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俗界

炎黃大陸極西之地,有一小國,國名雲起。

雲起國因國境之西緊接雲起山脈而得名。雲起山脈終年濃雲籠罩,傳說整個炎黃大陸天空的雲朵都于此而生。山上的樵夫獵戶們都不會深入雲起山脈之中,因為故老相傳,山脈至深之處,有無數兇猛異獸栖身,遇人便暴起而襲。

所以,雖雲起山脈中盛出各種奇珍藥材,可當數批藥戶深入山脈中尋藥不歸後,對于山脈的深處,人們産生了極大的恐懼。之後,山脈周圍居住的人們的足跡便僅至山脈邊緣。

炎黃歷四五七年,雲起國國君段順帝主政二十年,國泰民安。

十月中旬的國祭,人們自發慶祝國君登基二十年滿,舉國一片歡騰。十五之夜,家家都張燈結彩,喜慶之氣充溢滿城。城中賞燈的人潮中,嬉鬧的孩童東追西逐,笑罵打鬧。

在這樣歡樂的日子裏,即使路邊的乞丐都能得到比平日多上數倍的賞錢。但凡事都有例外,這歡笑不斷的都城裏就有一少年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

“阿生!快點再來幾壺熱水,新客在催了!”

“阿生!茶葉!快盛二兩‘溢雲香’來!”

“阿生……”

被喚作阿生的少年粗眉大眼,但是臉龐線條卻是柔和,黑色長發作個雙角髻盤在頭上,看起來很是秀氣可愛。但整天之中已經被母親呼喚了不知多少次後,他早就頭大如鬥,神色沮喪。

由于今天是國祭的關系,大量的客人湧入這小茶館中。阿生自大清早被母親拉着耳朵從床上拖起後,就一直忙到現在,堂裏堂外不知道穿梭了多少次,單是給客人加熱水送茶葉就忙的夠嗆,更不說還要負責照顧後堂燒着熱水的爐子,以免一個不小心走水就麻煩大了。

自阿生父親過世後,阿生和母親靠支撐着這間小茶館度日。小茶館的茶葉質量向來都不錯,國都裏又經常有行路疲勞的客人進來停腳歇息,所以阿生母子倆的生活都不算拮據。

至于苦命的阿生除了擔當“全能夥計”的職務外,還得不時去茶農那裏進茶葉回來,充當進貨者的角色。

“媽!好歹請個夥計吧,再這樣下去,搞不好祢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哦!”

“阿生!你不努力幹活卻要我請個夥計,要是因為開支過大,而導致生計維持不下去,結果可能就是白發人黑發人一起上路哦!”

“……”

這樣的對話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所以看着茶館外熱鬧的人流,阿生只有郁悶的回憶自己十四年的悲慘人生,手腳卻一刻不得停下。

正忙碌中,小茶館門口一陣騷動,不知誰吆喝了一句:“王鐵嘴來啦!大家趕快挪個地出來!快!”

呼啦一下,小茶館裏的茶客自覺挪動了一陣桌椅,在茶館前堂最裏面的位置清了一小塊空地出來,還擺上一臺小桌一把椅子,然後齊刷刷的望着門口的方向。

在大家期盼的眼光中,門口走進一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雲起國的傳統服飾,花斑外襟配着藍色長袍寬帶,頭發在頂上盤個邊分髻,不大的眼中自有一分神采。

這個王鐵嘴是中康城裏乃至全國都數一數二的說書先生,一張嘴談古論今,悉數奇人異事縱言鬼怪神仙,幾有颠黑倒白之能。久而久之,大家都不以其本标簽呼,皆稱其“王鐵嘴”。

中康一國之都,不少大的酒樓茶館都請王鐵嘴常駐以吸引客人,但王鐵嘴從來都無意在哪家長留,完全是随興之所致便留下說上一段書。所以即使是阿生家這樣的小茶館,王鐵嘴也不算稀客。

至于後面早就跟定了王鐵嘴的一幹行人,看見王鐵嘴選取了茶館,馬上就樂不可支的湧進來搶占好位,生怕慢了一步就得被擠去門口踩板凳來聽了。

王鐵嘴三步并作兩步,徑直來到衆人為他擺好的位置前坐下。阿生在母親的示意下,乖覺的為王鐵嘴上了一壺野茶葉沖泡的濃茶後便退了下來。

茶客們入座停當後,便不住嘴的催促王鐵嘴來上幾段精彩的故事。

王鐵嘴輕啜一口茶後,環視一遍。

茶客們見到王鐵嘴如此神态,立時鴉雀無聲,人人都将耳朵豎起等待着。

“今天所說的,便是這炎黃大陸上,那些高來高去的修道練仙的奇人異事……”

