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大家族龐雜而豐富的血源樹,也許她可以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整整兩天,孤兒就呆在藏書閣裏,除了上廁所,就連吃飯也是讓仆人給送上來。那些大得可以當床用的羊皮書,那些小巧而隐秘的絲綢卷軸,孤兒從來沒有這麽感興趣過。

只不過,她看書看得頭昏腦漲,也沒有得到一絲與之有關的信息,除了枯燥的圖譜和幹巴巴的歷史解說,書籍沒有給她任何提示。

她有些失望,繼而想到是自己笨了。驿馬家的分裂說不定是個醜聞,在注重榮譽甚于一切的塔撒大陸,這種事絕對不會被記載下來,更不用說那些寶藏了。

那寶藏給孤兒的感覺好像是海盜之寶,本身就是個傳說,能否得到還得看運氣。

沮喪之下,疲勞也漸漸襲來,耳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孤兒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飄着白雪的黑暗夢中,她再一次看到了冰封騎士,透過他的獅頭面具,她看到了他冰冷又燃燒的眼睛。

兩人對視,孤兒感到從所未有的害怕,但她動彈不得,眼看他舉起巨劍。

叮鈴――

不知哪裏響起一聲清脆的馬鈴聲,近得仿佛就在耳邊,就在巨大羊皮書的書頁裏,但又遠得像在天幕之後傳出,夾雜着空氣中的濕潤的雨意,把這脆弱的寂靜一瞬間敲成齑粉!

孤兒醒來,莫名其妙的發現自己身處一處空曠的地方。天色已晚,深藍天幕中有紅白二色的細雲,像兩條繩索一樣扭轉糾纏在一起。

她吃驚的擡頭望着,見那兩條怪雲不住向兩邊拉扯,似乎要把一個黑幕從中間硬生生撕裂。她收回目光,頗為意外的看看周圍,尋思:難道還在夢中嗎?為什麽感覺如此真實?那個向她舉劍的冰封騎士去了哪裏?

還是,她又穿越了,穿越到另一個遙遠的時空?

再擡頭看,不禁又是吃了一驚,因為天幕不知何時已經拉開,天空好像電影屏幕,本來空虛一片中出現了奇怪的景象,就這麽突然、直接、意外的闖入了孤兒的眼裏!

沙漠,一片廣袤無垠的金黃色沙漠出現在了天上,占據了半個天空。沙漠中的每一粒沙都是如此耀目,把周圍依然昏黑無比的雲層都渡上了一層金邊。在沙漠的正中,是一片相當寬闊的平川之地,好似一個面積巨大的盆地,兩側則是兩座高大的沙丘,一輪如血殘陽挂在沙漠的上方,看起來殘酷而美麗。

一瞬間,孤兒有些恍惚,難道自己是在看水幕投影的電影,或者是海市蜃樓?幻覺?次聲波?大自然全息錄放機?再或者,她看到是民間所說的鬼怪大戰?

她猜測着,眼睛卻一眨不眨着看着這奇景,連恐懼都忘了。感覺自己的視角随着一個冥冥中看不見的鏡頭不斷變換着,‘它’讓她看到什麽,她就能看到什麽!仿佛她的靈魂被帶到了那片沙漠上,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只見那兩座高高的金黃色沙丘之上,慢慢地浮上了兩條移動帶,由遠及近、左黑右白,就好像是人在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奔跑,逐漸看到地平線上升起景物似的。再細看,哪裏是移動帶,分明是兩隊人馬!

只見這兩隊人馬越聚越多、越走越近,在站到沙丘最高處時都停了下來,排成兩堵密密麻麻的人牆,隔谷對峙!

左側的人馬身穿黑色盔甲,手持黑色的長茅和黑色盾牌,普通士兵的臉上蒙着黑色布巾,騎兵的臉上帶着黑色面具,全體黑壓壓的一片,仿佛連天色都黑了下來似的。

而右側的人馬身穿白色盔甲,和左側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所有的裝備和武器都和黑方差不多,但卻全是純白之色。

夕陽下,雙方軍紀嚴肅,隊伍整齊,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戰馬的喉間發出焦慮的噴氣聲,鐵蹄蹬踏下的沙子發出不耐的呻吟!空氣中充滿着無法消彌的濃重戰意,宛如一張繃緊了的弦,随便一點小小的外力都可以讓空氣燃燒起來!

