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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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了數, 一共兩百三十六具保存好仍未腐爛的屍體。
陰地是個絕佳的養屍地,埋葬在陰地的屍體不會腐爛,時日一長就會被養成蔭屍。
同時, 陰地困住鬼魂不得轉世投胎, 所以屍身沒有被破壞的鎮民鬼魂便又鑽回軀殼中, 等着來日修成僵屍, 繼續為禍人間。
屆時, 初級場就會升為中級場甚至是高級場。
宿江舉手:“還有男主人, 晏哥,你忘了數。”
高晏回頭,看到終于産生害怕情緒的男主人,輕飄飄說道:“差點忘了,那麽一共是兩百三十七具屍體。”
男主人的頭顱和身體一樣開始僵硬, 艹, 這玩家到底想幹什麽?
“知道怎麽做串串嗎?”
不僅知道還吃過,老實說味道很不錯,但是把游戲場屍體串起來還是頭一遭。
高晏:“這兒竹竿還挺多,估計就是方便驅趕烏鴉群才準備的吧。”
草坪旁邊有個角落正堆放許多根長長的竹竿, 竹竿上還沾着幹涸的黑色污血, 高晏讓其他玩家将屍體分別綁在竹竿上, 一個又一個的,遠點兒看還真像串串。
短發女:“竹竿不夠。”
高晏:“那就分批來,先把其他的屍體綁起來扔到客廳裏,再去将地下室的拉胡天像請出來往它們面前擺, 鎮壓住,讓它們乖一點就好。”
園丁玩家頗為熱情,指揮着隊友揮灑汗水,仿佛這是他們精力無限的青春,反正幹得是熱火朝天,特別興奮。
金發男和瘦個兒在幫忙制造屍體串串的同時,不由好奇之前瞧見的女孩,那名五歲大的孩子,高晏和褚碎璧兩人親生的孩子。
在搬動屍體的時候,金發男用蹩腳的中文問高晏:“你的孩子呢?”
高晏正跟宿江說話:“什麽?等會兒我們去搬拉胡天像就可以——你剛才說什麽孩子?”
金發男比劃着:“那個女孩子,五歲大小。”
高晏恍然大悟,知道他指的是阿蘇羅,于是說道:“她不是我的孩子。”
金發男表示理解:“我們都懂,明白你的犧牲,不過你把她藏在哪裏?我們保證不會說出去,讓她出來吧。”
“?”高晏挑眉,聽不懂金發男說的話,但看他連中文都不太會說便估測是用錯詞了。
于是他解釋道:“她确實不是我的孩子,不過她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金發男聳肩,好吧,安全就好,反正那個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擺到臺面上來說。
“我們理解你,理解萬歲。”
高晏:“……謝謝。”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微笑感謝就行了。
玩家們花了一天時間,利用鐵鍬将別墅整個草坪都翻了個底兒才把所有屍體給挖出來,随後又搬到客廳來儲存着。
忙到此時,天色已暗,不再适合繼續工作。
于是大夥兒便停下來,圍坐在一起吃晚餐,聊了會兒才各自回房休息。
忙活整天,若不是游戲場同時提高玩家的體能,估計這會兒都得倒下去。因為太累,所以夜裏連嬰靈的啼哭聲都聽不到,一覺無夢到天亮。
天一亮,吃飯繼續昨天沒幹的活。
烏鴉群又停在了草坪上,但這次找不到任何的屍體,它們繞着別墅盤旋一圈後才不甘心的飛走。
烏鴉群一飛走,別墅的門窗便立刻打開,玩家們按照高晏的指示将串滿屍體的竹竿插|進草坪。
一共三十六根長竹竿,每根長竹竿上綁着至少三具屍體,好在屍體雖被陰地滋養得還算好,但重量還是比常人輕了一半,否則這竹竿也立不起來。
三十六根竹竿,108具保存好的屍體,被綁在竹竿上豎了起來,圈滿整個別墅的草坪,這場景簡直蔚為壯觀。
反正是玩家們這輩子都見識不到的壯景就對了。
短發女收回目光,對高晏說道:“你是想讓烏鴉群吃掉這些屍體吧?”
