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瞎了眼的丹尼斯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很久之後才急匆匆的跑回夏川他們屋門口,也不進門,就那麽隔着幾片破樹葉子喊道:“喂!你倆可以出洞了,他們要搞個什麽……大概是葬禮一類的東西吧,勞拉說得也不是很清楚,總之過會兒要聚集全族的人,你們出來吧。”

屋裏的兩人站直身體對視一眼,而後一前一後出了屋門。夏川邊走還邊理了理被深藍壓皺了的衣服,結果就見等在門外的丹尼斯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了眼他襯衣的褶皺,臉上明晃晃地刷着一句話“幸好老子識相,走得早!”

夏川懶得跟他扯些有的沒的,順手翻好袖口,便朝人聲傳來的方向一擡下巴,道:“那邊?走吧。”

三人并肩繞過幾間土屋,朝那邊走去。夏川和深藍兩人向來腰背都很板直,看起來高大挺拔。丹尼斯平日跟他們也差不多,至少在面帶淺笑不說話的時候,還頗有些風度翩翩的意思。但是今天這短短一路,他卻跟只馬猴似的,腰和背永遠不在一條直線上,總是擰着不說,每走幾步就不動聲色地垮下半邊肩膀動兩下,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你吸毒了今天?”夏川掃了他兩眼,皺着眉問道。

丹尼斯:“……”

他又擰着身體微微扭了兩下,而後苦着臉解釋道:“我也不想這麽走,但是背後真的好癢啊,又不敢撓!”

“結疤了?這麽快?”夏川朝後退了一步,看了看丹尼斯的背,然而什麽也看不見。丹尼斯拿出了他那醫藥包裏所剩不多的一點繃帶,分了大半給那兩個負責醫療的女人,剩下的就纏在了他自己背上,又用破了老大一塊的衣服裹在身上,捂了個嚴實。

“不知道,差不多吧,她們把剩下的草葉子都碾成汁,連帶爛了的葉片一起糊在傷口上了,反正後來沒什麽痛感了,估計快好了。一夜還确實挺快的,下次咱們薅點那種葉子回去怎麽樣?省得你每次都吞兩顆消炎片敷衍了事。”

夏川目光都沒擡,語氣淡淡地反駁:“哪裏敷衍,重傷不是去找醫生了麽?”

“噢——你好意思說。”丹尼斯忍不住抱怨,“還不是我拽着德國佬來把你弄去他那裏的?”

“我後來不也去了?”

“什麽德國佬?”

夏川和深藍幾乎同時開了口。丹尼斯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眼,十分狗腿地決定屈服于武力值,回答了深藍的話:“我們公司內部診所的醫生,雖然嚴肅得簡直無趣,但是嘴緊話少,只治病,不問東問西的。”他說着指了指夏川,沖深藍道:“他最煩別人做事的時候還要聊個不停。”

深藍默默瞅了丹尼斯一眼,心說你了解這麽多,怎麽也沒見你少說點話呢……

聊到以前的事情時,丹尼斯原本還有些興奮,叽叽喳喳的大有一路說到底的架勢,結果在說到德國佬也在游輪上的時候,他又忽地沒了生氣,突然就覺得沒什麽好聊的了:“能活着就好了。”

他最後這麽總結了一句,便再沒開口。

夏川上一次去治傷也不過是在一個月之前;距離他們從公司出發也只過去了十來天;最後一次見到德國佬還是在沉船之前……細數這些,其實都是最近的事,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似的。甚至有些東西冷不丁說起來,都有些記不大清楚了。

不止是丹尼斯,在一旁聽着的夏川也有同樣的感受。他們忽然就理解了深藍,他在恐龍世界生活了數年,久到時間都已經算不清了,忘了曾經的許多事情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夏川始終覺得,深藍的情況太過特殊,他可不是單純的遺忘,要忘得那麽幹淨徹底,更像是藥物導致的。

先前在屋裏讨論林頓教授的事情時,他心裏就已經産生了一些懷疑——深藍身上紋着編號在這世界生活了數年,他們則因為海難闖入了這裏,先碰到深藍,接着又碰到了林頓教授,而教授似乎對這個世界并非一無所知……

這些事情看起來好像都是巧合,但串聯在一起就變得不那麽簡單了。

夏川在暗自在心裏整理了一番,只覺得這一切更像是人為引導并操控的,只是目的是什麽呢?