他們的盾牌和盔甲閃爍着幽幽的冷光,長茅和戰劍刃口雪亮,鋒利無比,隐隐散發着渴血的氣息,就連士兵的眼睛也煥發着異樣的神采――緊張、期盼、決心、無畏、信念、生的渴望、死的恐懼,乃至兇狠和殘忍!

弓已滿、箭在弦,厮殺就要開始,局勢一觸即發!

一陣微風吹過,沙谷內被烈日暴曬得萎靡不振的植被更緊地縮起了枝葉,空氣中凜冽的殺氣令一只黑蠍子驚惶失措,驚恐地一頭紮進滾燙的沙子裏,就連最低賤遲鈍的沙漠蟻也似乎感受到了什麽,迅速躲藏在沙棘下的窩裏!

此時,在這大戰前的平靜下,在這随時會崩塌的畫面裏,一個人影動了一下,從整齊的隊伍中策馬前行,慢慢走出了隊伍,成為了這天空中的唯一景物!

孤兒一下就看出他是黑方的最高指揮者,不是因為他一直站在隊伍最前排的中心,而是他身上那冷肅沉着的氣度、那靜穆如夜空一般的傲然、那高大的如山體魄、那如亘古不化的寒霜一樣的眼神,都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而且,他非常像那個冰封騎士。其實,根本就是他。

他沒有說話,只是驅馬在黑軍面前慢慢走了一趟,仿佛王者在巡視他的臣民。他的馬也是一匹高大神駿的黑馬,身高腿長、威風凜凜,黑色的皮膚如同黑色絲緞,黑色的護馬具閃着微光,帶着一身地獄裏來的氣息!

他沒有盾牌,在這成千上萬的軍隊中,他是唯一一個不使用盾牌的人,只是提着一把巨劍,正是孤兒看到的那一把,劍身黝黑,刃口雪亮,又長又深的血槽顯示了這劍的主人的兇猛和霸道。

他走了一趟後又回到了隊伍最前排的中心,面對着白方的軍隊,以極緩的動作舉起了手中的劍!

夕陽照在他的劍上,反射過來一道刺目的光芒,夕陽如血,他的劍光也如血,而當他的劍舉到頭頂正中時,黑方的軍隊爆發出了一陣整齊如一人怒喊――嗬!嗬!

同時,所有的兵刃全部舉起!一瞬間,茅尖如林,向一柄柄匕首指向了天空!

冰封騎士就那麽舉劍靜默着,待那萬人大喝聲的回音響畢,決然把劍向下一揮,就好像砍向敵人頭顱一樣的果斷,地上的沙被劍氣劃出一條長痕,而他身後的黑軍則如開閘的洪水般沖下了沙丘!

剎那間,脆弱的平靜徹底消失,就像從沒有存在過一樣,半空之中傳來的厮殺聲、馬鳴聲、怒吼聲響徹了整片沙漠,震耳欲聾,四周全響起嗡嗡的回音,好似和天空呼應着一樣。

面對黑軍的狂海怒濤一樣地沖過來,白軍并沒有慌亂,沉着的采取了守勢。他們隊伍的前方有三名騎在馬上的将領,在黑軍飛速越過沙谷底部,向右側沙丘襲來時,三名将領指揮最前幾排的士兵以一種長刺在外的高大盾牌為牆,後面幾排的士兵向黑軍放箭。

登時,飛箭如蝗,特制的箭頭鳴着尖銳的響哨,如鷹擊長空一般向着黑軍最先沖到的士兵毫不留情的襲去!

武器刺入血肉之軀的聲音、中箭士兵的慘號聲紛紛響起,最先沖到的黑方騎兵如一排排碎木一樣倒下,但是這并沒有阻止下面的士兵繼續頂上來,倒下一批,又補上一批,就像是攻山頭一樣,踏着夥伴的屍體、躲在狂奔的戰馬背後,死去的士兵頭部都是朝着山頭的方向,沒有一個向回撤退,而活着的士兵還再攀爬!

硬弩、投石機、像标槍一樣擲出的長茅也如雨點般攪亂了白軍的陣營,而他們也同樣以生命和血肉做為後面夥伴的盾牌,白的戰袍、紅的血,犧牲就如呼吸一樣不能停止!