她記得高晏說過烏鴉群曾經吃過嬰屍腐肉,沾染怨氣,同嬰靈有共情作用,因而對別墅草坪底下的屍體也有着很深的憎恨。
現下,高晏将草坪底下的屍體都挖出來綁在竹竿上成了串串,于烏鴉群而來就是擺到餐桌上的豐盛美食,還省了它們刨開草坪的步驟。
但是有一點短發女不太明白,她詢問道:“剛才烏鴉群也來了,為什麽不把屍體扔出去?”
“因為它們還沒有醒過來。”
衆玩家不解其意:“什麽意思?”
高晏:“……誠邀您于死亡的第六天參加盛宴。男主人以玩家的血肉作為食材,替第六天的宴會做準備。第六天的宴會,存活下來的玩家需要躲避在房間裏以免被他們盯上。這裏的‘他們’指的就是草坪底下埋着的屍體,也就是鎮民。鎮民是被邀請的客人,于第六天睜開眼睛,從地底下爬出來,為生人的血肉而狂歡。”
……艹!太幾把惡心了,這群鎮民果然是一無是處的垃圾。
活着的時候禍害無辜的嬰靈,死了,因陰地之故成為類似于行屍的東西,便繼續控制着男主人替他們攫取生人的血肉,等到第六天醒過來就從地底爬出來享受。
高晏:“他們在第六天醒過來,讓他們眼睜睜看着與嬰靈有共情作用的烏鴉群吃掉身上的肉,不是更有意思嗎?”
沒有意識的被吃掉,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所以還是要活生生被烏鴉群啄食掉身上的血肉,在無盡的恐懼中償還曾經犯下的罪孽,才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聞言,衆玩家們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在高晏輕飄飄甚至稱得上是溫和的語氣中,感到置身于深海的膽寒。
眼前名為高晏的青年,表情溫和,實則手段狠厲至極,卻莫名讓他們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恐懼和快感同時存在,逐漸就讓快意壓倒了恐懼,他們也開始期待醒過來的鎮民發現自己被捆縛于竹竿上,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被烏鴉群啄食幹淨的畫面。
男主人的頭顱還有意識,就擺在桌上,正對着能看到草坪的窗戶,他‘啊啊’地叫着,覺得眼前這群玩家簡直就是瘋子、經病!
他的身體也被串在了外面,而且是在最顯眼的位置,估計到時候會是第一個被吃掉的串串。
拉胡天像已經被搬到客廳處,就擺放在剩下來的屍堆面前,男主人正是懾于像只敢‘啊啊’亂叫。不過在像面前,男主人還敢開口,那就說明像的威力已被符文和陰地壓制得所剩無幾。
屆時,蔭屍全部醒過來,像不一定壓制得住。
男主人因此而心有憑仗,還兀自在那兒打着小算盤,以為有機會逆風翻盤。
說他是垃圾中的弱雞,弱雞中的弱智,半點兒也不誇張,高晏像是會給敵人留一線生機的人嗎?
不,他不是那種人。
相反,高晏可能只會選擇用手電筒的光線假裝是一線生機,給敵人希望又當着面兒掐斷,既惡劣又記仇,十分難纏。
于是高晏當着男主人的面兒,掏出三根佛香祭拜拉胡天像。
那三根佛香還是從觀落陰游戲場裏面帶出來的,于祭鬼、、妖邪等物皆有妙用。
拜之後,高晏對男主人的頭顱說道:“我說整死你們,你還當我開玩笑不成?”
