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來只是故人

她依然閉着眼,仿佛已經睡着了。

他也不急,視線下移看到她放置在腳邊的兩本書:古代家具的護理方法大全、近年拍賣的竹類工藝品:古玩篇。

她是打算待價而沽嗎?

原來,她也是在乎錢的。不然怎麽能開出五萬的房租。他心裏譏諷地想着。也不打算再在這裏停留,徑自轉身離開後樓。

她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莫回扯唇無聲地輕笑着,眼淚自眼眶下滑落。

花園裏的花散發着強烈的生命力,卻散不上她的身上半分。

她的世界裏,剩下的僅僅是寂寥!

原來,只是故人!

時間緩緩地流動着,章淩碩和莫順的關系并未有改善,但時光一直向前走,生機也在某處慢慢醞釀着。就像章淩碩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久。

章淩碩從筆記本電腦中擡首,看了眼在後樓蹲在走廊上翻曬着淺色被褥的女人。

這一周她便曬了三次被子。

即使他心裏幾乎認定了她不可能是莫回,但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身上,他不要幾乎,他要百分之百的确定。

她站直了身體,讓他看清了她蒼白瘦削的臉,她的眼下淡淡的烏青,可見她并沒有得到太好的休息。

大概是因為他吧,這幾天的觀察,他發現她對所有的人都很和善,甚至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對他卻是冷淡不已,估計是因為他是外來人的緣故吧。

Advertisement

他想着,但并沒有因為她的冷淡,有了退卻的念頭。除了對她本人的事情他有探求的興趣,對這間屋子,他的興趣也極大,于公于私他都想了解這間屋子的故事,而實際上他也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但這些信息并沒有讓他有所用處。

這些天聽到的版本都大同小異,而在外面擺放的清代家具,也都是可以在拍賣場大放異彩的古董,但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走完了前樓、後樓除了店家老板之外的所有房間,并沒有太大的發現。那他想找的東西,很可能就在她的房間裏。

該用什麽樣的方法,讓他能進入好的屋子呢?

依她對他的冷淡和一臉陰郁的模樣,該是受過很重的情傷,而讓她受傷的人該是跟他差不多的人吧,不然無法解釋她對他的敵意。

是敵意,隐隐的敵意。

他不知道,他這幾天觀察她是出自什麽樣的心态。是因為她的屋裏可能有他所要找的東西,所以他才必須觀察她,以便找出應對的方法?還是因為她有些習慣跟莫回一樣?

他分析不清楚,他可以理智地分析每一份精細的工作表格,做龐大的策劃案,卻分析不了眼前的問題。

他想在他心裏後面的因素占的比重大一些。

她的确有莫回的一些習慣,比如包子的味道相似,喜歡喝小米粥,吃小醬菜,會做他喜歡的菜,喜歡曬棉被,喜歡穿着拖鞋,走來走去,他住進來一周的時間,沒見她穿拖鞋之外的其他鞋類。

可是,她的模樣,她的性格,讓他心裏直接否定這樣的可能性,一個人的模樣再怎麽改變,也不會跳脫那個輪廓,她和莫回在外形上完全找不到相似的地方。而性格也是,他想過莫回的性格變化的可能性很大,完全推翻了以前的性格也可能,心靈受過創傷的人眼裏總會會銳氣,而這女人沒有,有的只是冷漠,眼裏很平靜,平靜得有時候讓他看不到任何思想的流動。

呵,這個男人真是執着呢。

莫回在心裏嘆息着。

翻曬棉被結束後,她走到小廳,低下頭用幹布擦拭着店裏的老木桌,這些桌子都是當年的竹席匠夫婦用的,她來了也繼續用。只是用得小心翼翼,既想重現當時的模樣,又想保存好這些古物。

可是,世上事怎麽能兩全呢。

就像這張桌上的刻痕,想當初她多小心使用,這桌上仍是不免多了幾道痕跡,像一條條疤痕躺在平整的桌面上。

也許是莫回發愣的時間太久,章淩碩走過來,看到她指間正停留在桌上的刻痕上。

“你是在遺憾多了幾道痕跡?沒關系,章氏集團旗下有古物維修師,他們會幫你把它們打造成原來的樣子的。”章淩碩溫聲道,對這個不确定的女人,他還是繼續用笑面狐的表情相迎。