那冰封騎士一直站在高高的沙丘上冷然四望,等到最後一個士兵也投入了進攻,才策馬疾馳而來!他的馬比誰的都快,他的作風比誰都勇猛,所以後發而先至,很快就戰鬥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的出現宛如死神降臨,使得本來就勇猛的黑軍士兵愈發不顧性命!白軍将領見狀,立即調了一批弓箭手集中向他攻擊。可是,他雖然沒有盾牌,卻如同有魔法一般,随着那柄長劍的橫劈豎砍,身體四周淡淡地散發着一團黑氣,那些如雨點一樣灑落的利箭在他身外一尺就碎成寸段!

什麽也不能阻止他!他帶着狂風掃落葉的氣勢、君臨天下的狂野,帶領着黑軍士兵一步一步前進,終于登上了沙丘頂端,迫得白軍後退到千米開外!

那裏,雖然還是沙丘起伏,但地勢平緩多了,白軍失了地利的天然優勢,卻仍然沒有慌亂,在三名将領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擺開了硬碰硬的死戰架式!

向前!!!

不知從哪個陣營中傳來一聲呼喝聲,就如沖鋒的號角一樣,刺激得黑白兩軍瘋狂地殺向對方。雙方的士兵如潮水一樣互相滲透進對方的腹地,擁擠着近距離殘殺!

一時之間,血漿和殘肢橫飛,慘叫聲一出就會被另一聲呼號所壓倒,不顧性命的互搏轉眼間把沙地都染紅了,如血的夕陽被地上的血腥映襯得黯淡了下來,前一刻還美麗的金黃色沙漠,此刻已經成了修羅場!這注定是一聲慘烈的戰役,因為雙方都不重視己方的傷亡,只想把對方擊敗,獲得這殘酷的勝利——

孤兒站在夜空之下,目睹着不知哪裏來的這場大戰,看着生命如鴻毛般輕賤、看着人性中兇殘一面的集體爆發,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可是不知道有什麽力量在暗中控制着她,她就是無法把目光從戰場上挪開,讓一直以來都會暈血的她雖然胸麻欲嘔,卻始終擡頭望着半空!

所有的将領都戴着面具,因而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名異常骁勇的白軍将領因為奮力厮殺而使頭盔下的一縷黑發散落了出來。他和那冰封騎士一樣,有着萬夫不擋之勇,在人群中左沖又突,殺敵無數,白色的盔甲上沾滿了敵人的鮮血。

他望了一下不遠處對敵如摧枯拉朽般的冰封騎士,砍倒兩名沖到他身前的黑軍,把背在身上的長弓拿了下來,搭好一支比尋常的羽箭大上兩倍的鐵箭,以他超人的臂力,拉弓如滿月,沉着地瞄準,然後把鐵箭疾射而去!

鐵箭射出後并沒有刺耳的響哨聲,但破空而去的尖嘯卻更加動人心魄,帶着萬鈞之力,挾必殺的決心,眨眼間到了冰封騎士的身前。

這一次,他的長劍舞出的劍氣沒能阻止鐵箭的前行,鐵箭就那麽一直紮向他的心髒處!

冰封騎士對此似乎沒有感到意外,不過他的應變速度顯然超過了鐵箭飛來的速度。他猛一擰身,那鐵箭擦臂而過,但盡管如此,他的肩頭還是被激起一篷細細血雨,同時一片铠甲從他的戰袍上掉落下來,并穿雲破霧,竟然從半空中落到了孤兒的腳下!

而天空中,那鐵箭餘勢未衰,在冰封騎士險險避過這一箭後,依然向前飛行了數十米,像一箭雙雕那樣射死了兩名站在一起的士兵才算停止!

一擊未中,白将軍懊惱不已,可是最佳時機已過,他的周圍又圍上了一層層的黑軍,他只好再度奮戰起來。冰封騎士那邊也是如此,戰場上沒有一點喘息的機會,只能不停地殺、殺、殺!

還有什麽比戰争更恢宏、更殘暴、更熱血沸騰、也更泯滅人性的?!那些被鮮血刺激得紅了眼的、失去理智的士兵在瀕死的前一刻還在揮劍互砍,似乎殺戮就是他們唯一的需要。

長茅,砍劍、匕首、羽箭,甚至牙齒和拳頭,都是武器和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的景物不斷變換着,似乎這戰争持續了一天一夜。從沙漠到到了荒野、又從荒野打到一座堅固的石城邊!黑軍慘烈的、不知疲倦地前進,白軍不甘地、分批分部地撤退,之後就是殺戮更甚的攻城。

滾油、沸水、巨石、更多的羽箭、更多的死亡,當太陽不知第幾次成為夕陽時,比尋常城牆高大堅固數倍的石城也終于被攻破!

