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知道!”小一立馬一蹦三尺高:“我帶你去!”
皂莢攬着圓圓, 笑而不語。
小一臉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在皂莢淡定的目光中,不情不願地說出了圓圓家的地址。
皂莢抱着圓圓起身就走。
三只小鬼互看一眼, 一把撲上去挂住皂莢的大腿:“嗷嗷嗷嗷皂莢大魔王你不能這麽對我們!我們也要去!!”
皂莢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小鬼頭們:“之前的帳還沒算是麽?”
小鬼頭們:嘤!
他們眨巴着眼, 渴望地看着圓圓。
圓圓打了個淚嗝, 黑珍珠一樣的眼睛看向皂莢, 小嘴巴剛剛張開,皂莢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笑眯眯道:“圓圓乖,姐姐帶你回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 圓圓眼裏浮出興奮,但身體卻不由瑟縮了一下。
原本想幫小一小二小三求的情, 也吞了回去。
皂莢扭頭不鹹不淡的看了三只小鬼頭一眼,抱着圓圓下樓梯了。
***
快走到一樓的時候, 圓圓扯扯皂莢的袖子,乖巧道:“皂莢姐姐你可以放圓圓, 圓圓可以自己走的!”
皂莢想了想,把她放到了地上。
确實是, 如果她在人前是抱着小家夥的樣子, 但手上卻空無一物,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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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從她身上蹿下來,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地跟着她。
只是小手緊緊攥着她的衣角,像是生怕被落下。
皂莢心頭一酸。
皂莢剛走到一樓, 看到孟慶雲正在前臺,沖剛剛那個好心的小姑娘指手畫腳的,小姑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直到孟慶雲把手快戳到小姑娘的鼻子上,小姑娘登時一吼:“去你大爺的 !老娘不幹了——”
一杯茶啪地潑孟慶雲臉上——
皂莢只覺得衣角一重,圓圓驚訝的“啊”了出來,眉頭皺皺的,一副擔心的模樣。
但可能是想着自己現在的模樣,只是嘟起了小嘴,将衣服攥的更緊,并沒有撲上去。
而小姑娘把杯子往櫃臺上一甩,從下面拿起包包轉身走人。
皂莢聽着孟慶雲的怒吼,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笑。
不過孟慶雲現在是她老板,又是圓圓的爸爸,她不應該把幸災樂禍表現的太明顯,故而單手握拳在唇邊,輕輕咳嗽一聲:“孟老板。”
孟慶雲身體一僵,就着滿頭茶葉,看着皂莢扯出一個勉強的笑:“皂莢姑娘,我有點急事,要回家一趟,就不陪你了。”
皂莢笑了,這一下雨就有人送傘,還免了她找借口過去。
她當即朝孟慶雲道:“巧了孟老板,我剛想跟您說這事兒,我在這酒店裏上上下下轉了一圈,剛巧覺着你酒店的事情和你家風水可能有些關系。”
皂莢提議道:“一起去呗?”
孟慶雲有些不情願,但想着酒店,最後咬牙道:“行,那皂莢姑娘跟我一起回去。只是可能有些事情,要讓你見笑了。”
皂莢笑笑,不作回答,只是低頭看向圓圓。
圓圓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期待,又像是畏懼。
皂莢莫名想到了剛剛她的瑟縮。
皂莢心想,看來那不是她的錯覺。
孟慶雲簡單整理完自己身上的茶葉渣,看到皂莢正在發呆,不由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除了莫名皺成一坨的衣角,什麽也沒看到。
他道:“皂莢姑娘,衣服皺了。”
皂莢回過神,朝他笑笑:“沒關系,我們走吧。”
***
孟慶雲家在清安的富人別墅區,在過小區保安崗亭,孟慶雲朝皂莢再次囑咐道:“無論一會兒皂莢姑娘你聽見、看見什麽事情,都請不要外傳。”
皂莢看着坐在自己懷裏的圓圓,面無表情地點頭:“這是自然。”
孟慶雲的車停在一棟白色的別墅前,別墅外面的裝潢和其他棟沒有什麽區別,但隔着很遠,皂莢就聞到一股香燭的味道。
別墅裏請了佛像之類的東西。
皂莢知道為什麽圓圓提到回家既期待又恐懼了。
圓圓是生魂,所以對陽光并不十分畏懼。但畢竟是魂魄,對佛像之類的東西始終是親近不了的,何況她本身就虛弱,更不能靠近了。
皂莢從荷包裏用指甲勾出一點之前存的草木灰,輕輕彈到圓圓身上,原本被佛光弄得有些蔫蔫的圓圓頃刻恢複正常,她用烏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皂莢:“真舒服呀,現在圓圓可以回家了麽?”
