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流飲
倆小孩兒見面先笑了一通,也不知道笑點在哪裏,接着就跑到樂樂爺爺屋子裏,跟老人家玩兒起來了。
許仕強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道倆人笑什麽呢。”說着話将陳少華讓到了沙發上。
陳少華坐下來,笑吟吟道:“你要知道了,你也就成小孩子了。小孩子的世界,只有小孩子才懂。”
許仕強笑着點了點頭,他擡手給陳少華倒了杯茶水,“還說明天過去你那兒呢,沒想到,你倒先來了。”
陳少華接過水杯,慢慢喝了一口,道:“今天有臺手術,過不來,這不說晚上過來看看。事情都處理清了?”
“清了。”許仕強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捧在手裏卻沒有喝。“這些天,謝謝你了,要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陳少華很想來一句,那就以身相許吧,但他知道,他不能。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挪開目光,看着水杯裏沉沉浮浮的茶葉,含笑道:“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這不是朋友該做的嗎?”
許仕強放下水杯,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遞給陳少華。
陳少華笑着搖搖頭,許仕強也不介意,點燃了塞到自己嘴裏,身子往沙發背上一靠,長長地舒了口氣。
煙霧彌漫中,許仕強緩緩說道:“這兩天我想了很多,覺得自己以前做錯了很多事。現在明白了,卻突然發現很多事都來不及改正了。”說着,嘆了口氣。
陳少華明白許仕強的意思,輕聲嘆道:“人生往往就是如此。”
許仕強覺得話題有點兒過于沉重,于是笑着搖了搖頭。他抽完手裏的煙,随手拍了下陳少華的大腿一下,笑着道:“沒吃飯呢吧,走,吃飯去。”
陳少華哆嗦了一下,感覺被許仕強拍過的地方微微發燙。他的眸色加深了一些,笑了笑,站了起來,對裏屋的陳佳銘道:“佳銘,你許叔叔要請客,吃飯去。”
許樂樂一聽,高興起來,叫道:“哦,哦,吃飯去喽。”
很快,一大兩小仨人從裏屋出來了。
陳少華開着車,帶着四人來到附近的一家小飯館。吃完飯,幾個人回了許仕強的家,簡單收拾了些東西,就又回了樂樂爺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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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少華透過鏡子看向許仕強,道:“回頭住這邊?”
許仕強嗯了一聲,連日來的疲憊在坐上車的一瞬間,似乎全都爆發出來。不到五分鐘,竟然倚在靠背上睡着了。下巴微微翹着,看上去有幾分倔強,又有幾分憔悴。
陳少華的心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不疼,卻讓人怎麽也忽視不了。他對後面倆小孩兒輕輕噓了一聲,倆小孩兒後知後覺,互相比了比手指,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很快,許仕強就又上班了。
每天樂樂爺爺騎着小電三輪專門負責接送許樂樂上下學,許仕強反而覺得輕松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有了時間。原來,有些私活,許仕強得去接孩子沒空去,現在時間自由了,總會多出去跑跑。一個月下來,能比原來多賺一千多塊錢。
這天,許仕強下班早,也沒接私活,就給樂樂爺爺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去接樂樂放學。
到了學校門口,就見陳少華那輛騷氣十足的寶青色寶馬X5停在一旁。
許仕強忍不住樂了樂,別說,倆月不見這人了,還真有點想他了。他走到車旁邊,敲了敲車窗,剛想調侃幾句,就見車窗裏露出一張漂亮的女人臉。鼻梁上挂着一個黑色的墨鏡,擋住大半張臉。
這張臉有點兒熟悉,許仕強想了想,總算想起來了。
張婷!
許仕強幹笑了兩聲,臉上帶着讪讪的表情,道:“不好意思啊,還以為是陳醫生呢。原來是張小姐。”
張婷摘下墨鏡,皺着眉打量了半晌,似乎沒想起眼前的人是誰。
許仕強覺得有點兒尴尬,幫忙回憶道:“上次陳醫生喝醉了酒,還是張小姐給送回去的呢。當時我就在陳醫生家,咱們見過一面。”
張婷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起來了。
許仕強不知道跟張婷說什麽,話題只好往陳少華身上扯,“陳醫生呢,怎麽今天沒來?”
