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其實也根本不用誰來解釋,夏川幾乎立刻就得出了結論:“還有人在這裏!”
“啊?什麽玩意兒?”丹尼斯嘴上順口答着,目光卻一直在朝上瞟,似乎生怕在他們說話間,龜裂的天空會徹底碎成瓣兒砸落下來。
倒是林頓教授最先理解了夏川的意思,他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道:“噢——所以現在的情況才會完全脫離我們的認知!就算滅絕也不會是這麽個滅絕法啊!”就算現代對當年大滅絕的真實原因有諸多猜想,每個人的理解也有區別,但怎麽也不會離譜到這個程度。
“這特麽簡直一秒變成玄幻片啊?!”老爺子最後忍不住爆粗感嘆了一句。
“……”夏川和丹尼斯默默瞅了眼深藍,心說:有拎着你的這個人在,早就是玄幻片了……
“呵,誰這麽大命。”領頭的深藍絲毫沒發覺自己背後的兩道目光,而是冷聲道,“揍得他媽都不認識他!”
如果說是夏川他們幾人最開始的想法引出了這場災難,那麽那位未知仁兄的腦洞則直接把災難往上推了好幾個等級。原本深藍想着只要剎住夏川他們無意識的想象,就能終止這場災難,而他也依舊可以安然地留在這個地方。可現在……
他就是有八張嘴,也沒法去呵斥一個影子都沒見着的人閉腦別瞎想啊!
丹尼斯的重點顯然和深藍并不相同,他聽了深藍帶着怒意的話後,第一反應卻是:“居然還有人活着?!确實好大的命!在這種地方想活下來簡直是奇跡,難不成也碰到林頓教授那種奇遇了?”
“牙牙這樣的可遇不可求!”林頓教授辯道。
夏川:“……”
亡命途中居然還有興致讨論這種問題,他只覺得跟這兩人一路整天都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或許是這些亂糟糟的話題轉移了丹尼斯的注意力,讓他不再把精神集中在他的雙腿上,所以跟着深藍和夏川跑了不知多遠的路,卻還能有力氣邁動雙腿。這要放在平時,早八百年前他就該挺屍路邊、動彈不能了。
可心理是一方面,生理又是另一方面。
他們一路躲閃着火海,朝西北面跑了數公裏,穿過了整片草木地,竄進了更遠處的茂林中。和海邊那片不同的是,這片茂林的地勢不再那樣平坦了,它是依山而生的。夏川他們在跑進山林的時候,雙腿的疲勞感終于全面爆發。
不斷向上的地勢逼得他們不得不将步子邁得更高、更大,連接着腳踝和腳背的筋骨酸軟到了極致,每擡一下都是煎熬。夏川的呼吸聲變得十分沉重,額前和鬓角的頭發被汗水浸得濕透,同樣濕透了的還有身上的衣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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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頭的深藍顯然也注意到了他越漸凝滞的腳步,在攀上一塊山石之後,轉頭拉了夏川一把問道:“怎麽樣?找處地方歇一會?”