皂莢笑眯眯道:“你的家,當然可以回了。”
草木灰是皂莢在秘境裏找到的翳影枝①燒成的粉末,翳影枝可溝通六界,讓陰魂進一個只是借了佛光的屋子綽綽有餘。
圓圓歡呼一聲,驀地向前沖去——
剛到門口,又突然地停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探,看是不是自己真的可以進去了。
孟慶雲只聽皂莢在後面小聲說了一句,但沒聽清楚:“皂莢姑娘,你說什麽?”
皂莢擡起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問道:“孟老板家有人信佛?”
孟慶雲咧嘴:“我們家信什麽佛?只信錢。”
“是嗎?”皂莢擡擡眼,“那孟老板家怎麽那麽大的佛光?”
“佛光?”孟慶雲不明就裏,“什麽佛光?”
皂莢輕笑一聲,隐約明白了什麽:“沒什麽,大概是我看錯了。”
孟慶雲:“......”
這十八號的女老板在怎麽神神道道的?怎麽感覺還沒早晨那個接待的小哥靠譜?
皂莢跟在孟慶雲身後進了院子,孟慶雲正拿出鑰匙要開門,門從裏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女人,穿着襯衣黑裙,模樣雖然不是頂好,但卻十分有氣質。
皂莢看到圓圓猛地撲上去:“媽媽!”
女人卻毫無知覺,只是圓圓魂魄靠近的時候,身上一寒,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
孟慶雲看着她,沒好氣:“你叫我回來幹什麽?如果是你電話裏說的那件事情,我勸你趕快放棄那個愚蠢的念頭!
肖芝潼,孟慶雲的發妻,也就是開門的女人,掃了孟慶雲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孟慶雲身後的皂莢身上。
她并不回答孟慶雲的诘問,只是露出一種得體卻又充滿嘲諷的笑容,朝兩人道:“都來了也好,進來吧。”
肖芝潼轉身往客廳走去,圓圓回頭看了皂莢一眼,喊着“媽媽”朝肖芝潼跑過去了。
孟慶雲罵罵咧咧地緊随其後。
而皂莢面無表情地看了身後的大樹一眼,把剛剛彈到圓圓身上的翳影枝粉,動作幅度稍大的灑在門口,然後跟在孟慶雲身後,進去關上了門。
等皂莢門一關,三個鬼鬼祟祟的腦殼從大樹後冒了出來,整整齊齊疊成一豎。
中間那個腦殼道:“诶诶诶?皂莢那個大魔頭剛剛往這裏看了一眼?她不會知道我們在這裏了吧?”
上下兩個腦殼伸出手朝他錘了過去,異口同聲道:“不可能!我們坐在/蹲在車底/車頂,她怎麽可能會知道!”
小二摸摸腦殼上冒起來的包,心說:“有道理。”
小三問老大:“那我們現在進去?可是房子裏的氣息讓我很不舒服啊!”
老大閉着眼,感受了一下,咬牙拍板道:“這光雖然不舒服,但是死不了!我們進去!不能讓圓圓一個人面對大魔頭和她不靠譜的父母!”
三個小鬼頭同時從樹後站出來,屏氣凝神——
——沖鴨!!!
***
皂莢跟着孟慶雲坐在沙發上,不作聲色地打量着周圍。
肖芝潼從客廳拿出兩瓶礦泉水:“将就着喝吧,反正我要說的事情說完,你們應該也就喝不下去東西了。”
她笑得客氣:“我就不浪費茶葉了。”
皂莢:“......”
如果她沒猜錯,她大概是被正房當成小三了。
她張口欲反駁,肖芝潼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從手裏的文件袋裏拿出幾份文件,坐到孟慶雲對面。
肖芝潼依然是那副得體的微笑,她絲毫沒把皂莢放在眼裏,眼睛只看着孟慶雲。
她慢條斯理地把文件一份一份擺在孟慶雲面前——
“這是離婚協議書。”
“這是財産分割協議書。”
“這是你主動放棄圓圓撫養權的協議書。”
說到圓圓的時候,肖芝潼的眼睛裏露出刻骨的恨意:“簽了這些,我們從此一刀兩斷。”
肖芝潼說:“你愛去哪裏去哪裏,我就在家裏,守着我可憐的女兒。”
“直到她蘇醒。”
孟慶雲冷笑一聲:“你這麽多年,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你憑什麽和我談?”
肖芝潼不為所動。
孟慶雲放緩了語氣:“就這樣不好麽?你安心當你的正房太太,你不是把圓圓從醫院接回來了麽?你就在家裏照顧她呗。”
肖芝潼在孟慶雲提到圓圓的時候,瞳孔狠狠一縮:“你還好意思提圓圓?”