“是嗎?桌上的痕跡可以被抹平,心裏的痕跡也用遺忘來抹平嗎?”莫回的聲音突然冷起來。

莫回的心裏有氣,氣着這個男人的溫和态度,她能感覺到他心底的冰層,只要溫和的态度一破除,面對她的便是厚厚的冰層。

現在,她沒有多餘的力氣面對他的堅冰,只能選擇逃避。

而這個該死的男人,卻一直明裏暗裏的觀察她,讓她有沖想撲上前打掉他的視線的沖動。但,現在的她不是以前行動至上的莫回,她只能在心底恨恨地生自己無能的氣。

“真是伶牙俐齒!你是想借機告訴我,你心裏有傷,想找人修補。”章淩碩态度有着故意為之的輕佻。

他竟然敢問?!

他竟然在問她心裏有傷!

莫回感覺自己胸口的氣血幾乎要倒流,連呼吸都無法順暢。驀地,她丢下手中的抹布,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樓裏。

試探完他該稱之為房東的女人後,章淩碩也上樓打開精致超薄的筆記本電腦,開始忙碌起來。

這案子已經談了三個月,各方面的條件都已談好,合同只是個形式,所以他也只是一目十行地過去。

這跟他平常的工作理念相差甚大,他知道。

但是昏沉的腦子已經讓他無法靜下心一字一句的細看,連續幾天的冷水澡讓他有點輕微感冒,今晚似乎更加嚴重了,嚴重到眼睛看着電腦屏幕竟然能出現重影的現象。他搖搖頭,連腹間也泛着一陣深過一陣的絞痛。這該死的胃痛竟然也在這個時候攪局。

他悶咳了一聲,按下一個指令,當下關了電腦,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是個十分愛惜自己羽毛的人,知道這樣的堅持無效,敢不會強撐,強撐的後果不一定比倒下好多少,還不如少受點罪,該倒下時絕不強撐。

他又忍不住掩嘴咳了幾聲,姿态慵懶地向後靠着木質的椅背,他習慣性的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仰頭一喝,才發現裏面是空的。

他撫着隐隐作痛的胃,緩步下樓,到樓下的廚房找水喝。

後樓的房間裏,莫回瞪着眼前的還剩大半碗的面,她已經吃了兩個小時,仍然無法将剩下的面解決,嘆了口氣,她趿上拖鞋,端着個大碗下樓。

這個時候下去應該不會遇到他。

這幾天,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敏感,越來越無法與他共處一個空間,所以她索性連飯都端到自己的房間裏自己吃。他的飲食自然會有鎮上的鎮民和鎮領導争相為他解決,所以他在家吃飯的次數也并不多,她也不由得松口氣。

她穿過小花園,進入小廳。卻在竈臺邊看見那個不想見到的高大身影。

他手裏拿着一個玻璃杯,襯衫半濕,衣扣半開,露出有些水漬的胸膛,他生絲般的黑絲有些淩亂,聽到她的腳步聲之後,轉頭看着她,一向純黑的俊眸裏微微發紅。現在的他整體看起來很糟糕。

事實上,他整個人看起來很累,像是身體上承載着無法負荷的力量,無時無刻都有倒下的可能。

從認識他到現在,她從未看過他這副模樣,累得讓人心疼。

這幾天他房裏的燈光總是亮到很晚,而白天他又去竹林察看情況,根本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明明不願想他,不想看他,她還是清楚地知道他的情況,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放在他的身上。

她這是自讨苦吃,她非常清楚。

看着他疲憊的臉,他眼下倦累的青色痕跡,微陷的雙頰。

一瞬間,她幾乎想伸手碰觸他,為他撫平他眉間的擰皺,一如過去多年的虔誠心态。

但最後,她仍是一動不動,只是雙手死命地抱緊手裏的大碗,怕自己控制不住,棄碗而去。

看到莫回,章淩碩顯然也很驚訝,端着水杯,直直站立不動。

這個女人,老是在刻意躲避他,他知道。所以,他幹脆應了一堆在他以前根本不可能會答應的飯局,在外面吃過飯後才回來。知道她是不會為他準備飯菜的,倒不如在外面吃着方面。

所以,他們應該有四五天沒正面碰到過。

現在,讓她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他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向她禮貌性地點點頭,準備喝下手中的水,喉間一癢,又無法自抑地翻天覆地地咳了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