夏川本就話少,疲累的時候更是一聲不吭,他借着深藍手上的力道站到了那塊山石上,擺了擺手,示意可以繼續朝前。
深藍卻擡手朝夏川身後點了點道:“再不歇他就快斷氣了吧。”
被指點的丹尼斯近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上了那塊石面,而後直接癱倒在上頭,死狗一樣喘着粗氣,臉色被一路上的火海蒸得通紅,白眼都快翻到頭頂了,一副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
夏川彎腰撐着膝蓋緩了幾口氣,便直起身在這方石面上來回走了兩步,而後就着一塊凸起的地方倚坐下來,放松着腿腳。他也沒有多餘地力氣把那麽大個頭的丹尼斯拽起來,只得用腳尖輕踢了丹尼斯兩下,低聲道:“別躺。”
最後還是一直沒費什麽力氣的林頓教授把丹尼斯拉着坐起來。
深藍剛才說的是“找個地方歇一會兒”而不是“就地歇一會兒”,自然意味着這裏絕對算不上安全。事實上他們對這一點深有感觸,因為在路上他們就眼睜睜看着墜在他們身後的恐龍越來越少。
從原本的十來頭,減少到後來的五頭。
而少掉的那部分,都是因為沒能躲開密集下落的那些碎片,變成了路上的焦屍。
在這種天火紛落的境況下跑進樹林,安全性非但不會增高,反倒會低到極點。這些高樹一旦燒起來,就會将他們圍在當中,再想跑可就夠嗆了。但是夏川他們別無選擇,除了這片林子,他們根本找不到其他向前的路。
那些穿過草地和樹林的水窪河流都太淺,根本不夠深藍撲騰,但是在火海中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他們在朝西北方行進的時候,始終貼着有水的地方。一方面靠近水的地方煙塵會薄很多,空氣會相對濕潤一些,另一方面在碰到墜落的碎片和隕石時,也能救個急。
活下來的五頭恐龍裏就有兩頭在被火團砸到後,立刻倒進一旁的淺河翻滾了好幾圈,這才存活下來。只是身上的皮肉也沒剩幾塊好的了……
此時他們暫歇的這塊山石旁就有一條溪流,只是這溪流實在細得可憐,幾乎是貼着山間的地面涓涓而下,也就一指深,這要是再沾上火,就是在這條溪流裏打上一百個滾都起不了什麽作用。
“牙牙他們呢?”林頓教授朝他們來的方向張望了幾下。
六七公裏路跑下來,天早該到了亮的時候了,但是此時的天空卻只比之前稍亮了一點,依舊陰沉沉的,還蒙上了一層青灰色的煙霧,像是經年的老玻璃,怎麽擦都很難擦幹淨。
那些龜裂一般的痕跡透過煙霧,隐隐約約地露出來,反倒更顯得詭異可怖。林頓教授透過依稀的天光,找尋了一圈,卻并沒有看到那幾頭恐龍的身影。準确地說,從進林子後,似乎就再沒見過它們了。
“停在林子外面了。”深藍擡了擡眼皮,答道。
“嗯?”林頓教授有些詫異,難不成恐龍也知道林子裏的危險性高于外面?
“領地不同。”深藍簡單解釋了一句。
林頓教授“哦”了一聲。混亂逃亡間,他都忘了像鯊齒龍這類大型掠食恐龍很在意領地劃分,顯然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它們不會輕易離開領地,也不會輕易入侵其他恐龍的領地。
緩着腿上力氣的夏川聞言瞥了深藍一眼——滄龍顯然也屬于注重領地的掠食者,但這位霸主不僅離開了自己的領地,穿越別人的領地也跟玩兒似的,這都穿了多少塊地方了……
他這一眼還沒收回來,就見深藍耳朵微微動了一下,而後長手一伸,夏川只覺得自己胳膊被人猛地一拽,整個人便從倚坐的小塊山石上栽了下來,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栽到了深藍身上。
“喂!你——”夏川驚了一跳,要不是他現在手腳力氣不足,早在深藍伸手的時候就能閃身擋開了。
深藍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一手扶了把他的腰,見他皺着眉滿是不解的樣子,便朝一旁懶懶地擡了擡下巴。
夏川轉頭一看,就見一個火團從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剛才倚坐的地方。那火團好像還是個活的,砸在那塊凸出的石塊上又掙動了兩下,結果直接滾到了一旁細淺的溪流中,發出“滋滋”的聲音,而後徹底沒了動靜。
“這是——翼龍?”丹尼斯勾頭過去,就看到兩片半張着的薄翅,只是已經被火燒得萎縮了起來,焦黑一片。
即便沒燒得沒了樣子,也能看出來那确實是一頭翼龍,估計在高空滑翔着躲避隕石的時候,被落下的碎片砸了個正着,這才穿過高木枝桠,砸進了林子。可惜燒得太厲害,溪流的水又不夠足,終究還是沒能活命。
“虧得我反應快。”深藍就着這姿勢順手在夏川身上拍了一下,自賣自誇地邀功。但這位霸主的腦子時而會長個坑,他拍的時候冷不丁想起夏川的腰背被他抽過一尾巴,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恢複完全,于是在手掌落下的時候硬生生挪了下位置,避過了夏川的腰背,落在了更下面一點的位置。
夏川:“……”
林頓教授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和夏川相熟的丹尼斯卻“哎呦”一聲扭開了臉——
深藍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我又沒拍你,你叫個什麽勁?”
