星河,仿佛世間繁華盡收他眼底。

柳姝婳突然覺得他臉上的面具很礙事,若是沒有了它,就能看到完整的他了吧……

她緩緩地擡起手撫在面具上,手指微動——

“你做什麽?”

手腕間痛意傳來,蕭佑周身氣質微冷。

自從那次重傷後,他從未在外人面前摘下過面具。

“為何要戴面具?”柳姝婳粉唇輕啓,杏眼清澈,長睫微動。

蕭佑抿嘴不語。

為什麽?

那次若水大戰後,他身負重傷,臉上被砍了一刀,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尋常人見了無不驚悚,小兒見了更是啼哭不止,至此他便戴上了面具。

見他不說話,柳姝婳更好奇了,但又怕觸及他的傷心事。

“怕吓到你。”蕭佑自嘲道。

柳姝婳被他眼中的情緒怔住,湧起一股莫名的心疼,望着他的眼睛,堅定道:“不會的。”

再可怖左右不過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蕭佑眼神微閃,眼底泛起點點漣漪,似乎被她的堅定鼓舞了,動了動嘴唇,“好。”

得到他首肯,柳姝婳指尖微顫,将它慢慢摘了下來。

五官一點點露出,最後露出了全貌,柳姝婳雙目微瞪,小嘴微張,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一張如刀雕刻出來的剛毅冷峻的容顏,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下一雙銳利如刀的鳳目,鼻正唇薄,剛毅的輪廓,這是一張完全北方,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散發着英武的爆發力,唯一不足的是左臉上那道深入見骨的刀疤。

蕭佑以為她是被吓到了,心下微沉,果然,不怕都是騙人的!

側過臉,不願讓她再見到。

卻不想柳姝婳撫摸上那道疤,動作輕柔,說出的話更是飽含着心疼:“還疼嗎?”

說着嘴唇湊近,吹了吹,如羽毛般輕軟。

“吹一吹就不疼了吧。”

蕭佑瞳孔巨縮,不敢置信,話到嘴邊微微顫抖:“你……不怕?不覺得很可怕嗎?”而且醜陋的緊,有時他自己摘下面具看了都厭惡自己。

柳姝婳聽了他的話不太高興,嘟嘟嘴:“才不會呢!将軍你這道傷是被敵人砍傷的吧,這可是保家衛國的象征,是榮譽,怎麽會可怕呢?”

“而且我覺得将軍長得真好看!”柳姝婳小聲說道,目光看向他處,耳根微紅。

至少這五官,這身材就比京城那些風流公子好看多了。

京中盛行溫潤如玉,皮膚白皙的翩翩佳公子,但其實柳姝婳并不喜歡這一類型,總覺得缺了點陽剛之氣。

心如山巒,起伏不定。

但蕭佑只覺得心如泉湧,溫熱充脹。

一手攬過她,在她耳邊附聲:“夫人更是美如畫。”

吾甚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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