男主人讷讷瞪着高晏,徹底被恐吓得失語。
三根佛香祭鬼,像既在,哪容得了鬼怪妖邪放肆。
游戲場的第五天,陰雨在五點鐘的時候就開始下,比前面四天提前兩個鐘頭。
夜幕降臨,八點鐘的時候,嬰靈的哭泣便繞着別墅若有似無的響起來,不再出現于玩家的夢境,而是在現實中啼哭。
起先是貓兒似的音量,随着時間的消逝,啼哭聲越來越尖銳恐怖,圍繞着別墅自四面八方籠罩住,恨不得破開屏障湧進來的嬰靈們,估計就全都在別墅外頭徘徊。
憤怒、哀傷、痛苦和仇恨,啼哭聲層層疊疊,如掀起來的海浪逐層堆高,其中挾裹着可怕的負能量也在感染着玩家的情緒。
玩家們不由自主的感到低沉,心理承受能力較差的,竟然已經開始掉眼淚。
園丁玩家是個光頭男,長相頗為粗犷,放外頭就是大哥形象,此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形象反差實在太大。
不過現在沒人嘲笑他,因為其他人也不好受,連看着頗為堅強的短發女都用手掌捂着臉痛苦地哭道:“我想起死在前幾場的朋友,我們走過三場初級場,結果沒能走過第四場,她死在裏面……”
其他玩家也在絮絮叨叨,發洩着心中的壓力以及對狗比游戲的不滿。
高晏抗壓能力一向比較強,嬰靈們的啼哭最多讓他覺得有點兒不開心,影響不大。
褚碎璧色如常,要不是高晏沒打算回房,估計他早就去睡覺了。
倒是年紀最小,看着也最吃不了苦的宿江,臉上笑嘻嘻的,竟然還能貢獻出肩膀給哭得特別傷心的玩家靠。時不時安慰一兩句,當個逗哏的,脫口而出一兩句笑話提高玩家們的情緒。
情緒低沉的情況持續兩個小時,玩家們逐漸适應并穩定下來,但也不複此前高昂的情緒,而是各自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不說話。
宿江打了個哈欠,跑到高晏旁邊的沙發上窩下來,“我先睡會兒,有情況再喊我。”
高晏靠坐在寬大的座椅裏,聞言便懶散的應了聲,随後又見宿江還沒睡不由詢問:“聽到啼哭聲,你不難過?”
宿江睜開眼,遲緩四五秒才回答:“不難過呀。負面情緒而已嘛,我習慣接收和處理負面情緒了。”停頓片刻,他遲疑着詢問:“晏哥,你難過啦?負面情緒可大可小,有問題就要及時傾訴——”扭頭就沖褚碎璧喊道:“晏哥傷心了,您有空就趁現在趕緊把晏哥抱懷裏安慰!”
言罷,迅速躺下,三秒入睡,以行動表示他真的沒空,只能讓褚碎璧代勞好好撫慰高晏空寂的內心。
宿江單薄的背影和倔強的後腦勺,仿佛是在訴說一個為家庭操碎心的兒子的無奈和心酸。
高晏:“……”倒真是苦了兒子。
褚碎璧:“抱一抱?”
高晏:“不了,謝謝。”
褚碎璧笑了聲,摘下一邊耳機遞給他:“聽聽。”
高晏猶豫一瞬,接過耳機塞到耳朵,聽到裏頭悠揚的輕音樂,仿佛是聽到春日黃鹂鳴叫,看到露珠自花瓣墜落而晨光于雲端灑落的一幕,心情慢慢舒緩,甚至是有了些困意。
褚碎璧低聲說道:“睡會兒吧。”
高晏擡頭看了眼褚碎璧,後者在他的身旁,因為耳機線的一端在他這兒,所以得傾身彎腰,久了恐怕就不太舒服,但褚碎璧沒有就此說什麽話。
座椅是單人座,但頗為寬敞,于是高晏向旁邊挪出個空位來:“坐下來吧。”
聞言,褚碎璧看向高晏,以他着的角度瞧不清楚高晏此時的表情,但是看得見微紅的耳朵尖兒。
褚碎璧滿足的眯着眼睛,坐了下去。
座椅雖寬敞,但坐下兩個大男人卻還是顯得擁擠,難免出現肩膀挨着肩膀,大腿貼着大腿的情況。
褚碎璧難得不騷,真暫時從良當個人,便就在高晏耳邊說道:“先休息會兒,到時間我再喊你。”
高晏眼睛睜不開,幹脆閉上去,聽到褚碎璧的話,輕應了聲便睡着。
褚碎璧等他睡得深了些就輕輕的将他的腦袋撥到自己肩膀上,靜靜地看着高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當’地一聲,午夜鐘聲響起,游戲場第六天到來,玩家在一瞬間緊繃經,警惕地瞪着客廳被綁成粽子的蔭屍。
同一時間,嬰靈們和鎮民的屍體開始躁動。
啼哭聲更為尖銳,猶如千萬根針紮到玻璃上,密集地刺耳的聲音不絕如縷,接着就是地上的屍體開始動彈。
先是手指僵硬的抽動兩下,随後就是眼睑在動,從局部到全身,一具屍體爬起來,兩具、三具……無數具。
蔭屍爬了起來,意識逐漸回籠,想一如既往那樣先恐吓人類玩家,接着開盛大的宴會,享受新鮮的血肉狂歡。
結果剛想坐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跟昔日的鄰居一起被綁成一串串,而昔日為盤中餐的人類玩家們正端坐一旁,或饒有興致、或冷笑地盯着他們。
衆蔭屍:??今年換新花樣玩了嗎?
