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思撐起傘, 頂着風雨, 飛速地往山下奔去。

高山深谷, 荒山上荒草叢生,頭頂上電閃雷鳴,她四周一片昏暗, 黑漆漆如同黑夜,只在閃電時才劃出一線亮光,滂沱的大雨将腳下的黃土沖刷出一道道很深的溝壑,土地像裂開了一樣, 下山的路泥濘不堪, 使得她每一步都走得更加艱難。

苗倫身材偏胖, 個矮……在思見過他幾次, 這她都有印象。

而且最重要的是,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她第一次見到苗倫, 且被苗倫綁到軍區時,他身上穿的軍裝上的肩章, 就是兩道折杠一條橫。

……軍銜是騙不了人的。

這次前來班畢礦場的幾百将士中,只有苗倫一個人能同時符合以上兩種條件。

在思越走越快,不小心踩到一枚石子,摔了一跤,雨傘被大風吹翻,她幹脆扔掉了傘,費力地站起來, 冒雨前行。滂沱的大雨淋濕了她的長發和臉,單薄的裙子也被冰冷的雨水沖刷成濕透了的樣子,雨太大,她用手臂擋雨,雨水順着她手臂流淌,眼睛都已經快睜不開了。

康嫂追了出來,她也沒有傘,撐着一件衣服,擋在了在思的頭上。雨聲嘈雜,康嫂只能扯着嗓子用喊的,“小姐,這荒山野嶺的,雨還下得這麽大,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在思頭也不回,繼續走着,“我要去山下的公路那裏。”

“你去公路做什麽?!不對,不管做什麽都等雨停了再說,這雨太涼了,小姐,你之前那個傷才剛好幾天,你不能這麽折騰自己啊!”

康嫂拽住了在思,在思推開她,她快速地撩開了擋在眼前的濕發,搖頭,“康嫂,你不用跟着我,你現在立刻回帳篷裏去拿電話,通知周覺山,告訴他我懷疑苗倫跟盧俊才的事有所關聯!”

康嫂費解,“啥?盧俊才是誰。”

“你不用管,你就這樣直接轉告周覺山,他會明白的!”

那隧道裏藏了那麽多的錢,錢上還沾着血……如果問在整個達仁鎮,有誰能拿得出那麽多的現金,那除了盧俊才之外,恐怕都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在思知道,自從上次周覺山問過她有關于如何調查官員貪腐的一事之後,他就一直在跟蹤追查,但是情況一拖再拖,調查進展緩慢,周覺山雖然沒有再跟她提起,但在思大約能猜到,他的調查應該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盧俊才那樣的人,奸詐狡猾,貪財忘義,既然他可以置班畢礦場的上百礦工性命于不顧,那類似于買-兇殺人的事,他八成也幹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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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倫是南撣邦的士官,雖然他級別不高,但是也依舊能接觸到不少軍隊內部的調查消息。苗倫到底是一個兵,盧俊才恐怕不會雇傭苗倫去殺人……但盧俊才可以給苗倫出錢,讓苗倫洩露軍隊的調查進展給他。

盧俊才一旦有了苗倫提供給他的軍隊調查進展的準确消息,他就可以先下手為強,将有可能會洩密或者威脅自己的地位的人提前除掉……随後,再付給苗倫一筆報酬。

那兩大袋染血的錢,八成就是盧俊才付給苗倫的。

但是錢上為什麽會有血……

苗倫又為什麽只是換了袋子,卻沒有把錢拿走……

在思一時間想不通,可她也來不及考慮那麽多了,時間緊迫,周覺山還在山下……萬一盧俊才轉念又打算直接對周覺山下手,那苗倫完全就是一顆被埋在周覺山身邊的定時炸-彈……

“康嫂,你快回去,你去給周覺山打電話!”

在思再三勸她,康嫂都不依,“不行,我得陪着你,周長官把你交到我手裏,我必須要首先保證你的安全!”

兩個人僵持不下,在思也沒辦法。她只能加快自己的腳步,更快地往山下走着,心裏面默默祈禱,希望周覺山不會在這十分鐘裏突發意外。

天色愈來愈暗,雨勢有增無減,前面的路面漸漸變開闊了一些,這裏距離主幹路還有一段距離,在思站在高處,看到有兩個士兵正蹲在一個雨棚裏燒火,路邊停着兩輛車,一輛是摩托,一輛是吉普。

在思驚喜,快步地走了過去,她擦了一下臉,擰了擰自己濕透的裙擺,“你好,打擾一下,能借我一部手機和車……”

她話音未落,其中一個士兵轉過了頭。

苗倫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竈臺灰,燦爛地笑開。

“俞小姐啊,好久不見,這大雨天的,荒山野嶺,你怎麽跑這兒來了?”苗倫常穿的那件軍裝外套被他系在了腰上,肩章上的兩道折杠一條橫,明晃晃的。

“……”

