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追溯

“我在哪兒?”朝霧虛弱問道。

“姑娘被三公子帶回來,現在白府內,姑娘稍等容我等去禀告公子。”

帶回來?

被……白沂帶回來?

朝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這一世兩人不相識,自己何能何德可以讓他将自己帶回來。

“姑娘先服下這碗藥,公子囑咐姑娘醒後喝下,可清除體內的毒素。”婢女說着拿了一個青瓷碗并一個勺子過來,裏邊是黑乎乎的藥汁。朝霧沒有猶疑,接過來,舀一勺送進了口中,黛眉微蹙,藥汁苦如蓮心硬着頭皮喝下去,嘴裏還有一股苦澀感。

白沂過來時,朝霧還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藥汁,唇瓣咬的發白,面色極為蒼白。

“這藥若和蜜餞相配,藥效會大打折扣。”白沂撩開簾子,坐在床側,見她神色虛弱解釋道。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朝霧坐在床上想俯身行禮,被面前的人隔着袖子托住手。

“不必。”

朝霧發現自己與他靠的如此近,不覺羞紅了臉,卻聽眼前人問她:“姑娘身上戴着的是什麽香?”

“是兩年前從寺中求來的香,具體叫什麽我也不清楚,公子怎麽了?”

“無事,這香我幼年時在家母身上聞見過,家母先去多年,香氣勾起了往日幾分思念。”

他清澈的眼底閃過不易被人察覺的落寞,朝霧坐在他眼前,将他的神色觀察的一清二楚。

“公子如果喜歡,可以拿去。”本來就見不得他難過的,更何況現在他救了她。

“君子不奪人所好,不妨姑娘告訴我地址,我尋去便好。”他正色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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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是我兩年前和母親去南地寒山寺求智能大師那兒的來的,說是求也不是的,大師說我們是有緣人,就送了我們一些香”說着,朝霧拿出自己的那個香包“此後我就一直挂着它,兩年了氣味沒散去。”

白沂看了一眼香包:“香味的确不一般。”

朝霧不知道怎麽接話題,看着手邊最後一口藥渣,狠狠心将它吞下去。又苦又澀,沖的她眼淚立時出來了,扭曲了小臉,渾身都在抖,整個口中都在回蕩那股可怕的味道。

白沂将空的藥碗接了過去放開,伸手替她拍撫着後背,朝霧被那股味道頂的屬實難受,頭有些暈,一時沒察覺他的動作,白沂的手指漸漸往上在她後頸輕輕按了按,她更暈了,搖搖晃晃不多時就軟了身子。迷糊中聽他清潤的嗓音:“姑娘之前中了毒,這劑藥可以解毒,只是藥性大,會致人昏上幾日,我會叫人看着姑娘的。”

……

看着姑娘已經失去了意識,白夜上前一步:“公子,南地的消息傳回來,已經盤問過寒山寺的人,兩年前岑夫人的确與女兒去了寒山寺會見了智能大師。”

白沂用兩根手指捏過香包,将香囊打開,取出一撮香料來,瞥了一眼朝霧,他用的藥很沉,不怕她醒過來或是聽見什麽不該聽見的。

“是返生香,寒山寺從我白家拿去的東西卻是給了一個外人。”白沂将香囊的帶子喜好,語氣裏聽不出喜怒。

“西海中洲有大樹,芳華數百裏,名為返魂,亦名返生香。”

“這……公子,那智能大師。”

“智能大師救了當年的白家家主一命,家主贈以返生香。”言罷,他又笑了笑:“這種香沒什麽別的用處,據說能使人想起前世的記憶,白夜,你相不相信?”

“屬下……不知。”

“我先前不信,如今卻有些相信了。”他喃喃自語,清亮的眼眸滿是複雜。

“如果不是前世,素不相識的人為何會認出我,還叫我“沂郎”?”

事情要回到兩年之前。

白三郎收到了一封自稱是岑父的信,信上是些托孤之詞,想讓他幫忙照顧自己的兒女。

這個時候白父已經逝世多年,他上面雖有兩個哥哥,但都不及他出衆,臨終時白父硬是将大權交給了他,因此這封信也就送到了他手中。

而這封信則引出了所有的疑案。無論是言辭的晦澀還是筆跡的前後不一都表明寫信者心神不定,抑或是做賊心虛。

很快岑父被調查出來,南地的一個富商,年輕時靠着海路發財。白沂看着手下人呈上來的資料,揉了揉眉心“我要更往前的,祖籍在哪,少時做了什麽事。”

