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為什麽我總感覺你在哭

目光略過他的唇,他有個非常好看的下巴,下巴中央微微下凹,表明他是個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一個人,态度很堅毅。

她有多久沒看他了?她都快忘了,最後一次近距離看到是他第一次走進這間屋子,只是那時的她太慌亂,根本無法細看他。現在再看,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但她知道這是一種複雜到世上沒有一種文字可以表述。

不知不覺,她的手指碰觸上他的臉,仿佛帶有自己意識般的,慢慢撫觸那镌刻的面容,以一種極慢的速度。心痛的感覺忍不住漫延全身,劇烈的情緒在心底沖撞着,沖破身體變成了鹹鹹的淚水,決堤而下,在她未發覺時,全滴落在床上沉睡的男人的手背上。

章淩碩困惑地張開眼,看着眼前哭成淚人的女人,微微擡起酸疼的手臂。

一只灼熱的大手撫上她淚濕的,涼涼的臉,動作遲緩地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別哭”他喑啞的嗓子困難地吐出兩個字。

張開眼,她透過淚水看向滿眼困惑,卻流露真切關心的眼。

“你常哭嗎?為什麽我總感覺到你在哭?”他疑惑地問,精神不太集中。

“”莫回沒有回答,靜靜地回看他。

他什麽都不懂,他什麽都不懂。

即使再熱烈,她都吵不進他的世界,他從未明白過她,也從未想要明白她,一次都沒有。

莫回絕望地想着,看着床上的男人又進入睡眠。

連續一夜的掙紮與擔心,莫回的精神狀态不太好,看了他一會兒,她的眼睛便開始不聽使喚,頭不住地因困倦而往下點着。她打了個激靈,看了看章淩碩,幹脆趴在他的床邊,小睡一會兒。

為什麽他會遇到這個小醜八怪?

她的腦袋笨得跟豬一樣。

章淩碩不屑地想着,邁着輕松的步子,朝着那破舊的小木屋走着,小木屋有些奇怪,但他一時半會又看不出具體是哪兒不對勁兒,就是有股隐隐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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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被亮得出奇的白光籠罩着,只能依稀看到那個小醜八怪的身影,看那黑白影像的交替,她應該是背對着他的,似乎在低頭做着點什麽。

是了,這小醜八怪總是埋頭雕着無趣的木雕,她人笨,雕了很久,也雕不成任何像,歪歪扭扭的刀法,教他看一眼都覺得傷眼。但這小醜八怪似乎比誰都有毅力,還是一如既往地每天雕,雕得雙手痛得發抖也不肯休息。害他一個人在這落後的小村落裏無聊得快發黴。

“小哥哥,小哥哥,是你嗎?”那個黑暗的圓胖身影似乎動了一下,像要擡頭往他的方向看。

章淩碩納悶地看着自己的腳,竟然是懸空的?他的身體也不是十歲的年少模樣,而是現在二十九歲的模樣。他大驚,舉目望着那個黑黑的身影,以及泛着異常光芒的小木屋。

太陽光不是這個顏色,為什麽小木屋的顏色如此詭異?甚至有點詭異的藍,還有燒焦的味道。

他動了動身體,身體掠過小木屋旁的樹,發現整個屋子都在燃燒,只有大門的那面牆還未被燒到,橫梁燒斷在他的眼前,火星四濺着。

小院裏的莫回似乎也覺得不對勁,丢下手上的雕刀與木塊,直直地沖進燒着大火的屋子。

“小醜八怪,你幹什麽?這時候沖進去想被燒死嗎?”他在空中急得跳腳,忍不住跟随着她的動作走。

她跑進爺爺的房間,掀起床頭雕工精致的木盒。

“小醜八怪,你為了拿東西不要命了嗎?還不趕快跑出去!”他一心二用,見她已經抱起小木盒,連忙大喊,她卻置若罔聞。

而木屋少了橫梁的支撐,整體便潰散開來。

“小醜八怪,快走啊!”他內心氣極。

牆體坍塌,厚重的牆體穿過他的身體,向蹲在地上的小醜八怪砸去,她幾乎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整面牆砸向她。

傾刻間,火苗在他眼前飛射,模糊了他的眼。

再定眼一看,只剩她被雕刀劃傷的手,她的身體被整面覆蓋住,只剩手和她拼命保護的木盒子,木盒被打翻在地,一只翠生生的玉镯子從盒內滾落而出

章淩碩,章淩碩,他幾乎又聽到那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憑什麽,憑什麽!這個小醜八怪只有他才能欺負,這面牆憑什麽搶走他的權力!

他氣極,雙手抓住燃燒的牆體,打算掀開,卻怎麽也擡不動。

“小醜八怪,小醜八怪,你敢這麽死,我絕不放過你!”他撕心裂肺地吼着。

夜風拂過窗臺。

“小醜八怪!小醜八怪!”章淩碩渾身一震,嘶啞地喊着,喊聲驚醒了睡在他床邊的莫回。

乍一聽這個稱呼,莫回怔愣着。

他認出她了?會不會氣得揮袖而去?她有心才剛升起一股淡淡的依賴與想念,又要被打回原地了嗎?