丹尼斯咳了一聲連連擺手,哼哼:“沒沒沒,我牙疼,別管我別管我。”
實際上他反應這麽神經是有原因的——
差不多一年以前,夏川有一回搞定了任務在f州落腳,丹尼斯剛好休假,就颠颠地找上門去騷擾夏川。他那時候和夏川認識也有兩年了,兩年裏夏川除了出任務到處跑之外,不是呆在落腳的那間公寓裏就是在做體能訓練,絲毫沒見他有過一丁點兒娛樂活動。
“川,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多大?你其實已經五十八了只是披了個年輕人的皮吧?就像你們家鄉那個傳說故事裏那種,畫皮?”丹尼斯當時是這麽問的。
在離夏川住處不算太遠的地方有一片年輕人十分愛去的街區,那裏娛樂場所相當豐富,還有幾家著名的酒吧。丹尼斯三番五次想拽夏川陪他一塊去,結果得到始終都是一句幹脆的“沒興趣”。
軟磨硬泡死纏爛打十多回未果後,丹尼斯終于沒忍住,一臉蛋疼又小心翼翼地深入問了一句:“川,你是沒碰上感興趣的女人呢,還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是他相信夏川能懂他的意思。
結果當時的夏川擡起眼皮,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就是完全沒興趣。”
聽了那話的丹尼斯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了句“怪不得”,緊接着又反應過來抱住了自己的胸叫道:“嗷!你對男人有興趣,那我——”
夏川當即翻了個白眼,打斷他的話冷笑道:“我對男人也沒興趣,有也不會是你,你可以滾了。”說完便幹脆地把跑上門來八卦這種無聊事的丹尼斯拍到了門外。
雖然夏川當時的說法是男女都沒興趣,活生生就是個性冷淡的架勢,但丹尼斯三八兮兮地暗自分析了一通,覺得夏川那話應該分開來聽,前一句是正經回答,後來那句顯然是故意擡杠。于是早在一年前,丹尼斯就已經在心裏認定夏川喜歡男人。
至于為什麽從來沒見夏川對男人有什麽特別的關注,丹尼斯覺得那是因為夏川眼界太高,目前還沒碰到他樂意多看兩眼的。
當然,這結論他不敢說出來,說出來是鐵定要被夏川活活打死的。
但是不說出來不代表他沒在心裏琢磨過,只可惜後來的整整一年時間裏,他就沒見過有潛力能拿下夏川的主,別說拿下了,就夏川那被人搭個肩都嫌煩的破毛病,連個能近身的都沒有,拿個屁!
所以,他在看到深藍就着半摟抱的姿勢拍了夏川屁股一下的時候,才會忍不住叫了一聲——這特麽簡直百年難遇啊!
