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1|8.17

房間裏彌漫着令人放松的氣息,木質長桌上等間擺放着花瓶,清麗的素色鮮花盛開,空氣中茶香四溢,花蕾般的茶葉在透明的茶壺底上輕輕地搖曳着。

新烘焙的餅幹,再搭配上清茶,耳邊響來悠緩的音樂,白素琴饒有興趣的看着自己兒子啃着餅幹,這傻小子估計是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飯,稍微喂點食兒饑餓感就全勾出來了,吃相和餓死鬼投胎似的。

自家孩子怎麽看都覺得有意思,當鄧子墨嘴裏塞滿了餅幹,就像是一只巨型松鼠覓食的樣子,白素琴笑盈盈的敲了敲桌面,把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

“真是的,你這孩子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別噎到,喝口水吧。”

“這茶特別好,我還是特意給你爸……”

話到一半,白素琴就赫然而止了,她匆忙喝了口茶,仿佛這“仙茶”能把沒說完的句子沖下肚去了。鄧子墨臉上也見不到絲毫愉悅的神采,他好不容易把餅幹咽下去,悶聲問了句。

“老媽,那臭老頭多久沒回來了。”

白素琴回身瞪了他一眼:“怎麽說話呢,那是你爸,別臭老頭臭老頭的叫!”

“切。”鄧子墨哼了聲,又放嘴裏一塊餅幹,“我沒叫他老流氓就不錯了,您就說他多久沒回來了吧。”

……

哎,眼看着自己母親嘆了口氣,眼角的魚尾紋随着情緒扯動,笑容裏帶着淡淡的酸楚,搖搖頭,她笑了,只是笑容中并不是幸福,而是澀澀的懷念吧。

“你爸他最近都沒回來,不知道在幹什麽。”

白素琴低頭喝着茶水,就算保養的再好,頭頂上依稀也多了幾根銀絲,眼神也不再是年輕時的精神奕奕。老媽真的老了,而且并不快樂,鄧子墨嘴裏的咀嚼物變得幹硬難以下咽,他喝光了整杯茶,有點艱難的開口。

“老媽,要不算了,你們也別在一塊了,該離就離吧。”

說出來心裏很疼,但這也是鄧子墨近些年的感受,實在過不下去,就別勉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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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琴對這個話題很不感興趣,甚至可以說是反感,如果外人提起來,恐怕她已經下了逐客令,但是對于自己的兒子,她還是壓住了情緒,回了句:我們倆的事兒,你別管。

她靠在沙發上打量着自己的兒子,這小子她還是比較了解的,平時有一說一,就算犯渾耍橫也絕不扭捏,現在卻一副棉花糖漢子的樣子,和個鹌鹑是的,八成是……

“來說說你吧,子墨你信誓旦旦的搬出去,現在又臭着臉回來,到底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是喜歡上哪家的姑娘了?”

我靠,鄧子墨差點從椅子上竄起來,做家長的說話就不能含蓄點嗎!還哪家的姑娘,我是地主還是惡霸啊!他撇撇嘴,可又不置可否。

“呵呵,你喜歡人家就去追嘛,跑回家幹什麽?難道是人家不喜歡你啊,還是說你根本就是不會追女生?”

“老媽,你說話能不能稍微的溫柔一點啊……”這刀刀斃命,鄧子墨有點內出血了。

“那是怎麽回事?”白素琴也樂了,瞧那傻小子的鹌鹑樣兒。

……

既然都回家了,肯定是來找救兵的嘛,鄧子墨故做沉思者狀,在表達上糾結了一番,最後比較含蓄的問道。

“媽,我打個比方,假設我就是一農夫。”

“我兒子怎麽能是農夫呢!”白素琴不愛聽了。

“比方!我是打比方!”

“好,你繼續。”

鄧子墨潤潤嗓子,繼續道:“農夫喜歡上了一位仙女,他真的很喜歡對方,想好好珍惜她,可同時天庭上也有別的神仙喜歡着仙女,而仙女媽媽肯定覺得神仙配仙女更合适,希望自己孩子能過上安穩日子。這一來,那位農夫等于是和競争者差着段位呢,他想一步登天真的很難,卻又不想放棄,該怎麽辦呢。”

雖然比喻有點牽強,也有點搞笑,但意思基本都表達出來了。白素琴抿着嘴想笑,又有些許感慨,兒子是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現在高大得她不得不仰起頭去看。這孩子平時喜歡玩游戲,随性也任性着,她以為鄧子墨永遠也長不大了,可現在,這個長不大的孩子開始困惑了,困惑于自己的未來定位,困惑于自己的社會位置,甚至體會到了緊迫感。

“我問你啊。”白素琴說着,“你的那位仙女她認定是要和神仙在一起嗎?未來她一定去向天宮嗎?”