仿佛過得一個世紀之久,而現實也許只是滑過了幾秒的時刻,她沒有等來他的任何動作。

“小醜八怪小醜八怪”她的耳邊仍章淩碩急切的呼喊。

莫回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擡頭,只見他緊抿着唇,雙頰更加潮紅,臉上、脖子都是汗跡,眉頭緊皺,樣子十分難受,連放置兩側的雙手也極不自然地扭曲着。

他在說夢話!

“章淩碩!章淩碩!你清醒一點!”她輕拍他的臉,竟然比昨天更吓人。

心猛地一緊,想起醫生說的二度着涼。連忙擰幹盆裏的毛巾,掀開棉被,将他身上的衣褲退去,用毛巾擦幹他身上的汗水,然後快步走到房間角落的衣櫥前翻出他黑色的純棉睡衣,為他換上。

他燒得太厲害,連連的夢呓。

起初還能聽清他在說什麽,到最後,一句也聽不清,就他一個人閉着眼喃喃自語着。

“手打開,幫你套袖子。”她費力地半抱着他,将他上半身的體重全壓在她的肩頭,赤裸着上半身,卻緊緊地抱住她,不斷地往她身上蹭。

“小醜八怪,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麽辦?”他的夢呓像個炸彈,把她的心神一下震出九霄雲外,再也回不來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語氣破碎。

這個男人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怎麽可能會需要她?怎麽可能?

她早已明白他年少的不屑,過去她癡傻地想着,她曾擁有過他年少的溫暖,其實事實只是他缺一個可以驅使的人而已,這個人是不是她都無關緊要,這世上能替代她的人多的是。

可是,現在,他病得神智模糊的時候,竟然說他需要她!

你走了我怎麽辦?

一句話,讓她的心落了地。

“我不會離開,永遠都不會的。只要你還要我,我不會離開!”她俯在他的耳邊說着,卑微地說着內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不管他聽不聽得見,記不記得住,她都說了。

語畢,他似乎有了片刻的清醒,黑而痛苦的眼靜靜看着她。

莫回趁着他看她的時間,為他換上的睡衣。

“你先靠着坐一下,我幫你拿藥。”

他無言,順着她用枕頭墊着的松軟靠背,看着她起身,替他拿水,替他倒藥。

“張嘴,吃了它。”雖然将藥和杯子,都放進他的手中,她的手還是在他的手邊護着,怕他拿不穩打翻了水杯和灑了藥丸。

“我不喜歡吃藥!”他皺着眉,黑眸慢半拍地看着他大手中黃白兩色的藥丸,表情有些無辜的說着,表情、語氣像個耍賴的孩子。

他還沒清醒,她知道。

清醒的章淩碩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吃了它,你會舒服一點的。”說話期間,她又拿着毛巾擦拭他額間新冒出的汗漬。

“小醜八怪,你變難看了。”他擡起黑眸,看着瘦瘦的女人。

小醜八怪什麽時候變瘦了,真難看。

“謝謝你的誇獎!吃藥!”莫回不予理會,只是淡淡回了一聲。

“女人都喜歡勉強別人。”他抱怨了一聲,乖乖地仰起頭吞藥,飲水。

他又坐了一會兒,也并不跟她說話,過了五分鐘,他淡淡說了一聲,“我困了。”

“嗯。困了就睡覺。”她應着,起身扶着他躺下。

他的睡相本來就極好,再加上病痛讓他比平時更容易入眠,才一沾枕便發出均勻有規律的呼吸聲。

然後,一室寂靜。

**

黑漆漆的夜,亮起一束光,伴随着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張青蹑手蹑腳走出王大伯家,就着手電筒的清光走在小路上。

此時的小鎮很安靜,幾乎只能聽到她腳下某個小石子最細微的流動,很輕很輕,她卻不覺得恐慌。張青沒有白天的張揚,多了份夜的平和與寧靜。

夜風帶來了某家夜來香的濃郁香味,也帶來了另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誰?誰在前面?”聲音依然很輕,怕驚擾了屋內的人,因為她已經走到了老板家前面。

“是我。”是王大伯的聲音。

“王大伯?你來這裏幹嘛?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還不是因為你。”王大伯将店外的一對鐵桶和扁擔提起來,示意張青跟着他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三更半夜幹什麽啊。半夜一個人挑水,路黑又危險,摔傷了怎麽辦?”

“王大伯”張青低頭,跟在王大伯身後,語氣不安。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家老板習慣每天用泉水熬粥,她身體又不好挑不動。你說你明明關心她,幹嘛還嘔氣啊!真是小孩子性子。”王大伯說着,嘆了口氣。

“王大伯,你說老板對我好不好?”張青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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