深藍當然不會知道他在想寫什麽烏七八糟的,但是夏川多少能猜到一點兒,他登時繃着一張俊臉,撐着深藍肩膀邊的地面直起身來,掃了作死的丹尼斯一眼,道:“有力氣出聲看來歇得差不多了,起來走吧,掉隊沒人管你。”
丹尼斯:“嘤。”
就算搞不清情況,深藍也是十分贊同夏川這話的,他一把拎起林頓教授,沖丹尼斯丢下一句:“嘤個屁,走了!”便再次打頭走在了前面。
事實證明他們繼續趕路的決定做得再明智不過了,他們前腳剛離開,後腳就有一塊臉盆大的隕石從天而降,燒了一小片林子之後,砸碎了他們落腳的那塊山石,在地上砸下了一個極深的坑,濺起的塵土瞬間埋掉了一旁細淺的溪流。更多的煙塵浮在空氣中,給那一片林子蒙上了一層灰霧,很久都沒有要散去的架勢。
早在他們進入這片山林前,這裏就落過不少塊隕石,現在又添幾處,頓時林間煙霧更盛,一行人要不是有個明确的方向,在這林子裏簡直就是兩眼抓瞎。
林間原本生活的恐龍絕不會比海邊的少,但因為隕石和大火的關系,估計已經早早地四散奔逃離開這裏了。剛進林子的時候,夏川他們還曾碰到過許多動物,而後越往山林深處走,活物便越少,更多的是倒在林間的屍體。
即便不是同類,即便在這個世界,他們和這些巨獸更多的是敵對關系,看到這麽多死去的恐龍巨蛇野獸昆蟲,心裏還是會有觸動,會替它們覺得悲哀。
一行四人在穿越整座山林時,眉頭幾乎就沒松開過,尤其是林頓教授,總忍不住回頭朝他們來的方向張望兩眼。
人的潛能是無限的,這句話半點兒不假,尤其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們只在半途歇了那麽幾分鐘的工夫,再啓程就又跑了數公裏的路。
“何止是雙腿灌鉛啊,我覺得我腳上簡直像是挂了兩顆地球……”丹尼斯死狗似的抱着一顆高樹狠狠喘着氣說道。
結果下一秒,那株高樹就被碎片砸了個正着,這裏比海邊的林子幹燥不少,再加上要命的風,火焰幾乎是瞬間就從枝頭一路燒下來,眨眼間便包裹了整根樹幹,而且很快便蔓延到了旁邊的兩株高樹上。
夏川眼疾手快地扯了丹尼斯一把,才使他避免了被燒成人幹的下場,但即便這樣,丹尼斯的手臂上還是被燎到了一塊,燙出了一大塊泡。
他“嗷——”地叫了一嗓子,也顧不上疼了,趕緊跟在夏川身後,撒腿繼續前奔。
而此時,他們所要面臨的已經不僅僅是不斷下落的隕石碎片了,還有始終未散越來越濃的滾滾煙塵。到後來,他們不得不矮下身體,一路用衣袖沾着溪流中的水,捂着口鼻在林間快速穿梭。
可是這抵得了一時抵不了一世。被煙塵籠罩的可不止是樹林裏,可以說但凡有隕石頻繁墜落的地方,都會有濃重的煙塵,而且不止是煙塵,空氣中的各類氣體的含量會受到影響;而隕石帶來的高溫将這一帶烤得火熱,整體溫度急劇上升。
這還虧得是因為目前砸落下來的隕石碎片大多都是些小個頭的,要多來幾個能引起海嘯山崩的那種,他們根本沒有跑的時間。
“我感覺又悶又熱……”丹尼斯在趕路間艱難地說了一句。
這回沒人反駁也沒人吐槽,夏川更是低聲“嗯”了一聲。不用丹尼斯說,他們也能感覺到溫度明顯升高了許多,簡直就像是站在空調外挂機面前,或是站在汽車尾巴旁邊一樣,熱得發燙的氣流一陣陣撲打在他們身上,偏偏裏頭的氧含量很低,只讓人覺得在腦袋面前罩了一層不太透氣的面罩一樣,悶得讓人煩躁……
天空始終沒有亮起來,陰沉沉的像是一直被夜色籠罩一樣。
在這樣的環境下,已經沒有人又精力去算他們走了多久,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每個人心裏都只剩下一個字——跑。
離這些要命的煙塵、火海、不斷砸落的隕石碎片越遠越好,跑到一個能讓人暫時安身的地方,哪怕只是喘口氣也行……
在他們晨昏颠倒日夜混亂了不知多久之後,深藍突然低聲開口道:“前面有山洞!”
