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紅色的霧氣在皂莢手中不斷的掙紮, 想要四散逃離卻怎麽也掙脫不開,反而被皂莢握住的部位越來越細——

似乎皂莢只需要再用一點點力,就能将這妖冶的霧氣捏斷。

—— 對,将霧氣捏斷。

這是鞏志傑腦海裏浮現出的想法,按道理霧氣是連綿的,可他就是有這種詭異的感覺。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靜默中, 鞏志傑恍惚間以為自己在看默片。

他扭頭看看自己的小師叔,發現顧長生就那樣盯着皂莢, 并不打算出聲。

鞏志傑只得自己上前一步,在皂莢下死手以前, 開口道:“皂莢小姐, 請手下留情。”

皂莢聽見聲音,扭過頭, 笑眯眯:“你想做什麽?”

皂莢笑得意味不明, 鞏志傑一句“它是嫌疑犯不能殺”活生生憋在嗓子眼兒, 吐都吐不出來。

鞏志傑:“......”

他再次無助地看向顧長生。

顧長生也不知道皂莢想幹嘛, 他從事實出發:“它死了,你就是滅口的嫌疑犯。”

皂莢:“......”

她手勁兒一松,朝霧氣冷哼一聲:“還不化出原型等我把你捏到煙消雲散嗎?”

紅霧又是一抖。

鞏志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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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惚覺得自己聽見了“嘤”的一聲, 竟然莫名覺得皂莢手中的霧氣有那麽些可憐。

顧長生走到皂莢身邊, 朝她道:“你不松手, 它不敢動。”

紅霧:瘋狂上下擺動以示贊同.jpg

皂莢:“......”不情不願地收回手。

她剛一松手那紅霧趕忙繞成了一團,三下兩下變成了一個女人的樣子,可憐巴巴地對着牆壁, 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姿勢相當熟練。

就是看不到臉。

“你這姿勢夠标準啊。”跟掃黃打非似的。

鞏志傑樂了,“說吧,你是什麽東西,和死者有什麽關系?”

紅霧抱頭轉身:“我是酒店的浴缸精。”

鞏志傑:“......”

皂莢:“......”

她不由感嘆,果然是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她知道浴室裏的物件兒中傳了千年的鏡子可以成精,但不知道連浴缸都能成。

啧,說是人間末法,這妖精怎麽跟批發似的啥都能當了。

連顧長生都忍不住皺眉。

衆所周知,精怪之所以為精怪,是因為它本體便是具有靈性的東西——哪怕只是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那也都是天地所孕育的。但是浴缸卻明顯不是什麽有靈性的東西。

鞏志傑相當驚訝:“你怎麽能夠成精?”

浴缸精哭哭啼啼擡起頭來,哭喪着臉:“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們信麽?”

三人看着浴缸精和死者何舒婷一模一樣的臉,沉默不語。

浴缸精雖然道行不深,但看臉色猜也能猜到他們在想什麽,它道:“我也不想長這樣,可是我道行低微,只能化成最近見過的人的模樣——”

它小心翼翼的:“如果各位大人介意見到死人的臉,我可以化成你們......”

它還沒說完,鞏志傑打斷道:“不,我們不介意。”

開什麽玩笑,寧願見到別人的臉在妖精身上也不願意自己的臉長在精怪頭上和自己面對面好嗎。

而且......

還是這麽個猥瑣品種的妖精。

浴缸精!!

鞏志傑想想自己住過的酒店,就覺得寒從心起惡向膽生。

簡直想打人。

皂莢也對這妖精品種抱有一種複雜的态度,不由道:“還不快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浴缸精擤了把鼻涕,朝皂莢恭敬道:“這酒店曾經也鬧過鬼,小人大概就是那次鬧鬼之後有的靈識。但小人道行低微,大多數時候都昏昏沉沉的,隐約知道自己可能是個妖精,但是并不能化形,平時都在沉睡之中。”

三人互看一眼,心頭有數,約莫制造這浴缸的材料當中有什麽靈物,再加上的時候不知撞上了什麽機緣,讓浴缸精有了靈性。

浴缸精見三人不說話,便接着道:“出事的女人好像是拍戲的,在這裏住了大概快兩個月了,一開始小人并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但幾天前開始,小人在沉睡中隐約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強行喚醒,連力量都增加了。小人原本只能在本體中,忽然就能脫離本體化形。”

皂莢沉吟。

能夠化形,便是真的成精了。

它有些感慨:“小人雖然能化形,但是卻離不開這間屋子。所以有時候小人會看見這個女人在屋子裏坐一些奇怪的事情。”

鞏志傑連忙問:“什麽事情?”

浴缸精說:“不知道,小人不敢出來。”

鞏志傑:???

浴缸精連忙道:“每次她都會在房間裏弄出極大的響動,出于本能小人并不敢從浴室出去。”

“大概兩天前,不知道為什麽,小人覺得房間裏越來越恐怖,沒辦法,小人只想重新陷入沉睡但卻再也回不去浴缸。誤打誤撞間,我被封到了鏡子中。”

浴缸精一臉倒黴像:“等小人再次醒來的時候,小人的本體上已經躺了那麽一具屍體了。”

“呸呸呸,”它不由吐兩口口水,“真是晦氣!”

“沒過多久你們就來了,小人溜不掉又逃不了......”

它喪喪的:“這不就被抓了個正着嗎?”

浴缸精看着誠懇,但是皂莢三人誰也不知道它說得究竟是真是假。

皂莢看着它,狀似不經意的轉着手腕:“那你為什麽要化成我的模樣?”

浴缸精當即道:“因為你好看!”

皂莢:“......”

鞏志傑:“......”

這浴缸精還挺會拍馬屁?