張婷臉上帶着禮貌但疏離的笑容,“少華晚上有臺手術要做,我幫他接一下孩子。”
許仕強哦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有些不太舒服。
倆人正說着話,校門打開了。許樂樂和陳佳銘并肩走了出來。
看到許仕強,許樂樂眼睛放起光來,笑着叫道:“爸爸,你怎麽來了?”
這些天都是爺爺來接,許樂樂總覺得那小電三輪比蝸牛走得還慢,實在是有些氣悶。
陳佳銘臉上似乎有些不太高興,跟許仕強打了個招呼,拉着臉對張婷說:“爸爸今天又有工作要忙嗎?”
張婷臉上的笑容大了一些,側過身子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道:“是啊,爸爸很忙,佳銘這麽乖,一定能理解爸爸的,對不對?”
陳佳銘沒再說什麽,對孫家父女說了聲再見,就爬到了寶馬車裏。
等寶馬車遠去,父女倆才走向電動車。
許仕強一邊開車,一邊問許樂樂:“你陳叔叔家出什麽事了嗎?”
許樂樂搖搖頭,皺眉說:“不知道,不過,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陳叔叔沒來接陳佳銘放學了。都是剛剛那個醜女人接的。”
醜女人?那人非但不醜,還可以說相當漂亮呢。
許仕強挑了挑眉,板着臉道:“誰讓你那麽叫人的?”
許樂樂吐吐舌頭,小聲道:“陳佳銘就這麽叫她。”
許仕強忍不住笑了笑,“他那麽叫也不對。回頭可不興那麽說了。”說着,決定晚上給陳少華去個電話。
回到家,樂樂爺爺已經做好了飯菜。
吃完飯,收拾清了餐具,許仕強來到陽臺。他掏出手機,又猶豫起來。
誰接孩子關他什麽事兒呢,這是人家自己的事兒。就算是人家要二婚,那跟他也沒半毛錢關系啊。自己這麽問東問西的,是不是有點兒沒事吃飽了撐的?
轉念一想,唉,這叫什麽話,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互相問候不是應該的嗎?東想西想的,真跟個娘們兒似的。
許仕強在心裏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找出陳大瘋子的號碼。他早就想把這備注改了,但總是忘了。他點了一下陳少華的電話,撥了出去。
電話撥倒是撥通了,就是一直沒人接。
一連撥了三通,都是如此。
許仕強罵了聲操,算了,不理這孫子了。說是這麽說,但他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于是,跟樂樂爺爺說了聲出去散散心就出了門。
樂樂爺爺家離陳少華家很近,就隔了三條街。步行,也就十五分鐘。
許仕強溜達着就到了。
看着花園裏停着的火紅色瑪莎拉蒂,許仕強怔了一下。
都這點兒了,張婷還在呢?
正猶豫要不要按響門鈴,就見屋裏走出來倆人。一個是張婷,一個自然就是陳少華了。
不知道為什麽,許仕強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很快,跑車啓動了,緩緩駛出陳少華家。等瑪莎拉蒂走遠了,許仕強才回過身來,就見陳少華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許仕強幹笑兩聲,抓抓頭發,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走到陳少華面前,挑眉道:“晚上吃飽了沒事幹,出來溜達溜達,誰知道跑你家門口來了。”
陳少華也不說破,笑笑道:“別愣着了,進去待會兒吧。”
許仕強答應一聲,倆人并肩進了屋。
陳佳銘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瞧見許仕強比看見他親爹還高興,叫道:“許叔叔!”
許仕強走到沙發前坐下,摸摸陳佳銘腦袋,笑着說:“寫完作業了嗎?”
陳佳銘的臉立刻垮了,看了陳少華一眼,低聲抱怨道:“你怎麽跟爸爸一樣,第一句話就問作業的事?”
許仕強忍不住笑了笑,道:“這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陳少華皺了皺眉,掃了陳佳銘一眼,“進屋寫作業去。”
陳佳銘哦了一聲,蔫蔫地回了自己屋。
走了一路,許仕強微微有些發熱,他用手拉了拉領口,道:“這些天忙什麽呢?電話都沒時間接?”
陳少華怔了一下,他拿出手機,發現上面有三通未接,名字顯示的都是孫大傻子。他勾了勾唇角,猜到許仕強是沒打通電話這才過來的。他把手機由振動重新調整成鈴聲模式。
“你真是散步散到我家來的?”
許仕強咳嗽兩聲,借以掩飾自己的尴尬,皺眉道:“你哪兒那麽多廢話,現在是我問你呢,忙得電話都沒時間接了?”