在思怔然,張了張嘴。

她後退半步,緊皺眉頭,攥着拳,移開視線,臉上同時變幻交織出幾種不同的情态。

康嫂晚到一步,碰了碰她的手臂。小聲地問道,“小姐?你剛剛不是還……”

“沒事兒……”在思轉頭,瞬間截住了康嫂的話頭,她暗暗地給康嫂使了一個眼色。

康嫂後知後覺,在思眼波微動,快速地思忖兩秒,又轉身去跟苗倫溝通。

她笑着說,“苗長官,我剛剛閑着沒事兒,就拉着康嫂跟我一起在這片山區看看風景,遇上大雨,迷路了,你現在有時間嗎,能把我和康嫂送回礦場嗎?”

苗倫和身邊的士兵暗戳戳地對視一眼。

挑眉,也笑了。

誰不知道,周覺山一向對眼前這中國女人不薄……

周覺山是堂堂的團長,他們巴不得讨好周覺山身邊的紅人,日後升職加薪,這可是好機會啊……

“行!俞小姐,沒問題!你先坐這兒烤烤火,暖暖身體,我去把那輛吉普車的後座收拾一下!”苗倫立即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他将腰上的外套解下,披在身上,冒雨跑向了對面路上的吉普車。

最近修路,他們拿這輛吉普車的後座裝過一些修路剩下的破木枋,灰大土大,木頭渣子還掉得到處都是。

隔着三四米的距離,雨棚裏的三人都看見他扛着幾個破木枋往後備箱跑,剩下的那個士兵看看現在這情形,也不好意思再坐着,拍拍手站了起來。

“俞小姐,前面的路上還有點活兒沒幹完,我先走了,你們忙啊。”

“嗯。”在思抿唇,點頭。

那士兵往腦袋上罩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沒再說話,騎着摩托車走了。

大雨傾盆,雨幕裏空蕩蕩的,密集的雨珠連成一線,放眼放去,方圓百米,這周遭便只剩下在思、苗倫和康嫂等三人。

泥水浸泡着衣物,确實又濕又涼,康嫂脫下身上那件浸濕的外套,搭在竈臺上面烤了烤火,她又低頭看了看在思的鞋子,彎腰想幫她脫下,在思擺手,用眼角餘光一瞥,察覺到苗倫還在吉普車那裏忙活着那幾根木枋。

“康嫂,你假裝沒看到我,繼續做你的事。”

康嫂摸摸脖子,點頭,假裝繼續烤衣服。

在思背對着苗倫,坐在了小板凳上。她面朝着臨時搭建的竈臺,左手邊堆放着一摞與吉普車裏裝的同樣的破木枋,這些木枋都是用松木做的,能修路、能生火,下雨天天氣冷,當個柴火燒了倒也是正合适的。

苗倫快收拾完了,不多時,背後傳來了一道關車門的聲音。

在思伸腳,用布鞋快速地挪過來一個木枋,藏在裙擺底下。

苗倫跑進了雨棚,“行了!走吧!咱們一切從速,也不講究那麽多,主要是俞小姐傷才剛好,可千萬別再讓俞小姐着涼感冒了是不是!”

康嫂點頭。

苗倫嘿嘿地笑着,在思讓他先走,他就在前面開路。雨下得很大,但他不怕雨,淋點雨算什麽,官運要緊,他這時候最優先考慮的人肯定還是在思。

“哎,俞小姐,我這駕駛室的車座上有個軟墊,幹淨的,我拿給你坐呗。”

“在哪兒?”

“就在……”

“砰”的一聲。

苗倫話音未落,他剛要轉頭,後腦勺忽地一沉,一頭栽進了路邊的泥水坑裏。

在思抿唇,緊咬着牙根兒,雨水順着她的肩膀淙淙流淌下來,滴落在她已經凍得泛紅的指尖,又順着她的指尖彙聚到她手裏緊攥的破木枋上。

她瞬間丢掉了手裏的東西。

“康嫂,快,把苗倫擡到車上!”

身後的人沒有動靜。

在思焦急地轉頭,“康……”

一道同樣的力道砸下,在思眼前一黑。

雨幕裏,纖細的身影搖晃了兩下,康嫂扶住她,動作迅速,将在思放進了車後座上。

最是熟悉的姑娘現在正躺在車後座上閉着眼一動不動,康嫂于心不忍,嘆氣,“對不起了,俞小姐。”

時間不早,康嫂看看地上的苗倫,蹲下,迅速地将他身上的軍裝給扒了下來。

同樣的一件軍裝,她穿着也是正合适。

她随手便摸出苗倫的手機,憑着記憶撥通了一串不規律的電話號碼。而後,鑽進駕駛室裏,開車,朝電話那方指示給她的方向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  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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