血流成河、遍地的死屍斷肢,城門口堆滿了已經分不清敵我雙方的士兵屍骸,以至于後面的軍隊無法能過。那冰封騎士一提馬缰,黑馬一聲嘶鳴,就那麽踏着那些屍身從城門處奔進了城裏!

戰争似乎結束了,地面上的孤兒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什麽?是殘殺還是對生命的掠奪?這是悲劇性的一幕,生命很疼痛,而死亡沒有!

第一卷 變身,月圓之夜! 第八章 不破之城

“大當家,您該回去休息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同時有人輕輕推了一下孤兒。

她一驚,醒來,淚水滿面。

侍女顯然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大當家夢到什麽可怕的事情了嗎?不如我叫長老來解夢,可好?”說完,想起侍女的本份,連忙遞了一條柔軟的羊毛巾過來。

孤兒尴尬的抹了抹臉,“沒事,我只是想起父親。”

是啊。她想老爸了。他一離開就是七年,生死未蔔,他可曾想過女兒的無助嗎?再者,那使命究竟是什麽?

“可惜我沒那份幸運,能夠看到老伯爵大人。”侍女嘆了口氣,扶孤兒起身。

孤兒啼笑皆非。

老伯爵大人?老爸聽到這個會笑歪了嘴的。他是老頑童還差不多,哪有點人們想像中的伯爵樣子。

不過這番對話讓她怪怪的心情恢複了不少,但突然又想起夢中,那個冰封騎士的一片肩甲落在自己的面前,于是立即跪在地上,四處亂找。

侍女不知道她在找什麽,慌亂中也跪在地上,一邊茫然的搜尋,一邊問,“大當家,您在找什麽?”

“肩甲,一片殘破的肩甲!”孤兒沖口而出,随即又愣住了,自嘲地笑笑,停手。

不過是夢罷了,哪來的肩甲啊?真是瘋了,居然把夢境當成真的。不過,剛才的怪夢也太真實了。不能怪她。

“什麽樣的肩甲呢?硬皮的?鐵的?青銅的?白銀的?”侍女急于讨好孤兒,還在找。

孤兒怕解釋起來麻煩,只得道:“大概是青銅的吧。不過――呃――并沒有什麽重要。我先去睡了,你随便找找,如果找不到就算了,我也可能放在別處了。”

“我會幫您找到的!”侍女面容堅定,忠誠勤懇。

“那――如果能找到――你先替我收着,回頭再給我。”孤兒說着,逃一樣離開藏書閣,也不知為什麽要這樣緊張。

回到住處,孤兒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那個怪夢是什麽意思?是她胡思亂想,她的猜測停留在了大腦皮層,還是有什麽預示呢?不過,那個夢似乎沒有做完,因為夢中的結局是冰封騎士大勝,攻城而入。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和他打仗的另一方又是什麽人?那個白衣将軍又是誰?

她覺得自己變白癡了,因為這些虛無飄渺的事本與她無關。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賺錢,然後還有她的使命,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事情煩惱。

可是她雖然這樣勸自己,可就是不能把那戰争場面從腦海中趕出去。這不是預兆她這趟的當當拍賣不順利,甚至遇到兵戈之災吧?!

目前大陸上很不太平,盜賊橫行,有的還是小股雇傭兵和一些逃兵,非常有戰鬥力,并且難以防範。這對她這種馬幫似的生意人,實在是危險。

這些人有時候搶奴隸是為了結夥,壯大自己的力量,不過她的奴隸雖然都戴了腕箍,有時候會迷糊,但戰鬥力還是不錯的,應該沒事。

如果遇到那個冰封騎士呢?應該什麽反抗都是多餘的吧?