陳少華忍不住笑出來,見許仕強一臉羞惱,忙斂了笑,解釋道:“這兩天确實挺忙的。我們醫院院長,就是張婷他爸,出了車禍了,胸肋骨和兩條腿都折了,問題挺嚴重的,我盯着給安排的手術。”
許仕強哦了一聲,“手術一做就做一天啊,連孩子都接不了?”
陳少華的嘴角又勾了勾,“也就十幾個小時吧。你說,有沒有時間接孩子?”
許仕強被陳少華笑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能不能別笑了,我怎麽感覺有點兒瘆得慌。”
陳少華沒理會許仕強的話,接着笑道:“本來我想讓你幫忙接一下的,但張婷實在是太熱情了,非要說她接,說什麽我給她爸做手術,她無以為報。我不好意思拒絕,再想想你可能也挺忙的,就答應她了。”
許仕強又哦了一聲,緊接着又扯了扯領口。“那手術做完了嗎?”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天氣已經進入十一月了,他卻覺得這屋裏熱得像着了火似的。
“一期做完了,需要看恢複情況,”陳少華起身拿了遙控器,打開了空調,調到了二十六度。“恢複得不好,還得再做二期手術。”
許仕強點點頭,他想了想,道:“我看佳銘似乎不太喜歡那個張婷,回頭要是再有這種情況,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我接不了,還有我爸呢。倆孩子在一塊兒,也好做個伴兒。”
陳少華走到廚房,從酒櫃裏拿了一瓶紅酒出來了,倒了兩小杯。他遞給許仕強一杯,笑道:“知道了。”
許仕強也不客氣,接過酒杯,一口就幹了,嘴裏嘶了一聲,“這酒喝着不過瘾,可沒有白酒帶勁兒。”
陳少華嘴裏正含着一小口酒,聽了這話,差點兒噴出來。他咽掉之後,咳嗽兩聲,揶揄道:“就你那酒量,喝啤酒都能撞樹上,還喝白酒呢。”
許仕強心底不服氣,擰着眉道:“我那是沒發揮好,是個意外。”
“好,今天就讓你好好發揮一回,”說完,陳少華起身拿回一個酒盤,上面擺着一小碟花生米和一瓶白酒。挑眉看了許仕強一眼,“酒都給你備好了,請吧。”
許仕強被話激得臉上一紅,撸了撸袖子,拿起白酒,打開了直接灌了一口,對陳少華揚揚下巴,笑道:“敢不敢直接對瓶吹?”
陳少華笑了笑,接過許仕強手中的白酒瓶,輕輕呡了一口。“好啊。”
“痛快!”許仕強大笑一聲,搶過酒瓶,對準了咕咚咕咚跟喝白開水似的。
陳少華看得直皺眉,勸道:“你那是喝酒嗎?那是牛飲。哪兒有你那麽喝的?怪不得一杯就倒。好歹吃點兒東西墊墊底。”
許仕強停下來,臉上帶着醉意,大着舌頭道:“你說誰是流飲……這才是……才是真漢子……”
“流牛都不分了,還往這兒說大話呢。”陳少華一邊搖頭,一邊慢慢呷了一口。“照你這麽喝,就是白開水也得給你喝醉了。”
果不其然,許仕強又嘞嘞了一會兒,就栽倒在沙發上了。
陳少華把花生米和空酒瓶都收拾了,重新坐回沙發上。看着滿臉通紅,不時哼唧出聲的許仕強,忍不住笑了笑。
“姓陳的……再來……再來……”
許仕強一邊大着舌頭說,一邊閉着眼揮動胳膊。
陳少華覺得自己仿佛也帶了醉意,忍不住想要靠近眼前的男人。他慢慢挪到許仕強身邊,閉上眼睛,聞到許仕強身上濃濃的白酒味兒和淡淡的又帶點兒暖意的汽油味兒。
就在這時候,陳佳銘忽然從屋裏走了出來,奇怪道:“許叔叔怎麽了?”
陳少華趕忙直起身子,假裝把許仕強懸在半空的胳膊放回沙發上,解釋說:“你許叔叔喝醉了,現在睡着了,小聲點兒,別吵醒了他。”
陳佳銘哦了一聲,轉身回了卧室。
陳少華不敢再靠近了,看着許仕強醉醺醺的紅臉發呆。
看着看着,電話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