後來的資料呈上來,白夜都不敢看他的臉色,好在公子的定力還算好沒有遷怒到底下人。

白三郎是何許人,見那封前言不搭後語的信,略略一思量,叫來府中的醫師,配了藥塗上去原來的字跡便現了形。

粗粗一閱,冷冷地将它扔到一旁“他倒是打的好算盤”。

岑父早年在書院進學也是顆讀書的好苗子,無奈家人實在供不起,繼母虐待他挑唆不讓他讀書,無奈下辍了學,就在岳麓做些小買賣,他腦子靈活手腳勤快,又懂人情,先前在學院裏兩人也是說的來話的、白府當時的公子于心不忍,南下做買賣的錢有些還是他出的,這位白公子就是白府已經逝去的老爺。

從那時有了交情。

但岑父第一次出海被騙了,回來時只剩下一口氣,還欠了一屁股債,有一個天街上貼滿了前朝餘孽的頭像,抓住一個就能賞黃金百兩。被通緝的是一個年老的男子和一個嬰兒。他知道一個絕佳躲避的地方。

那天夜裏,他殺了一個老頭,拿着他的頭去領了賞錢,而後就離開了岳麓,往東邊謀生去了。

岑父在南地四處樹敵,到了末才發現沒有可以依托之人,回想少年時的真心朋友,寫下了這封信。只要用藥水就可以讓字跡顯形,這一點他們兩個百玩不厭。

可是白父早已逝去了。

信上說自己恐遭不測,原因是近些天家宅旁總有人探頭探腦,幾日前後院意外死了人,家中的箱子都有被翻過的跡象。

岑父說出了一樁事,關于海寇。第一次做生意的虧本固然有他不熟悉的緣故,也離不開官商勾結,甚至是官府與倭寇勾結,他碰巧聽到了談話被追殺墜入海中,胡亂中抓住一根浮木僥幸飄到海南島撿回一命。

倭寇四起,朝廷每年撥的銀子數不勝數最後都進了這些官的肚子裏。他們作踐着百姓的命,拿着不義之財,口口聲聲“父母官”。三年前,水将大敗也未嘗沒有裏面人倒戈的原因。

回來後他不甘心,隐姓埋名,又改了自己的樣貌回到南地做大生意,暗地裏默默收集當時那夥人的罪證,那個受了銀子的官員如今官至蘇州太守,朝中人保他,商與官永遠鬥不了。

這些年來所有的罪證都被他編成了小小的簿子,藏在絲綢中。不少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他本來想好了如果自己的兒子可以當官面見皇上,就把這呈上去定要那群人不得好死,而如今卻見不到那天了。

岑家別的沒有但是有錢,岑家的宅子不大,岑父将更多的財産放在了一處莊子上,将圖紙畫好寄了過來,作為饋贈。

白沂接過下人呈上來的資料,緊緊地攥住信,嘲諷似的嘆息一聲:“原來就是你啊。”

不過這個罪證用得好,朝中的勢力可以讓他放進去些自己人。岑父與百裏皇族的賬,日後再來算。

于是白沂也派人盯上了岑父兒子岑晏,不久下人果然來報有殺手,白沂頭也沒擡“暗地裏解決,別讓他發現。”

岳麓白家在南地也有分支,白沂便差那裏的人關照一二。直到岑家家産被奪,半夜失火的消息傳來,一件比一件兇,白沂向師長請了假。

他到的那天暗暗去岑家看過,美麗的少女坐在院子裏蕩秋千,眉目裏是濃的化不開的哀愁。

南地對于他很陌生,他還有很多事要去做,不僅僅是岑家的一樁事,更多的其實是前朝的事。

想要複辟的王朝,必将為此籌謀數十載。

他隐在一旁,等她移過了視線才默默離開。

然後,他放任殺手暗算了岑氏兄妹,引出了殺手的一方勢力,果然是柳氏派出的人,只這其中還有其他勢力摸不透,等到了岳麓女孩被綁架一事才顯露出來裏頭還有徐太守的手筆。

都是多少年的老狐貍了,要不是急于殺人也不至于露出破綻來。

很明顯,柳氏只想殺人滅口,但徐太守怕是存了将女孩綁去的心思。

白沂聯想起剛才在太守桌案下看到的一幅圖,畫上的美人不就是屋裏的那位麽。伸手拿盞抿了抿,潤了嗓子。

太守年近五十了不該見人的心思卻從不比旁人少。

将朝霧近三年的近況用整理出來,發現她兩年前去了杏花山莊,杏花山莊……

那就是了,杏花山莊的花開的極豔時,不僅游人多,畫師也多。女子的畫像該是從那時就流傳出去的。太守一家的好色是一脈相傳的,若是南地有人讨好他将畫像送過去,順便将女孩送過去……

所以就有了那個晚上,他們想将岑晏殺死,而把女孩綁去送給徐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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