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方城市歷來精致,青磚小瓦馬頭牆,回廊挂落花格窗,秀氣得仿佛根本經不起多少刀光劍影。然而,就是這樣清靜典雅的地方,偏生就和五洲中最為好戰的魔洲接壤,百年來從得不到真正的安寧。

紀陌從臨光城出發執行任務時這裏花紅柳綠草長莺飛,正是一年之中最為朝氣蓬勃的時節,如今節氣未變,陽光依舊,這些庭院卻是人去樓空,街道只餘一片荒涼的靜默。

魔洲的行事方式不難推測,昊天神洲每座城市都有祭祀用的分殿,既然他們要立威,便要選在最能挑釁昊天神殿的地點處死神侍。果然,當紀陌和夜明君隐身來到臨光城分殿,僞裝成各色百姓的神侍皆被吊在殿門前,來不及逃往渡口的百姓被魔洲士兵趕到一處,應當是要讓他們見證行刑過程殺雞儆猴。

空氣中的血腥味仍未散去,試圖反抗之人的屍體被草草堆在一處,餘下的人乖順地聽從士兵指揮,眉目間唯有麻木。

然而,就在一片死氣沉沉中,被吊着的青葉卻沒有半分屈從,即便手腕已被勒得青紫,仍是橫眉怒目,“魔主與大祭司有約,三十年內互不侵犯,如今不過十年魔洲竟占我城池殘害百姓,如此背信棄義,必受天誅!”

“可笑,世間自古強者為尊,十年前蘇格那老東西抵抗得厲害,我父皇便放了你們一馬,現在是魔洲更強,我們打過來了,你們又能如何?”

在鈎蛇吞下城主後已沒幾個人敢發聲,他這一開口,坐在蛇頭上的華衣少年便看了過來,面上滿是譏諷之意,

“你們信神,沒有神來救你們,我只信父皇,父皇便給了我足以踏平天下的妖獸大軍。在這世上,強者就是天,我父皇最強,所以他說的話就是天理!”

這華衣少年便是魔主之子葉破,他年歲和青葉相當,二者境遇卻是天差地別。魔洲只尊強者,對敵人從不手下留情,單論殺戮能力也是當世最強,然而面對這兇名在外的魔洲皇子,紀陌印象中總是腼腆笑着的青葉卻是沒有任何懼怕,少年臉上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諷刺神色,“若魔主當真天下無敵,世上又怎會有其它四洲存在?我且看着你在大祭司手下如何慘敗收場!”

“你這小子倒也有點骨氣,可惜,實力太弱了些。”

似乎沒想到世上還有膽敢對抗天人的凡人,葉破揚了揚眉毛,魔主臨行前暗中給他下了任務,不論付出什麽代價定要活捉晨星祭司紀陌。他不明白自己無所不能的父皇為何會如此看重一個神洲祭司,但他絕對不能讓父皇失望。

“父皇早晚會送蘇格下去和你們作伴,至于現在,既然晨星祭司不在意你們死活,那就休怪我下手無情。”

面上露出殘酷的笑意,葉破視線移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高傲地擡着下巴問,“你是臨光城最擅審訊的執法者?”

神洲執法者原是每座城市負責維持法紀之人,然而此時只是在敵人面前恭順地跪着,甚至對破壞城池之人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是的,皇子殿下。”

男人的笑讓葉破有些惡心,他們魔洲之人一生只求痛快二字,所以最瞧不上為了活下去一言一行都迎合神殿規矩的神洲人,不過他此時倒是有了一個絕佳的主意,挑釁地瞥了一眼面露厭惡神色的青葉便道:“每人淩遲一百零八刀,就從這個最有骨氣的這小子開始,若是他開口求饒,我便留你一命。”

此話一出執法者幾乎是欣喜地掏出了行刑之刀,眼睛渴望地看着不久前還挺身保護這座城池的少年神侍,“青葉大人,反正你一定會死,不如服個軟救我一命,也算是為神洲百姓獻身了不是……”

青葉到底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這是他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跟随的白衣祭司也是從不進行戰鬥的紀陌,如今面臨淩遲之刑難免有些懼怕,可是真正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卻是行刑之人。

從小接受神殿教育堅信人應當為光明奉獻一切的少年神侍對着魔洲皇子也敢怒目而視,可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不惜以性命保護的人們在這種時候一句話都不敢說,為什麽本該和他一同守衛城市的執法者會跟惡犬一樣服從于敵人。這一切對向往着光明的少年而言太過黑暗,他終于迷茫了起來,可他不想求饒,最終唯有顫顫地垂下眼,如同過去每日在神殿早起時一般,充滿希望地道出一聲,“神佑世人。”

“青葉已是高階神侍,如果不是留下守城,定能乘坐上一批渡船離開。”

這一切發生時紀陌面上都毫無波動,這樣的事他見多了,早就出發時就告誡過下屬,一旦任務失敗立刻分散回到神殿向大祭司彙報情況,被抓住的這些神侍頗為面生,應當都是初出茅廬的新人,所以才會忘記他的叮囑現身守城,落得了如今下場。

隊伍中還有許多人不在這裏,估計是照他的吩咐回了神殿,其實紀陌也知道回去的那些人以後多半沒多大出息,真正能成為一方豪傑的人都被魔洲皇子吊在了此地,很快便要成為一具屍體。可是,在天人不斷出現的這個世界,凡人的才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他們就算付出一生努力修煉,又哪裏抵得上主角自帶的外挂。

明知救下他們對自己沒什麽好處,他還是回來了,既然來了,就要得到完美的結果,這才符合晨星祭司唯利是圖的人設。

扶了扶面上的無厭,紀陌看向了身邊的白衣仙人,“請問仙君準備何時出手?”