鄧子墨思考着,他搖搖頭,他不覺得範瑾文在擇偶上有着那麽強的目的性。

“如果農夫想留住仙女,短期內成為神仙真的太難了,但是農夫也會有他的辦法,他有手有腳,可以去勞作,也可以去創造,如果他力所能及的就是去建一棟房子,那就可以用房子留住仙女,前提是,農夫他要去做。”

“至于房子是不是能打動仙女,如果他盡力了,仙女卻視而不見的,那她也配不上‘仙女’二字。”

全說完後,白素琴往杯子裏添水,這傻兒子如此荒誕的問法,她竟然都接下來了,也挺不可思議的,希望他能受用吧。

……

鄧子墨呆呆的看着手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他晃動鼠标,把那些招聘高管的窗口都關上了,他力所能及工作的并不是這些。

“先想想看,你能幹什麽吧。”白素琴伸過手撫着兒子的頭發,又硬又紮手,和他爸爸的一樣。

鄧子墨點點頭,這是他一直在忽略的問題,不願意面對的問題,也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因素。

“媽,那您和我爸又是什麽情況呢?”他小聲問着。

“我和你爸爸啊,我們都是神仙,只是他一不小心看上了別的神仙。”

“哎,我們倆怎麽就生出個農夫啊。”白素琴嘆了口氣。

鄧子墨:“……”

***********

只是留下一張紙,人就不見了,沒有時間,也沒有期限。

生活的軌跡都沒變,上班時間沒變,工作強度沒變,回到小區裏,連定點在草坪上玩耍的柯基犬都沒變,清潔阿姨按時收拾着垃圾,小朋友歡天喜地的下學回家。唯獨卻在進到家門後,好像都變了。

範瑾文打開門,迎接她的只有一片漆黑,黑暗讓人焦慮不安,就算打開燈也無法将冷清的空氣溫暖,她匆匆打開窗子,卻發現外面的景致糟透了,以前自己有這麽挑剔嗎?連一顆歪脖樹都會讓她不順眼。

她煮了一包面,吸溜着面條,打開電視機,看到節目裏的人說話,她也開始自言自語,從來沒有這麽渴望過交談,好想找個人聊天。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自己這是怎麽了?以前不是一直都這麽生活着嗎,獨自一人守着空房子,自娛自樂,現在卻變得難以忍受,這種感覺就像是風中吹散一朵蒲公英,細小的種子随風飄散,隕落而去。

鄧子墨那個家夥,本來好好的住着,突然就不見了,範瑾文看到留言後還給他打過電話,但是最終沒有接通,她便不再過問了,也沒權利過問,只是偶然見到孫大聖,得知鄧子墨偶爾還上游戲,才算放心了。

……

情況在持續着,範瑾文每天循環着固定的作息時間,然後回到家裏拾取被遺忘的寂寞,她受不了了,想打破固定的模式,于是打電話去約閨蜜肖潇一起吃飯,結果對方接電話的聲音別提多淑女了,範瑾文趕緊看了看號碼,确定沒有打錯後才意識到,人家肖潇可能是在約會呢。

肖潇親口告訴她的,有次相親遭遇了極品男,有位特紳士的男人幫她解圍了,她對那位紳士一見鐘情,互留了電話,兩個人私下約了幾次見面,目前來看是可能已經交往了。想到肖潇提到意中人時那番陶醉和花癡,範瑾文覺得打擾下去太過傷天害理了,便很有自知之明的扯了幾句廢話,挂上了電話。

過了一會後,有電話打來,她還以為是好閨蜜良心發現了,甩掉那男的投奔她的懷抱,誰想打過來的人是她的媽媽,範媽媽還對杜恒的年輕才俊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對她進行疏導和勸說,大致內容就是“杜恒很好,你年紀不小”,以此為總綱領,不斷深化,企圖改造她這枚頑固分子。

範瑾文也沒有去辯駁什麽,只是默默的聽着,母親為她的終身大事操心,一條戰線上的好閨蜜也脫團了,接下來她回到家只能躺在黑暗裏,等待着今天的結束。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範瑾文抓亂了頭發,不過是房客離開了,閨蜜戀愛,母親催婚了,怎麽就這麽煩躁啊。對吃飯失去了興趣,她有點疲憊的往家走,定點的草坪裏柯基犬在玩耍,阿姨打掃的着生活垃圾,和往常別無二致。

走廊的聲控燈壞了,一連好幾天都沒人管,眼睛習慣了黑暗,打開屋門的瞬間,範瑾文往後退了一步,屋裏滿是光亮,有點刺眼,有點溫暖,難道是她走之前沒有關燈嗎?

她沒有換鞋子,那是一直以來的習慣,今天卻完全忽略不計了,迫不及待的往屋裏走,心中的蒲公英在彙聚。

一個高高的身形就站在屋內,不當不正,他對着鏡子別扭的拉扯着潔白的襯衣。

白色的布料有點紮眼,範瑾文不知道是不是燈光太亮了,總之她從來沒有見過鄧子墨穿過白襯衫,他竟然還一本正經的整理着領口。

不僅僅是他的身上,周圍的桌子上,椅子上都搭滿了白色襯衫。

鄧子墨聽到動靜,他轉過身,連發型也變,比之前短了許多,顯得幹淨利索,在白襯衫的映襯下,少年的頭發和眸子越發的烏黑清晰。

“瑾文姐。”他笑呵呵的攤開手。

“你覺得我這身去上班怎麽樣呢?”

……

離開不一定是結束,回來則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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