聽得王鐵嘴要說真人神仙的故事,茶客們心裏不由暗暗歡呼不虛此行。因為對凡人而言,那些上天入地的真人神仙是一種傳說般的存在,所以關于這些奇人的故事,往往最是令人入勝,讓大家沉醉不已。

阿生就混在茶客中間,仔細聽王鐵嘴所說的故事。過着“全能夥計”生活的阿生,自然也對那些無拘無束的真人神仙的生活十分神往。

王鐵嘴把故事滔滔不絕的一段一段的講出來,下面的阿生聽着聽着,仿佛自己已經學得了神仙的本事,做出一件又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啪!”一個暴栗把阿生從神仙界打回人間。

“你個家夥,混在客人中間做什麽?後堂的水差點就燒幹了,是不是後堂都燒起來你才去看啊!”老媽不斷教訓着把阿生趕回了後堂。

悶悶不樂的阿生嘴裏一邊小聲抱怨,一邊摸着頭上的包,回到後堂忙自己的活計去。

因為有王鐵嘴在,阿生家的茶館硬是喧鬧了一夜。而此後數天,生意也很是興旺,卻可憐了阿生忙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忙碌的國祭過去了,大量的客人光顧後導致兩個後果:一,阿生母親盤點收入的時候笑到不行;二,茶葉大量消耗,尤其是小茶館最受歡迎的野茶葉幾乎沒有存貨了。

阿生不得不去跑一趟茶農那裏進貨。

一大早,阿生匆匆往嘴裏塞了些早點就在城裏找了一輛出城的順路馬車,坐在馬車上輕松的來到城郊後,就直奔相熟的茶農家去。

“哈哈,阿生,上次的茶葉還不錯吧?”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茶農招呼着阿生,此時阿生正在這個茶農家裏休息着。

阿生喝了口水,待氣喘勻了,才說道:“李大伯,你家的茶葉那是沒有話說,不然我也不會每次都來找你嘛,尤其是那個野茶葉,精彩!客人們都非常的喜歡呢!”

李大伯聽得阿生誇贊自己的茶葉,十分受用,腰板一直便說道:“呵,這附近的種茶人裏,我的茶葉可是排得上號的!那個野茶葉是我堂弟采到的,我告訴你,這種茶葉可是由雲起山脈的山泉灌溉之下長起的才有那股特別的幽香,所以沖泡的時候,使用山泉水,會讓茶的味道更上一層……”

說起茶來,李大伯一套一套的,阿生每次來都喜歡聽他說這些東西,因為回去後可以在沖茶的方面受益不小。

阿生待得李大伯絮絮叨叨說完那一套,才接着道:“哦,對啦。因為國祭的時候客人很多,上次的茶葉用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野茶葉幾乎都沒了,我來這裏就是要再買些回去。”

李大伯聽得阿生說完,頓時臉現難色道:“啊,野茶葉本來産量就比人種的茶葉少,我這裏也沒有了,就先拿一般的将就下吧!”

阿生也很為難:“啊,好多回頭客就是沖着這個野茶葉來的,進不到這個我怎麽向老媽交代哦。”

李大伯想了一下,便道:“我堂弟下次送野茶葉來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在這裏幹等也不是辦法。這樣吧,我讓世旺去跑一趟看看,如何?”

世旺是李大伯的兒子,和阿生也是比較相熟的。

進不到野茶葉肯定是不行,回去被老媽數落起來不知道兩個時辰內是否能夠結束。阿生想了下,說道:“好吧,但是我想和世旺哥一起去,老悶在茶館裏也是心煩。”

其實,阿生算得老媽這次趁着國祭茶客不絕可收入了不少,這幾天應該不會怎麽忙,剛好可以乘這個機會出去玩玩。當然,要是回去的時候老媽已經請了個夥計,哈哈哈,那才叫賺到了。

托人回城給自己老媽捎回口信後,阿生便和世旺一起坐上了遠行的馬車,前去雲起國最靠近雲起山脈的小鎮──西洛。

坐在搖晃的馬車上,阿生擡頭望着泛起白雲的天空,不禁想起了王鐵嘴說的故事。

“李大哥,你說凡人真的可以修成神仙嗎?”