孤兒苦惱的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麽又想到這個人身上了。或者是因為她的心疼吧,損失了一個高質奴隸,換作是誰都會心疼的。

但是這個夢讓她不安,她想明天一早就走,趕上皮特,不然心裏還真是不踏實。

想到這兒,她跳下床喝了一種摻了花汁的牛奶,有類似于安眠藥的效果。她想強迫自己入睡,明天好精力百倍。

又折騰了一會兒,她終于進入了夢鄉。夢裏還是漫天飄灑着白雪,四周一片黑暗寂靜,但那個冰封騎士卻不見了。

而當孤兒在夢中疑惑的時候,侍女在巨型羊皮書的最後幾頁,發現了夾在書中的一塊壓平的肩甲,青銅鑄,邊緣有一絲暗紅色的血跡。

侍女很高興,因為她幫大當家找到了東西。她知道明天大當家就出發去不破之城,打算等她回來就把肩甲交給她。

剛才大當家好像很緊張這塊肩甲似的,說不定這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物。而她幫她找到了,大當家高興之下,也許會升她進主屋當侍女,那她可就高興了。

………………………………………………

第二天一早,孤兒帶着小豬,騎着小蛇,啓程前往不破之城。

小蛇對這趟路線相當熟悉,閉着眼也有飛到,因而不用孤兒操心驅駕它。

從名子上來看,不破之城的意思相當明顯,那是一個攻不破的城池,自從這座城池建起到今天,沒有人攻破過它。

不破之城建在不破之山,地形條件從戰略的角度看,絕對是易守難攻。

山的四面都是絕壁高嶺,圍繞着一個氣候溫和且豐饒的盆地山谷。外山的東、西、南三面是差不多與地面呈九十度角的堅硬山崖,只有北面坡度較緩,唯一的出口也是在北峰的山腹中。內山則平緩自然,可以從容爬到山頂,俯瞰山外廣袤的平原。

北峰出口正對着一條寬闊的石子路,由于長年人來人往,石子已經成了石粉,冬季來臨的時候,踩上去滑得不行,于是只好再勢石子,然後石子再化成石粉,久而久之,這條大道比之周圍的土地高出了一尺有餘。

這就是有名的驚馬大道。

之所以叫驚馬大道,是因為北峰入口處雕刻着兩尊魔神,一左一右,手中各舉一柄長槍,在頭頂處交接在一起,似乎正在拼鬥。

兩柄長槍形成了一個半圓的穹頂,下面就是一個巨大的鐵閘,用粗如錨鏈的鉸盤控制,行人出入必須打開鐵閘。如果有人要強行闖入,守在門邊的守衛就會毫不留情的殺死闖入者。

就算有軍隊在鐵閘開啓時強行闖入,只要城中之人把一塊上古留傳下來的魔晶放在祭壇之中,門口的兩尊魔神就散發出黑暗的魔力,所有進入驚馬大道的馬匹和人類都會失去意識,任人宰割。

所以,千百年來,沒有人敢硬闖此路。如果要爬山攻入,北山邊緣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可供人通過,狹窄到不能雙人并行,馬更不用說,連騾子和山羊都很難上到山頂。

騎飛龍的話,當然可以從空中進入內山山谷,但一來飛龍也懼怕祭壇上的魔晶之力,二來就算飛龍能避過魔晶的影響,山谷內早就設好的機關炮臺就會發射弩劍飛石,那麽飛在空中的龍和騎士,就成了活靶子。

總之,要想攻入不破之城,不管是上天還是入地,都無路可走。只有在城主同意的情況下,才能有商戶出入,做些生意。

而出了北峰口,就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不破之山是此處唯一居高臨下之所在,誰占據了不破之山,在平原戰争中就會取得很大的優勢。而且不破之山地處塔撒大陸的中央,把十大家族分隔了開,當十大家族互相争鬥的時候,只能相鄰領地的家族才能征戰,要想攻打地處遠方的家族,必須要繞道而行,或者連鄰國一并攻擊。

不破之山和不破之城本來是紫金家族還稱王的時候,由紫金家族所建,後來王國四分五裂,不破之城就荒敗了,直到,一群女人占據了這裏。

最初,這些女人只是在各大家族遭到迫害的人,或者是走投無路的人,有被誣陷為巫女的,有被稱為邪魔的,還有生活在最低層的妓女,被臨國追殺的公主等等。她們仗着這天嵌和當時的大陸混亂而占據了不破之城,打敗了很多妄圖進入的男人。

再後來,此地的女人繁衍生息,漸漸使不破之城變成了一個繁華的城邦。它不隸屬任何一個家族,可以進行自由貿易,為各大商戶,甚至各大家族所接受。

和中國傳統神話中的女兒國一樣,女人們雖然在此處繁衍生息,卻牢牢記住祖先的教訓,絕不允許山谷中出現男人,哪怕是親生兒子,也要在五歲之後送走。進入山谷的男人只有一種身份,那就是奴隸。