“如果不是你一心要兒子,出去和你的小三小四小五鬼混,圓圓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皂莢目光微閃,看到一旁無措到又開始掉金豆豆的圓圓。
圓圓現在是什麽樣?
或者說她的身體,怎麽了?
肖芝潼深吸一口氣,把幾份協議往前一推:“圓圓現在的狀态要很多錢,我找律師咨詢過了,黃泉路的酒店和別墅、公司歸我,我會請專門的人管理,財務公開,按月給你分紅。”
孟慶雲冷笑一聲:“離婚就算了,你還想讓我淨身出戶?”
“圓圓植物人的狀态能要什麽錢?!”他把協議拿起來,猛地朝肖芝潼一扔,“我養她個賠錢貨到現在已經仁至義盡了,怎麽着,你還想為了她耗光我的家産?!我半個月前已經同意讓你接她回來了!你還想怎麽樣!?”
“肖芝潼,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那麽天真?!”
“以前我念着夫妻情分,可是現在,憑什麽?!”
“你憑什麽和提這些?!”
文件摔在肖芝潼臉上,最後落在了地上。
肖芝潼也不撿,只看着孟慶雲。
皂莢縮在沙發一角,并不是很理解為什麽她只是順手管個閑事都能碰上這樣的狗血劇情,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吃瓜。
作為吃瓜群衆,她真是十分讨厭孟慶雲這種男人了。
只是肖芝潼......
皂莢若有所思。
肖芝潼的臉上被文件劃出幾道血絲,她并沒有生氣,保持着良好的風度,攏了攏被孟慶雲打散的發絲,從文件袋裏拿出一疊東西——
猛地朝孟慶雲臉上砸去!
——嘩!
上百張照片從孟慶雲臉上砸開!
孟慶雲怒不可遏!但一看到照片上的內容,瞬間臉色漲成了紫色!
有一部分落到了皂莢手邊,皂莢順手拿起一看,上面白花花的肉惡心地她快吐出來了。
肖芝潼說:“你說我憑什麽?就憑這些。”
“這些年來,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說你是為了兒子,所以我忍氣吞聲權當不知道。”肖芝潼的語氣裏終于有了一絲怨怼,“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我的女兒害成植物的人模樣!”
“呵......”肖芝潼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輕輕放在茶幾上。
照片上是一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女人。
“這就是你的兒子吧?”肖芝潼笑了出來。
“你少糊弄我!”孟慶雲深吸一口氣:“這不是我兒子!”
“哦?”肖芝潼挑眉,“看樣子你知道了?”
“我綠帽子,你很高興?”
“當然。”肖芝潼笑了起來,眼睛裏是藏不住的快意,“這個女人,還是我給你安排的。”
“你!”
“不止如此......”肖芝潼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再有什麽兒子了!”
肖芝潼說:“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兒子!”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肖芝潼看着皂莢,語氣裏惡意滿滿:“如果他告訴你生了兒子你就可以登堂入室,那我告訴你小姑娘。”
“這個人,一輩子都生不出兒子了。”
“他喜歡的女人太多了,中間有那麽幾個極端的,給他下了點兒藥。”
“他這輩子,斷子絕孫。”
孟慶雲:“不可能!”
肖芝潼用腳踢踢腳下的文件:“你小情兒給我的醫療診斷報告在裏面,自己撿。”
——孟慶雲最終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他了解自己的發妻。
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樣。
肖芝潼看着孟慶雲倉皇而去,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扭過頭,看到了在沙發上啃蘋果的皂莢——
“你怎麽還在這裏?!”
皂莢沖她微微一笑,做了個“噓”的姿勢:“小聲點,我好不容易讓圓圓睡着,不讓她看心愛的父母反目成仇的醜陋模樣。”
皂莢目露嘲諷:“你可千萬不要把她吵醒了。”
肖芝潼聽到“圓圓”的名字,不由挺直了剛剛松下去的背脊:“你想幹什麽?”
說完,她下意識往四周看了一圈。
“不幹什麽。”皂莢說,“本來是送想回家的生魂回家見父母,沒想到讓我白白看了一出忍辱負重的白蓮花心機女表手撕二十一世紀重男輕女負心薄幸拜DIAO癌。”
皂莢笑着問肖芝潼:“肖女士,你說我說得對嗎?”
肖芝潼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但頃刻恢複之前淡然的模樣:“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只知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打電話讓警察請你出去了。”
“這裏是我和圓圓的家,不歡迎小三。”
肖芝潼越說越不客氣:“你要錢要房子,找剛剛滾蛋那個男人去!”
“肖女士,您可要想好了再說話。”皂莢說:“萬物有靈,現在撒謊,有可能帶壞你肚子裏的胎兒哦~”
皂莢心頭冷笑。
這對父母,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能裝。
孟慶雲是真小人,那這位肖女士,便是真正的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