衆人昏昏沉沉的大腦在接收到這個消息後“叮——”地響了一聲,像是生了鏽的齒輪重新轉動一樣。夏川加快兩步,趕到深藍身邊,朝他所說的方向努力辨認了幾眼,腳下依舊沒停。
“我聽到了水聲和山洞裏隐約的回音……”深藍說着,神色顯得有些遲疑。
話音剛落,朝前又跑了一段路的夏川終于透過沉沉煙霧,隐約看到了前面有處黑漆漆的洞口,就在一片陡立的山石間,而是……
“洞口好像有水簾。”夏川道。
“水簾?!”林頓教授重複了一遍,頓時活了過來,“水簾好啊!有水簾,煙塵就會被擋在洞外,洞裏肯定比外面清爽多了!”這話無疑很讓人振奮,夏川和丹尼斯連邁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走到再近一些的位置,衆人終于看清楚了山洞的全貌——
那确實懸在石壁間的一處洞穴,洞內黑森森的看不到半點兒光亮,洞外則挂着一層水簾。那水簾順着山崖流下,水量足,正好将洞口擋在後頭。洞口下方正對着的是一方水潭,水簾垂落在其中,濺起了一層煙似的水霧,正是因為這層水霧和這個水潭的關系,這方圓幾十米的一片天地在這混亂的世界裏成了寶地。
而他們之前在林子裏一直循着的那條時粗時細的溪流,就是從這方水潭裏溢流出來的。
深藍沖着那洞穴一挑下巴:“暫時在這裏歇——”
他話還沒說完,丹尼斯已經亢奮地朝那片水簾撲了過去,結果他高估了自己的彈跳力,同時低估了石洞的高度以及石壁的滑溜程度,在啪地一聲拍上石壁後,整個人如同紙片兒一樣滑進了水潭裏。
“……”他咕嘟咕嘟泛了幾個水泡,便沉進了水潭底。
“哎喲!這水潭比想象的深多啦!”林頓教授感嘆了一句。
片刻之後,深藍和夏川站在了那個一人多高的漆黑石洞中,身邊蹲着落湯雞一樣的林頓教授,一下一下地給躺在地上的丹尼斯擠水。丹尼斯被擠出了一臉的眼淚……
正如他們所預料的,經過外面那層水霧及水簾的過濾,洞裏的空氣比外面好太多了,至少不再悶熱得讓人頭昏腦漲。
“再在外面奔一會兒,我就要孕吐了……”丹尼斯流幹了眼淚,掙紮着坐起來說道。
“你慢慢生,我們先進去了。”終于連林頓教授也受不了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夏川他們身後朝洞穴深處走去。丹尼斯抹了把老淚,忙不疊爬起來跟過去。
“別點火了,你那應急手電呢?”夏川沖丹尼斯道。
他那黑包跟他一樣在水中泡了一會兒,此時也濕透了,好在他很多東西都放在了防水袋裏,大多都沒什麽問題。他埋頭在包裏摸了一會兒,摸出來一根一指長的應急小手電,遞給夏川。
夏川按了開關,又調了一下光,這才和深藍并肩,領着林頓教授和丹尼斯朝石洞深處走去。
這石洞也不知是怎麽形成的,裏頭蜿蜒曲折,時寬時窄,還有分叉,一眼望過去似乎很深。要是個空石洞那倒沒什麽可擔心的,要是裏頭蟄伏着什麽野獸毒蟲之類,那他們在這裏歇腳也得小心一些。
這洞頂上和兩壁都有邊角銳利的石塊和石柱,有些上粗下尖長得和劍一樣,一個不注意能将人捅個對穿。石洞地上有一層薄薄的積水,大約常年都有,以至于地上生了一層類似青苔的植物,踩不穩便會滑一個跟頭。
林頓教授就連摔了兩回,有一回差點兒把自己的腦袋串到石劍尖上。
夏川和深藍兩人一左一右護在兩邊,以防那一老一弱在這洞裏把自己玩兒死。他們沿着石洞的主幹走了一段,而後一一查看了三道分叉。
左邊的分岔路最短,沒幾步就到了頭,除了光禿禿的石壁,沒有什麽別的東西,在這裏休息應該不成問題。中間的分叉道只比左邊那道長一點兒,在快到頂頭的時候路便斷了,只有一汪幽幽的水潭。
