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憶
湘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明明是大夏天，卻手腳冰冷。
因為這個發型……這個發型……
——是繪麻每次參加比較正式的活動，琉生專門給她裝扮的啊。
記得繪麻有一次将照片給她看，笑得既羞澀又滿足。
“其實啊，我喜歡這個發型，喜歡得不得了。”
琉生……琉生怎麽能……
馬尾辮放下來，披肩發挽了一些，看起來成熟中有些俏皮，青澀中有些性感。
湘子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就像繪麻在無言地斥責自己。
沉默的，窒息的。
湘子剛剛想扯亂頭發，一只微涼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耳邊是琉生疑惑不解的聲音。
“為什麽、不喜歡？”
湘子還是洩氣地放下手。
“沒什麽喜不喜歡的，多謝你的好意。是我太計較了。”
琉生充滿霧氣的眼睛靜靜地瞅着她，懵懂純淨的。
湘子聽到心裏的自己沉沉地嘆了口氣。
真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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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在這樣幹淨的人面前發脾氣。
他沒有惡意的。
——也許。
從比賽開始到比賽完，渾身都像虛脫了一樣。
也一直沒有見到月下結城。
湘子重重地将自己扔在床上，累到不行的小泉美早就睡熟，也不知道誰在最開始見到少年偶像組合時信誓旦旦說今晚絕對激動得睡不着。
可是湘子不管怎樣都無法入眠，雖然很累。
從前姐弟倆分別最長不過兩天，現在都四天了，不知道池中堂還好嗎？
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她狠狠掐滅，湘子啊湘子，人家都那麽讨厭你了你還眼巴巴地想貼上去幹嘛？
自嘲的笑剛剛浮現，爛掉過又被修好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鈴聲。
湘子趕緊按下接聽鍵，以防吵醒還在睡覺的小泉美。
“摩西摩西？”
陌生的號碼，裏面傳來的呼吸聲卻是意外地熟悉。
“……前輩？”
快要哭出來的腔調，湘子機敏地猜出了來電的人。
“繪麻！”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聽說哥哥們……不，是朝日奈先生們對您做了許多不好的事，真是對不起。”
“……啊，不。”湘子下意識地變得淑女，也下意識隐瞞一些難過的事，比如說池中堂偷明信片的事。“事實上，除了見面第一天不愉快的經歷外，其餘都還好。”
“不過由于我的離開給您帶的麻煩，我還是想說對不起。這次打電話來，是想說我已經搬家了，明信片上的地址您不必擔憂。”頓了頓，“朱莉說的對，只要我不聯系您，您就不會有那麽多煩心事。”
“……我沒有覺得是麻煩。”
電光火閃間，一個疑問在腦海裏突然形成，雖然問出來根本沒有意義，但是，還是覺得有些介懷。
“繪麻……你是怎麽知道明信片的事？”
“……”沉默。
心跳得突然有些不安，因為繪麻沉默了。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嗎？
安靜，沉悶，難以呼吸。
湘子覺得自己在揭開一件難以置信的真相的外衣。
時間流淌得很慢。
連歲月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細聽這個秘密。
心跳聲突然變得很大。
咚咚咚。
咚咚咚。
昭示着不安。
“我……”
“不用了。”
在繪麻開口的一瞬間，湘子就匆匆忙忙打斷了她的話，與其知曉答案讓繪麻為難，還不如蒙在鼓裏當個糊塗人。
湘子稍稍微笑，試圖讓自己營造出的随意傳遞到繪麻那裏去。
“不必說了……其實，其實不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就算隐瞞什麽的，我都相信，繪麻最後，到最後一定會告訴我真相的。——對吧？”
“……是的。抱歉，前輩。”
“沒關系。”她笑着笑着，竟沁出了淚花，輕輕拭去，又用那種輕松的口吻說道，“說抱歉的人是我，害你搬家。那麽，我們以後都不聯系了麽？”
“是的。再見。”
通話終止，湘子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倒在床上悶悶地哭出來。
為遭受到的一切，池中堂也好，朝日奈也好，甚至繪麻的事也好，哭一場，先哭一場。
她自問不是什麽矯情的人，但也不是神經大條的人。她總是情不自禁地揣摩別人的每句話，每個表情，察言觀色，擔心別人露出一點點厭惡的神色。
因為在孤兒院裏，只要有一點不能融入集體的動作，就會被完全孤立。
湘子是那個被孤立的人，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有個女人出現，提出要收養湘子最後莫名其妙走了再也沒有消息。尚且留在孤兒院的湘子就被大家孤立。
“叛徒！叛徒！”
“使了什麽手段，為什麽阿姨會選你！”
“活該！心機重的人是不會有人要的。”
那個時候，難受得恨不得死掉。
什麽都是一個人，小小的身軀，不得不獨立做一些事。
集體游戲和活動中，她只能一個人看着，別的小孩只要一看見她，就立刻開啓冷臉模式。
——大家都在針對她。
幸好，後來來了一個身份不明大她幾歲的男孩。因為他不喜歡與人交流，所以常常把自己關在圖書館裏看書。
湘子很孤獨，也對這個新來的人充滿好奇，于是來到圖書館。
長得很好看，笑得也很溫暖。
那個男孩對她伸出了手，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們，逃吧。
當然那是句玩笑。後來湘子成功當了這個叫月下結城的男孩的小尾巴。雖然害得月下結城也被孤立了，但所幸他也不在乎。
“我的夢想，是當金牌經紀人。”
“那，我的夢想，就當金牌經紀人手下的金牌歌星！”
“唱兩句呢。”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
“跑調了笨蛋！”
“結城，別人來領養你千萬不要同意，你走了我就只有一個人，別人都不陪我玩。雖然這樣很自私，但請結城答應我。”
“好啊！那你也答應我不要被別人領養，那樣我就找不到你了。”
“嗯！”用力點頭。
再後來呢。
“你說結城啊，他走了。”
“去哪裏？”
院長推推她的老花眼鏡，很認真地回答：“好像是被有錢人家的夫人領養走了，真是好運氣，以後都可以跟着享福了。”
她恍恍惚惚地側頭，漂亮的蝴蝶在飛呀飛，那麽柔弱，最後停靠在一束花上，貪婪地吸取花蜜。
最後啊，她也離開了孤兒院。
“诶，你叫湘子啊！那以後就跟我們姓池中了好不好”牽着她的女人說。
“好的，夫人。”
她很乖巧地應答，知道這樣更容易讨大人們的歡心。
她的視線與那個小男孩好奇羞澀掃過來的目光接觸，男孩原本側着身子牽着女人另一只手，見到湘子也在看他，立刻立正身體小聲喃喃。
“……”
“诶不好意思，我沒聽清你說什麽。”
小男孩漲紅雙頰，手舞足蹈：“……我剛才叫你姐姐啦！”
她倒不覺得有什麽害羞的地方，只禮節性地回應：“嗯。弟弟好。”
那天的烏雲，悄悄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