他心裏琢磨着的時候,腳下也沒停,很快便和深藍、丹尼斯一起來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勞拉牽着艾倫,在人群的另一頭,遠遠地沖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怎麽回事?”三人剛走到她面前,夏川便問道。

“集體葬禮。”勞拉低聲答了一句。

“集體?”夏川略一皺眉,環視了人群一眼。他在這裏呆的時間并不長,至少還沒長到可以記住每個人的程度,所以掃完一圈也并沒有看出還少了誰。

“小辮子的兒子,還有另外兩個,一個之前就睡在丹尼斯旁邊,剛剛被發現沒有呼吸了。還有一個今天上午下坡去洗澡,走遠了一些,碰上野獸了,被拖回來的時候就沒救了。”勞拉解釋着,又補了一句,“應該是這樣,當然,這是我連聽帶猜問到的,不排除有細節錯誤。”

不管細節有沒有問題,死者的數目也不會錯了。因為就在夏川他們低聲問話的時候,已經有人把三具屍體擡了過來。

“之前他們在吵嚷的就是這件事?”深藍問道。

“不是,但是有關系。”勞拉沖那邊的屍體擡了擡下巴,“這三個,小辮子的兒子怎麽傷到的你們也見到了。之前呆在傷員室的那個,手臂是被野獸撕了的,再加今天洗澡的那個……明白麽?”

“同一種野獸?”夏川在說話的時候,目光是落在人群中的那三具屍體上的。艾貢的兒子他們見過,中間那個少了條手臂的傷口也早就看不出什麽端倪了,只有今早洗澡被襲擊的那個傷痕還十分明顯。

夏川看着他前胸幾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又想到了之前存糧丢失的那次,在門邊看到的痕跡。

“他們争論起來語速太快,我有點聽不清楚,但是差不多聽到了一點意思。他們當中有人認為,那種野獸攻擊他們這個部族的頻率有些太高了。而且今早去坡下找人的兩個回來說,在野獸離開的方向,看到了一些散落的石質武器。”

“他們懷疑那種野獸被馴養了?”夏川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對,就是這個意思。”勞拉道,“一部分人是這麽認為的,還有一部分認為是巧合,畢竟這種野獸兇猛又狡黠,馴養起來也太難了。”

“還真不一定,這個時代确實有馴養野獸的痕跡了。”丹尼斯道,“他們懷疑是誰馴養的?”

“說是有個部族一直比較不老實,人數不多,但是專愛幹些歪門邪道,偷別人的搶別人的,不過具體的我也沒聽多少。”勞拉解釋道,“他們現在意見不統一,一部分人主張主動攻擊,但這樣的人不多。兩邊吵了挺久的,僵持不下,最後吵了半天,打算先辦了葬禮再說,畢竟屍體放不住,這裏太潮濕了。”

事實上屍體已經放不住了。

他們離得并不算太近,就已經可以聞到一些令人不大舒服的味道了,更何況就站在屍體身邊的人。再放下去,味道大了還得影響活着的人。

這個部族真做起事來速度到也快,很快便聚齊了人,圍着一個方正的土臺站着,夏川看到艾貢以及另外兩個族人背着厚厚一沓極其寬大的葉片,每片葉子都有小半人高,而後跪在地上,将背後的葉片放下來,一片一片仔細地裹在了屍體身上。

艾貢裹葉片的手法娴熟一些,另外兩人則稍顯笨拙。

圍觀的人個個表情嚴肅哀傷,卻并沒有人貿然上去插手。

他們散了裹,裹了散,流着眼淚處理了很久,才堪堪将人裹嚴實,而後用結實的藤莖捆了幾道,紮得緊緊的。獨獨留了臉還露在外頭。艾貢低頭看着他兒子的臉,伸手捂在他的眼睛上,而後低聲說了兩句話。他脖頸間拴着一顆繪了圖案的獸牙,被他的動作帶着晃了晃……

當他們告別完,圍觀的人裏面走出來六個身材結實強壯的,幫他們把裹好的屍體背在他們背上,而後推門下了山坡。

首領站在門後看着他們的背影走遠了些,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快步走到夏川和深藍面前,面色有些擔憂地連說帶比劃,勞拉在旁邊盡職地做着蹩腳的翻譯:“額……大概就是問你們能不能跟着跑一趟。”

“去哪兒?”夏川問。

“海邊。”勞拉看了眼首領,答道。

深藍二話不說,拉着夏川便走,道:“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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