深藍二話不說悶頭紮進去看了一下,沒多會兒便單手一撐重新跳上來道:“還挺深,底下有一處兩個拳頭大的洞,估計能通到別處的水源。”
夏川眉頭一挑,有水他就滿意了。
至于第三條岔道則比這兩條都長得多,他們走了約莫五六分鐘,才摸到盡頭的石壁。只是這邊的石壁有些奇怪,它并非是一塊完整的壁面,更像是好幾塊亂石堆疊起來的,夏川擡手在亂石上摸索了一下,而後對深藍道:“有風。”
深藍點頭指了指耳朵:“聽到了。”
早在他們邁進石洞主幹的時候,他就聽到裏頭有空氣的流動聲了,在放大了幾十倍之後,落在他耳朵裏,跟呼嘯的狂風沒什麽區別。這風聲甚至幹擾了他的聽力,掩蓋住了其他的聲音,不然這洞裏有什麽東西他進洞一聽就知道了,何必跟着夏川他們一條道一條道地浪費時間。
有風就代表這第三條岔道另一端應該能通向外面。不過他們現在進洞的目的在于找一處能安身的地方歇腳喘口氣,所以幾人暫時并沒有深究,而是沿着原路返回到了最左邊的岔道裏。
“就在這裏歇一晚吧。”林頓教授一邊招呼着衆人,一邊找了塊幹一點兒的地方倚坐下來。
其實他們現在早已沒了晨昏的概念,只是習慣性地按早晚算着。丹尼斯和夏川都累極了,前者連塊幹地方都懶得找,直接癱在了地上,一副閉上眼就能睡到天荒地老的模樣。事實上,他還真的很快就意識模糊了,在沉入睡眠前,口齒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出發叫我……”
林頓教授年紀畢竟大了,有着很多老人都有的特點,盡管他受的累是幾人裏最少的,但是倚着牆沒多會兒就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
都說困意是會傳染的。夏川本就疲累至極,再受這兩人影響,也覺得瞌睡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但是他實在忍受不了帶着一身粘膩的汗水和煙灰入睡,便強打着精神,壓低聲音沖深藍道:“我去隔壁。”
深藍掃了他一眼,了然地點頭。
夏川站起身朝隔壁走去,沒走兩步,冷不丁聽到身後的深藍開口道:“這邊說不好有沒有蟲,我還去潭邊幫你守着?”
“……”夏川腿腳上本就沒剩多少力氣,聽到他這話,差點一個踉跄栽到旁邊的石劍尖上去。
他有心回頭瞪深藍一眼,但是想到這位霸主腦子缺件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跟他計較除了給自己添堵沒別的效果,最終只是頓了頓步子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用。”便拐了個彎去了隔壁。
“真不用?”霸主真心實意地有點兒擔心。
夏川一點兒也不想搭理他。
就在他把自己泡進水潭裏,放松着全身的筋骨時,“沙沙”的腳步伴着深藍的話音傳了過來:“好吧,看來是真不用人在岸上守着。”
夏川:“……”你都知道怎麽還往這邊走?!
就在他疑惑又無語的時候,深藍已經走到了水潭邊上,他蹲下身,伸手撩了一下水,然後三兩下便脫了身上的黑色背心,就在他手指搭上褲子的時候,夏川僵着聲音開了口:“你脫什麽衣服?!”
“不是不用我在上面守着麽?”深藍眨了眨眼睛,手上依舊沒停。
“……”夏川覺得自己腦回路跟這貨又沒搭上線,“所以?”
“所以我就可以下水泡着了啊!”深藍一臉理所當然,“我都晾了一天了,幹透了,曬鹹魚呢?”
夏川:“……不是你等等!”