李世旺看了下有些出神的阿生,說道:“這個我怎麽知道啊,傳說裏有,估計就是有吧。”

阿生嘆了口氣,望着滿天漂浮的雲朵,再次陷入幻想之中。這下沒有老媽的“當頭棒喝”,一路倒不覺得苦悶,時不時和李世旺聊下天,然後發發呆,這樣不覺數天一晃而過,西洛已經到了。

雖然說在雲起國的轄區劃分中,西洛只是一個鎮,但是由于它的邊上就是雲起山脈,所以各地甚至外國的商人都前來這裏采購山産。

鎮中的大市場裏,叫賣山産和商人們讨價還價的聲音混在一起,“嗡嗡”響成一片,煞是熱鬧非常。

李世旺帶着阿生穿過了鎮中的大市場,然後再轉了幾個巷口後,便來到一排低矮的磚瓦房前。

舊舊的磚牆顯示出這家人在鎮裏的身份不過是一般的百姓而已。

“世叔,我是世旺啊!”李世旺敲着其中一戶的門口,對着門縫叫了起來。

“呀”的一聲輕響,後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童,看清了門外是李世旺後就叫道:“世旺哥哥!是你啊!我阿爸在房裏歇着那,快進來吧。”

阿生和李世旺剛進到裏屋就聞得一股濃重的藥味,只見床上躺着一個神色萎靡的男子,臉上好像還有一些新愈合的傷口,兩人都吓了一跳。

李世旺好一會才認得出來,這個好像重傷模樣的男子就是他的世叔:“世叔,你怎麽會傷成這個樣子?”

旁邊的小童一下就哭了起來,說道:“阿爸前幾天去山上采野茶的時候,山上突然落下好幾塊大石。我阿爸為了躲開石塊,一不小心就從山坡上滾了下來。還好坡不是很陡,又被一個路過的獵戶看見送了回來……”

真是天災人禍啊,阿生拍了拍小童的腦袋,輕聲安慰了幾句。

李世旺眼見世叔傷的不輕,也不禁黯然,回頭對小童說:“對啦,世姨哪裏去了?”

“阿媽去市集賣兩匹新織的布,好給阿爸抓些藥回來。”小童答着話,卻兀自哭哭啼啼的,一時難以止住。

阿生這下又犯難了,看見世旺的世叔傷成這樣,野茶葉估計是買不到了,要是回去的時候,老媽看見自己不但跑出來幾天,又沒有買回野茶葉,那估計就有大難了。想了半天,阿生突然有了個主意。

“世旺哥,你幫我問下你世叔,看那個出野茶葉的地方在哪裏?我自己跑去采就好了。”

李世旺聽了阿生的話不禁吓了一跳,說道:“什麽,阿生,你沒看見我世叔傷的這麽厲害嗎?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可怎麽和你老媽交代啊!”

那小童總算止住哭泣後在一旁道:“那個可以采到野茶葉的地方并不如何危險,我阿爸就是為了躲開那些石頭才摔傷的,那裏的山勢不陡啊,怎麽會有石塊落下來,真是奇怪了。”

阿生再三堅持下,李世旺也沒辦法,只好由得阿生去了。

阿生向小童問清楚地方,再借來他家裏的茶簍後,便出了門。

“哈哈,這下茶葉錢可給我省下來啦,回去老媽還不知道怎麽誇我聰明伶俐呢!”想到這裏,阿生心情不由大好,穿過大市場來到城外後,便依小童所言的道路,向雁落山走去。

雁落山,是雲起山脈邊緣的一座大山,獵戶們進山打獵都會途經這裏。

一個多時辰後,阿生來到了那片有野茶葉的山坡。

“多采點,多采點,這個可都是錢啊!”阿生喜悅的樣子無異于在揀滿地的黃金白銀一樣,還不到半個時辰,茶簍就快要滿了。

阿生正采的眉花眼笑時,一陣山風自上而下的吹過,風裏好像還有什麽聲音,他擡頭一看,頓時吓得臉色青白,只見幾塊半人高的巨石從山上直滾而下,轟轟作響中威勢煞是驚人。

阿生趕緊跑到巨石危及不到的地方,由于跑的匆忙,茶葉都撒了不少出來,才站定,巨石就在轟隆聲響中滾到山坡下了。

正為浪費了茶葉而郁悶的阿生,聽得風中似乎還隐隐傳來人聲,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好啊,山上有人,搞不好石頭就是那些混蛋弄下來的,要不是我聰明又機靈,現在也許就和世旺的世叔一個下場了。