“現在。”

夜明君慣是直來直往,此時也不例外,話音一落便已帶着紀陌現身人前,還沒待紀陌反應過來,突然眼前就出現了兩個大活人的葉破反倒是被吓了一跳,立刻喝道:“來者何人?”

直到這質問入耳紀陌才明白發生了什麽,夜明君竟是什麽準備都沒做就帶着他沖進了敵軍包圍。一秒分析出局勢,紀陌面上雖維持着一貫的淡然,仿佛胸有成竹根本不将什麽魔洲皇子放在眼裏,內心卻仍覺着有些暈,

這個人就這麽平A上來了?只有百分之二修為就帶着一個武力值為0的祭司和魔洲皇子打團戰?現在主角都這麽浪的嗎?

在場衆人皆在震驚,始作俑者倒是淡定得很,只用一貫的親和語氣對葉破開口道:“勞煩把這些人給我。”

紀陌面上無厭是天下無雙的神器,只一眼葉破就認出了他的身份,稍作猜想便知這白衣男子定是新至天人。每一個天人都不簡單,世上除了紀陌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麽奇怪能力,葉破雖傲卻也不敢小觑天人,在他們出現時便召來鈎蛇護體,見夜明君沒有動作方才冷笑道:“居然向我魔洲要人,如果我不答應呢?”

每一條鈎蛇都是龐然大物,如今整整二十條盤旋在屋頂,僅是那屬于冷血動物的冰冷視線便已将不少圍觀百姓吓暈過去,夜明君卻是沒什麽反應,只一臉平靜地回答:“我會溫柔地把你抓起來。”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就連紀陌也猜不出夜明君的真正想法,只能做出恭敬的模樣問:“仙君,我能不能問一句,為什麽是溫柔的?”

難道連葉破這種德行他都覺得可愛?這審美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被萬衆矚目的仙人依舊沒有任何波動,只溫和地看着他道:“我太久沒用低階術法,若出手重了些,恐怕會吓着你。”

你就裝吧,還吓着我,百分之二的修為你能用什麽大招?

內心雖腹诽着,紀陌仍是配合着主角的裝逼演出,只敬仰地對其嘆道:“仙君仁慈,在下佩服。”

葉破作為魔主之子生得也是極為英挺,再加上那在血腥中養出的邪魅之氣任誰見了都要怕上三分,如今這白衣男人竟是絲毫沒将他放在眼裏,即便被包圍也一臉平淡地和紀陌談笑風生,只怕不是普通天人。

神殿晨星祭司可占過去算未來,此人既然是紀陌找來的救兵,能力定不一般。再看紀陌這地位不低的白衣祭司居然對夜明君表現得如此恭敬,葉破心中越發警惕,只是他乃魔洲皇子在外便是魔洲臉面,此時絕不可後退,唯有做出憤怒模樣派出鈎蛇試探虛實,“鈎蛇,給我溫柔地吃了他!定要細嚼慢咽!”

他這複雜的內心紀陌倒是不知,見鈎蛇來襲瞬間就緊張了起來,連忙就瞥了一眼夜明君,結果這人居然還是那不慌不忙的模樣,只擡眼瞧了瞧那些大蛇,幾絲流光自明亮眼眸劃過,皺着眉就道:“你們長得真難看。”

沒想到這種時刻他在意的居然是這麽個問題,紀陌心道這個主角果然靠不住,打開儲物手镯便要拿出自己底牌,誰知就在這一瞬間,原本來勢洶洶的二十條鈎蛇忽地一齊栽倒在地,仔細一看,竟是全部失去了意識。

剛剛發生了什麽?夜明君有出過手嗎?難道這些鈎蛇就因為他這句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羞愧到昏迷了?

生在毒潭的鈎蛇自然不是內心如此纖細的妖獸,只是一切發生的太快,就連和夜明君站在一處的紀陌都沒發現任何端倪,內心情不自禁就升起了如此荒缪的念頭。

此人一路上莫不是刻意隐藏,其實他修為并沒有被封?

心中如此懷疑,紀陌暗中移動無厭視野試着觀察對方動靜,然而夜明君仍是那平淡神色,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還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面具。趕緊避開這人的熊孩子行為,紀陌實在尋不出破綻,也唯有無奈地嘆着,

這個設定詭異的夜明君,他是真的看不透啊……

連最為了解天人的紀陌都看不破夜明君虛實更別提旁人,尤其是深知鈎蛇實力的葉破最為震驚,心中對他引為大敵,此時也不再顧及表面風光,立刻就退到護衛之中頗為忌憚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  葉破:對面打野絕對是王者段位,大家小心被抓!

紀陌:呵呵,對面趕緊投吧。(看似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

夜明君:看看這些小可愛,為什麽要欺負他們?

紀陌:相信我,這把輸了你一定會失去自己的攻略對象。

夜明君:好吧,這些蛇長得挺醜,我打它們。

鈎蛇: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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