很多家族打過不破之城的主意,因為不破之城的地理位置和地形條件實在太好了。甚至形成了一句諺語:不破城破,天下可得。

意思是,要想奪取天下,不破城就非奪下不可。可是因為各大家家族都仰仗着不破之城內的貿易帶給他們武器、盔甲、奢侈品,也因為各大家族對這裏都虎視眈眈,鬧到最後誰也不敢動手,不破之城就自由的伫立在這個戰争不斷的混亂世界,宛如世外桃源。

但不破之城中的女人對各大家族都沒有好感,只除了盈祿家族,因為這一家族從未主動挑起過征戰,也沒有意圖攻打不破之城。更因為自從七年前孤兒繼承了盈祿家的爵位以後,在她的操作之下,不破之城對盈祿族人不但沒有惡感,反而非常喜歡。

經過半天的輕松飛行,孤兒終于到達了不破之城。

城外,已經有成千上萬的商旅在等候了,人群密密麻麻的,就算在她和皮特約好的西山之側也都有商戶把貨物存往在此處,害得孤兒找了半天,才讓飛龍安全落地,并且限制住它又要咬人家拉載貨物的小馬,以丢到半空中的欲望。

皮特早就等在這兒了,那一百個奴隸也井然有序的坐在一處,還排成了一個方陣,還沒有開始拍賣就引起了好多人的注目,對這批奴隸的素質啧啧稱贊。

“大當家,這次的集市相當大,看來咱們可以狠賺一筆。”因為人多,天氣熱,皮特滿臉是汗,但是看來又特別興奮。

孤兒看着他,想到閃閃發光的金幣,心情也立即好了很多,把那個怪夢帶來的不快和不安全部扔在腦後,問道:“你測算好了嗎?咱們新選的販奴場所和不破之城廣場間的距離,夠不夠小蛇甩來甩去的?”

“大當家放心,我已經努力測算過好多回了,絕對沒問題!”

孤兒點了點頭,“今次是三天的大集,我怕小蛇甩出奴隸的位置不對,傷了別人可是要賠錢的。”

皮特再三保證,孤兒這才放心。

平時她不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只是今天實在是有些奇怪的預感,或者那個夢的影響還沒有消散。

“這回我要和城主談談,在城內建個貿易辦事處,以後再來做生意,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省得每回都得和各大商戶排隊等候,實在是煩哪。”孤兒說着,擡頭望了望天空。

就見今天的太陽格外刺目,天空中一絲雲彩也沒有,這也是天氣這麽燥熱的原因。偶爾,一兩條龍慢悠悠的飛過,是不破之城馴養的,用于空中巡邏之用的。

如果說不破之城有什麽缺陷,就是她們只有數量極少的飛龍。其實也算不上缺陷,因為她們不打算攻打別人,別人要想圍困她們也不可能。

山谷中氣候宜人,女人們完全可在其中自給自足,外面圍個百八十年,裏面的生活也不會受影響。所以說,不破之城不需要龍,只要把四周山嶺高崗上的守衛做好,谷內半山腰上的防禦工事中準備充足的弩劍,外面的人就攻不進來。

當然,那塊魔晶也要重兵把守,因為北峰的入口安全就是憑借着魔晶激發上古魔神之力,如果失了魔晶,城門大開,驚馬古道就成了敵軍攻城的康莊大道。

魔晶不會出事吧?不知道為什麽,孤兒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而這念頭才一出現,她渾身的熱度忽然退了,發起冷來。

“看,城主下令開門了。”正在她疑惑之時,和,身邊有人高叫了一聲。

立即,本來只是嘈雜的地方變得人聲鼎沸起來,大家全急着向前擁,恨不得早一步到達城內,好在城內的交易場中選個位置好的攤位。他們不像孤兒,因為與城主關系密切,可以提前搭好她的商帳。