時間一到,高晏就被褚碎璧叫醒,看到蔭屍們:“醒了?”
“吼——”
蔭屍不會說話,只會發出野獸似的嚎叫,它們沖着高晏和玩家們憤怒地嚎叫,試圖掙脫身上的繩子。
高晏打了個響指:“推過來。”
園丁男和他的隊友們跳起來,嘿嘿笑着将辟邪擋煞的拉胡天像推到蔭屍面前——
怒目兇相,恐怖怪誕,名為天,實為吞吃衆小鬼的夜叉,真正的惡鬼之王,天狗抱月之。
“吼——鵝!!!”
嚎叫到一半突然被吓出鵝叫,喉嚨像被只大手狠狠扼住一般,吓得瑟瑟發抖壓根不敢再亂吼亂叫,趴伏在地板上不敢動彈。
男主人的頭顱滿臉生無可戀,他已經被恐吓了一整天,雖說現在已經免疫但也全失去希望,坦然面對命運。
別墅裏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別墅外頭被綁在竹竿上的蔭屍怒吼以及嬰靈們的啼哭如潮水,包圍住整棟別墅。
高晏輕笑了聲,打破死寂般的安靜:“我知道你們都有意識,畢竟都吃了那麽多生人血肉……恐懼、憤怒和扭曲的興奮,情感還挺豐富。估計再經兩輪游戲場,吃夠生人血肉,你們就該成僵屍,不怕嬰靈和像,不必受因果限制了。”
蔭屍們确實聽得懂高晏的話,不過他們才剛醒來,并不清楚高晏這群玩家有多經。
因此雖匍匐于地,心裏卻在等白天到來,等像對他們的影響降低,到時就可以直接撕掉玩家們的肢體再吃個幹淨。
蔭屍的心思,還真瞞不過在場玩家的眼睛。
高晏:“話說回來,我好像還沒正式自我介紹吧?”點點頭,他自我介紹:“我是新聘請的宴會設計師。”
然後呢?沒了?
蔭屍們頗為憤怒,沒有名字說個吊?!它們要記住名字,往後到中級場再報複回來!
高晏:“我設計的宴會主題是生吃肉串。”
蔭屍們:什麽鬼宴會主題?
男主人頭顱:別問,問就是肉串。
高晏很謙虛:“鑒于我第一次設計宴會主題,所以就請你們先觀看,覺得不錯的話,我們就再繼續。”他擡高音量,對着玩家們說道:“朋友們,開工!”
話音剛落,宿江第一個跳起來:“我去拉開窗簾!”
說就興沖沖跑去‘唰’一聲拉開窗簾,同時間,短發女和她的隊友也拉開其他窗戶的窗簾。
園丁玩家則打開電燈總開關,輕微響聲過後,十幾發大功率燈泡齊刷刷亮起,将整個別墅以及草坪照得亮如白晝。
草坪上108具蔭屍的怒吼在瞬間停止,連綿不絕的哀泣啼哭也在一瞬間靜止,空氣變得格外安靜,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
蔭屍和嬰靈們似乎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一時半會兒全被震撼住,壓根沒反應過來。
高晏看着時間,喃喃說道:“應該快了。”
烏鴉群很快就會被腐屍吸引過來。
短發女:“不是說陰雨天,老鴉歸巢?而且還有強光照射,它們會來嗎?”
“一定會來。”高晏說道:“鳥類雖懼強光,厭惡陰雨,但是嬰靈環繞,還見到蔭屍,産生的怨恨足以操控烏鴉群不懼強光和陰雨。”
氣氛沒有平靜太久,不過兩三分鐘,嬰靈啼哭突然爆發,如山洪海嘯,更為可怕。
這回的啼哭帶有強烈的攻擊性,導致玩家頭痛欲裂,連帶高晏和宿江都難免被波及。
正在衆人頭疼之際,一段古怪奇詭的語調于衆人腦海中響起,似吟似誦,似遠古祭祀的樂曲,剎那間便讓玩家們免于嬰靈攻擊的困境。
那段古怪的語調出自于褚碎璧,除了高晏,沒人察覺到,玩家以為是拉胡天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