可惜深藍的速度一向很快,他這話剛出口,深藍已經“撲通”一聲跳了下來,落在夏川旁邊,濺了他一頭一臉的水。
“……”夏川不太想說話,他有點心力交瘁,跟這群人待久了簡直折壽。
他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你要泡?那我等會再來。”
兩個高個子男人,在完全可以岔開時間的情況下,非要擠在一個直徑頂多兩米的小水潭裏洗澡……至少有一個腦子有病。
夏川覺得反正他沒病。
“嗯?跑什麽?”深藍對他這舉動十分不解,畢竟是裸奔都沒什麽壓力的人,指望他理解當中的別扭是不可能的。
夏川不再跟他浪費口舌,只自顧自地想從水潭裏出來,他唯一慶幸的是這石洞裏光線足夠暗,就連他也只能勉強看見個人影輪廓,深藍這種眼神肯定和睜眼瞎沒區別。
但架不住這睜眼瞎耳力好啊,夏川一動,深藍就在瞬間準确地判斷對了位置,然後一把撈住他。
夏川:“……”還沒完了!
“你都困成那樣了還等什麽啊?我只是來泡會兒而已,不占什麽地方,你當我不在不就好了嘛。”深藍越說越覺得自己十分在理,幹脆兩手一攔,把夏川圈在那裏,斬釘截鐵道:“就這樣,快洗!”
夏川簡直想吐他一臉血!
可惜深藍對這種怨念一無所覺,依舊固執地撐在那裏,死活不放夏川走。
夏川拗不過他,直得憋着老血妥協。等他再回到最左邊那條岔道時,覺得自己心口都憋痛了。
不管這位霸主辦事究竟有多讓夏川無奈,夏川都不得不承認,有深藍在的情況下,他連睡覺都安心很多。
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夏川睡得很實在,之前奔走的疲累感也很快消融了個幹淨。
只是即便睡得不錯,他的警惕性也沒有全消,在他睡了一覺有些要醒的時候,他隐約聽到洞裏有些動靜,像是……腳步聲。
他皺着眉睜開眼,在黑暗中仔細辨認了一下,就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正朝洞口方向走去。
“深藍?”夏川出聲問了一句。
“嗯。”深藍低低應了一聲,道:“聽到點動靜。”
“什麽動靜?”夏川聽他這麽一說,立刻警惕地站起身來跟上他。
“洞口和第三處岔道裏都有呼吸聲。”深藍答道。
夏川一驚:“呼吸聲?還有別的東西在?!”
兩人先是沿着石洞的主幹悄悄走到了洞口,而後透過水簾稀疏的那塊朝外看了一眼,結果就見有三頭大小不一的恐龍擠在了洞前的水潭裏。
最大的那頭眼睛上隐約可以看到一條極深的長疤,另一頭是只有它一半大的火盜龍,它自己縮在水潭一角,羽毛被打得濕透了,一绺一绺地耷拉在身上,顯得蔫頭耷腦的。剩下那頭……或許用只更适合,跟猴子差不多大小,此時正蜷在火盜龍的背上,将自己縮成了一團。
夏川:“……”
林頓教授心心念念的牙牙終于還是跟來了。
洞口這邊的沒什麽威脅,夏川和深藍便轉身回了頭,沿着主幹朝第三個岔道走。片刻之後,兩人站在那片堆疊而成的石壁前。夏川剛想側頭貼過去聽一下,就見深藍擡腿便是一腳。
深藍的力氣有多大夏川還是領教過的,他這一腳下去,那石壁碎了一半,撲簌撲簌地滾落在地,在石塊砸落的嘈雜聲裏,夏川聽到石壁之後隐約傳來一聲模模糊糊的驚叫。
“有人!”夏川猛地擡頭道。
深藍也是一愣,轉而冷笑了一聲:“居然這就找到了!”說着左右動了下脖子,發出“咔咔”兩聲脆響,一副要把石壁後的人掰成幾段的架勢。
要不是那人,這世界怎麽也不至于變成這幅鬼樣子!
石壁轉眼間便被深藍毀了個徹底,塵土散去之後,夏川才發現,這石壁之後的岔道還有一段路,而在岔道的另一頭,赫然也有一片微微的亮光,顯然那邊還有個洞口,只是比這邊狹小得多。
在那洞口旁,正有人攀在石壁上,企圖朝洞外翻去,只是一看輪廓,夏川便愣住了——
因為那根本不止一個人,男、女、老、少擠擠攘攘,一共七八雙眼睛正驚恐地看着他們。
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