“大當家,我們走嗎?”皮特見孤兒不但不動,反而還坐在了地上,不禁問道。

“不和他們擠,最後進去就好了。”孤兒答,望着湧動的人潮,心中莫名其妙升起的不安,又莫名其妙的退卻了。

第一卷 變身,月圓之夜! 第九章 人種館

城門只有一處,商戶卻太多,所以當孤兒最後一個進城後,已經是傍晚了。而三天的大集,從明天就要正式開始。

身後,城門緊閉。

擡頭望去,四面山嶺的高崗守衛森嚴,城中廣場的方向,有一道銀紫光芒沖向天際。那是魔晶散發的保護之光,有了它,就能激發入口處魔神的魔力,任何人馬都不能接近驚馬大道。

不破之城的女人從來不會懈怠守衛,也不會放松警惕,因為在這個混亂的世界,女人生存艱難,就算貴族小姐也沒有多少人權,常常淪為政治的犧牲品,或者是男人的玩物。出身低賤的女人更是如同牲口一樣,任人買賣宰割。如今她們格外珍惜自己的保護之地,外敵根本不能入侵,不破之城是全大陸最安全、最自由的地方。

可不知為什麽,孤兒總覺得一片歡快熱鬧、又忙碌嘈雜的景象中有些不易覺察的陰謀味道,可是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說是一種預感。

不過盈祿家可不是以預言能力著稱的家族,只是善于積蓄財富。也許,一切只是那個怪夢引起的,夢中的那場厮殺太過悲壯殘酷,而且她總覺得自己也是那場戰争中的一員。

“大當家,您看準備的如何?還有什麽欠缺的地方嗎?”在進入提前就搭建好的盈祿商帳後,皮特殷勤謙虛的問。

所有的商帳和攤位都設在不破之城巨大的圓形廣場上,在廣場的邊緣圍成一圈,但盈祿家的商帳最顯眼,因為搭建得極其氣派,其大小和布置不是普通商帳可比的,更不用說那些小攤位了。而商帳旁邊還用布幔圍起了一大片空地,設置了坐椅,是拍賣奴隸的場地。

明天盈祿家的第一筆生意就是拍賣當當,雖然其他人在布幔之外也可以看到空中飛人,但想看到最終的落地情況,甚至買下一名奴隸,就非得買票進入不可。

孤兒走到商帳正中,停下,見帳內的仆人忙個不停,路過她身邊時匆匆行個禮,就又去搬運貨物,但整體上忙而不亂,井然有序,不禁滿意的點點頭道,“不愧是盈祿家的管家,你值得天底下所有的贊譽,應該給你發個勳章。”

“我發誓要效忠盈祿家,效忠于您,自然盡一切努力。”皮特說得謙虛,但神色間卻有些自傲,“至于勳章,大當家太擡舉我了,我不過是執行大當家的命令罷了。”

他是應該感謝孤兒的,如果不是孤兒看出了他的商業才能和為人處世的圓滑機靈,為排衆議的破格提升他為大管家,他現在還在盈祿家的後廚做工,只能在買賣水果蔬菜時抽點小油水,哪有機會接觸這麽大的生意。

而在這次的大集上,孤兒不僅販賣奴隸,幾乎所有的大陸緊俏商品她都會買賣,不過因為貨物品種繁多,數量又大,在經得城主的同意後,提前就運抵了不破之城,在城中女戰士的押運下,集中存放在廣場。她在地球的那一個月,皮特又搭好商帳,測試小蛇甩人的距離,一切都準備得妥妥當當。

當然,他們能有這樣的特殊待遇是因為盈祿家族的領主是女人,也是塔撒大陸唯一的女商人、女伯爵,平時還帶給不破之城很多利益和方便。

甚至――各種情報和消息。

“今晚要給當當們弄點好吃的,誰知道被賣到別人家後會有什麽待遇。”孤兒吩咐。

孤兒生意經第一條:要善待你的財産,這樣才能生出更大的財富。老爸從前總那麽說,雖然他連賬目也算不清楚。

“大當家是全大陸最仁慈的貴族小姐。”皮特一躬身,毫不猶豫的拍馬屁,“不過我得問一句,您是今晚去拜會城主呢?還是集市之後?”

“集市後吧。”孤兒想了想道:“平常有小股商旅出入就算了,每回有這樣的大集,她都非常忙碌,因為她要負責全城的安全,提防有十大家族的斥候混進來。你忙着吧,我先回住處,不必跟來,有他們四個就行了。”孤兒指了指一直跟随着她的四個奴隸保镖。

她并不住在這裏,而是住在城內最好的旅店。她雖然以愛錢著稱,但也從來不忘記享受。

孤兒生意經第二條:要記得給你的手下空間,時時盯着他,不僅不會增加效率,反而使他緊張。

皮特應了一聲,送孤兒到帳口。

一出帳,孤兒正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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