倒是顧長生點點頭:“皂莢是挺好看的。”

皂莢:“......”

鞏志傑:“......”

小師叔,你果然是在山上待久了!

浴缸精見顧長生附和自己,忙不疊道:“您看小人說得對吧!”

浴缸精捏捏自己的手,朝三人道:“不知道三位大人能不能幫小的一個忙?”

皂莢挑挑眉頭,心想這浴缸精還挺會蹬鼻子上臉的啊:“什麽事。”

浴缸精說:“從我這次醒來,我就發現自己從白色變成了紅色。”

“請問三位大人,有沒有辦法讓我變回去?”

鞏志傑:“......”

這超出了她的業務範圍,她也不知道。

顧長生搖頭:“你如果沒有沾血,按道理不會變化。”

“可如今你既與本體斷了聯系,又換了靈體顏色......”顧長生說:“想來是不好辦的。”

皂莢卻笑了起來,她朝浴缸精道:“你要是能回憶起來這些天何舒婷在房間裏做了什麽,或者說有什麽異常,我便想個法子幫你換個顏色。”

浴缸精眼裏冒出驚喜,但皂莢又道:“不過先說好,不一定能成。”

浴缸精絞盡腦汁,終于想起來:“她好像經常在屋子裏敲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就這些天開始的。越敲越陰森。”

皂莢看向鞏志傑。

鞏志傑說:“這屋子沒有被改造過。”這種酒店的房間,左右都是不一樣的人,也沒辦法改造。何舒婷能力地位,也不可能在房間裏弄出個異度空間。

皂莢想了想外面房間的布置:“去外面看看吧?”

顧長生當即簡單捏了個手訣,将浴缸精從浴室帶到了房間裏。

鞏志傑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用火柴點燃,白色的煙氣袅袅升起,在房間裏無風自動,朝牆壁上的七盞油燈飄去——

只是還未到近前,便像被什麽東西擋了一下,直接消散地無影無蹤。

皂莢緊緊地盯着牆壁上的燈,突然開口:“何舒婷死是在什麽時候?”

“昨天半夜到早上六點以前。”鞏志傑說,“她的助理在早晨六點報的警。”

皂莢點頭,而後指着牆上的油燈道:“這燈裏的油,至少從早晨六點燒到現在了,但是一直滿滿的。”

鞏志傑一驚:“難道這是......”屍油?

顧長生打斷他,說:“這些是普通的燈油。”他指着燈後牆上被熏過的痕跡,“這裏有印子。”

屍油燈千年不滅,除了臭了一點,相當的環保,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所以......”皂莢說,“要麽燈有問題,要麽牆後面有問題。”

說着,她朝牆上的燈盞走去。

鞏志傑下意識想攔,但轉頭看自家小師叔毫不關心,而是一味看着牆上的燈皺眉頭,不由小聲道:“小師叔,你不擔心皂莢小姐出事麽?”

顧長生:???

“出什麽事?”他見過皂莢的本事,這間屋子的邪氣已經外洩,并沒有什麽大的為危險。

鞏志傑:“......”

行叭,算他多管閑事。

***

皂莢走到燈盞前,直接伸手要摸,但剛剛觸到燈壁,一股陰冷之氣便從她指尖竄了上來——

她手往後退,反手将那股陰氣繞在指尖——

觸碰到這氣息的一瞬間,她竟然有一種熟悉感。

皂莢搓搓指尖,将手上的陰氣劃掉後退了幾步,重新盯着牆上的七盞燈。

剛剛進屋的那種熟悉感又撲面而來,皂莢盯着看了幾秒,回頭問後面兩人:“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牆上的形狀很眼熟?”

顧長生點頭。

鞏志傑盯了一會兒,脫口而出:“有點像黎晶公司下面那張祭臺桌子!”

當時上面放的是被血浸泡的動物軀幹,可是如果加上蝙蝠精的屍體,便是一個倒北鬥星的形狀!鞏志傑去之前,皂莢就幫着黎晶破壞了現場收走了阿福的屍體,故而鞏志傑看到的祭臺擺設是殘缺的!

而皂莢和顧長生以為阿福屍體在那裏只是個順手的意外,便沒有将那圖形當回事!

皂莢朝顧長生道:“顧道長,看樣子之前未了的事,我們想裝糊塗也裝不了了。”

顧長生走上前去,站在皂莢身邊:“這本就是我輩的責任,何來裝糊塗一說?皂莢你慎言。”

皂莢:“......”

這種随時随地被老幹部教育的滋味真是......

特別讓人想打人!

她瞪了顧長生一樣,從荷包裏拿出一張黃符套在手上,重新走到離她最近的一盞燈旁——

只是這次她的符剛剛貼到燈盞上,七盞油燈登時紅光閃過,燈上的燭火瞬間熄滅——

鞏志傑眼疾手快地撲過去打開房間燈的開關。

被皂莢符咒破掉的七盞燈再無先前的光澤。

鞏志傑說:“這個小陣法被破了。”

皂莢不置一詞,仍然看着牆上的燈

顧長生依然搖頭:“我總覺得應該沒那麽簡單。”

浴缸精也勇于發表自己的看法:“小的覺得越來越冷了。”

它是低級的的精怪不假,但是對危險也有野獸一般的直覺!

果不其然,浴缸精話音剛落,七盞燈燈芯突然竄出大火,瞬間将燈油燃盡!

——一股白煙直沖皂莢面門而來!

顧長生:“小心!”

皂莢早有準備,側身一躲回頭剛要反擊,就見白煙直接朝浴室奔去!

顧長生念着她,鞏志傑在玄關,浴缸精是半個廢物,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攔住那突如其來的白煙!

幾乎是同時,浴室裏傳出了奇怪的聲響——

皂莢脫口而出:“何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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