一氣之下,阿生奮力的向山坡上爬了上去。

爬過一段相對較緩的山坡後,來到了後山的中段,從這裏開始,雁落山的山勢開始變得有些險峻起來,還好四處長滿各種藤類植物,在岩石上依附的很緊,減少了攀爬的難度。

怒火中,阿生早忘記了危險是什麽東西,抓着那些老藤一直向上爬去,在翻過一塊凸出的巨石後,到了一塊天然的石臺之上。

石臺後的山壁同樣爬滿了那些藤,但是藤後的山壁有一個山洞,洞口原來密布的山藤不知道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削落了一地,細看之下切口非常平整,而藤後的山洞則不時傳來一陣陣的人聲。

“到底是什麽家夥,吃飽撐地跑到這裏來,居然還搞得石塊掉到山下去,差點我的小命就陪在這裏了。”惱火的阿生毫不猶豫的就進了山洞之中。

進了洞口之後,發現山洞彎彎曲曲,高低不平,顯然是天然産生的,再向洞裏走了幾步,人聲已經清晰可辨了,似乎是有兩人為什麽事情在争執不休。

阿生好奇之下,在洞裏轉過幾個彎,便發現盡頭是一個十丈見方的洞穴,洞穴上方不知是什麽東西在發光,使洞內的光線很充足,洞穴的地上,坐着兩個衣着古怪的人,兩人都手指對方,嘴裏一刻也不停在說話。

“哈哈,什麽狗屁玄靈派,什麽狗屁道宗。老子就靠一把飛劍,破盡你萬法萬寶。你個死老鬼,嘴裏還硬什麽,老老實實的認輸吧,劍宗始終是強過道宗的!”

“呸!死不要臉!剛才飛劍才被我破了,還敢胡吹大氣。現在你元嬰重傷,傍身的飛劍又無法使用,一個世俗界的大漢就可以讓你滿地找牙!”

“你……你……你……就算我飛劍被破,再練回來并不麻煩,現在你不但法寶用完,而且道胎受損,不知道哪年月才恢複的來,這場比試,至少場面上我比你好看!哦哈哈!”

“哼,我道胎有自我修複之力,比你元嬰恢複快的多,現在是兩敗之局,但是我比你先恢複過來,你就有難啦,無知老兒,枉你還是昆侖派的傳籍長老,劍宗裏排的上字號的人,卻換來這樣的下場,可悲可嘆啊!”

那兩人絮絮叨叨,你來我往的沒個完,說的內容又猶如天書一般,阿生聽得是頭昏腦脹,不小心挪了一下,踩到一塊小石子。

争吵的兩人立時發現了他,同時喝道:“是誰!出來!”

阿生看到已經被發現,只好從轉角處走了出來,從正面打量那兩人,發現他們還真的是很有特點。左邊那個白發白眉,但是五官卻只有三十左右的樣子,身穿一件白色的袍子,裏面罩着一件麻色短衫;右邊那個更是有趣,青色長袍,腰系一根質地奇怪的腰帶,還別着一個小錦囊,長袍的正中間,還繪有一個太極的圖案,活像道觀裏的道士。兩人還都是頭發散亂,衣服也破損多處。

阿生猜想:這兩個家夥一定是一言不合,先打了一架然後又繼續争執。

遂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剛才是不是你們把石頭弄到山下去的,差點就砸到我頭上了!要不是我閃的快,現在估計就站不到你們面前了!”

阿生想起自己上來的原因,火氣立即冒了起來。

争吵的兩人快速打量了阿生一下,接着同時松了口氣。

“還好,是個世俗界的人。”

“沒錯,我想起來啦!那個石頭肯定是前面我破你飛劍的時候震下去的!”

“滾!老子不也破了你的法寶!為什麽不是你幹的好事?”

兩人一搭上了話頭,再度陷入了無盡的争吵之中,留下了滿頭霧水的阿生在一旁幹晾。

阿生見兩人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忙上前打斷:“我說,你們……”

被打斷的兩人同時轉頭怒視阿生,正要發作。突然,兩人眼睛一亮,再互相交換個眼神,确定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後,不由得意的笑了出來。

“啊哈哈,這樣就可以分出勝負啦!”

“沒錯,這樣還十分的公平!”

這個情景落到阿生眼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在阿生看來事情的情況是這樣:兩個神智有些問題的人突然對某一事件達成了一致,然後對着自己不懷好意的怪笑,尤其是那種眼神!

阿生心裏不由暗叫一聲不好。

“救命啊!”阿生發狂一般向洞口跑去,忙亂之中,突然想到:飛劍?法寶!難道那兩個人就是……還沒有讓他想明白,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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