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差不多一夜沒睡,卻還是記得在早晨六點,找出被壓在身下的手機,給顧期回:『黑色那件吧,你穿黑色好看』
葉槐一發完就下床進了浴室,也因此錯過了對話框上方反反複複的“正在輸入中……”
鏡子裏的人臉色蒼白眼眶通紅,葉槐抓了抓額前的碎發,用小盆裝了溫水,把臉埋了進去。
他在水裏咕嚕咕嚕吐着泡泡,卻不知道有人也是一夜無眠。
年初三,顧母和宋小姐的母親約了去廟裏燒香,毫無疑問的叫上了兩個孩子。
顧期正是煩躁,他心裏一直想着葉槐早上的消息,沉着臉獨自開車跟在顧家的司機後。
這邊葉槐倒是清醒不少,打起精神吃掉了兩個麥芬,又把家裏收拾了一遍,還提前清理出要擺放貓爬架的地方。
到了中午實在是難受得緊了,才終于換了衣服準備去買藥。
其實他沒有什麽生病吃藥的概念。父母離異之後,兩邊都不太管他,生了病從來都是忍一忍,過幾天就好了。他也不喜歡去醫院,因為最親近的奶奶在那樣雪白的房間裏永遠閉上了眼。
葉槐裹着圍巾快步往街道上走,一邊祈禱着還有藥店開門。
已經路過了兩家比較大的連鎖藥店都沒開,他不确定是不是還要繼續往前走,因為……冬天的風也太欺負人了。
拐過第三條街,葉槐放慢腳步,很随意地順着有陽光的地方走。
冬天的太陽算不上暖和,但至少讓人覺得還有期盼。
葉槐也沒想到驚喜來得這樣快。
長長的街道只有三三兩兩的店鋪還開着,而便利店和藥店恰好做伴。
他不确定這家藥店今天是不是要做生意,因為門沒有完全打開,白熾燈也只開了幾盞。
“你好,老板……”不出聲不知道原來嗓子已經這麽啞了,怪不得喉嚨一直發疼。
“買什麽?避孕藥還是避孕套啊,今天只開這一會兒,快點――”在收銀櫃下翻找東西的老板直起身來,看清眼前人,咬在嘴裏的煙還沒點上就直接掉到了地上。
“是你?”葉槐也有些驚訝。
“啊,怎麽,生病了?”趙楠撿起煙,夾在指尖沒有點。
葉槐點點頭,把快遮住半張臉的圍巾往下壓了壓,“想買感冒藥,但是我不知道該吃哪種,正好你給我推薦推薦吧。”
趙楠突然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正色道:“我看你這就不只是感冒。你發燒了,估計不是今天才燒的吧,得上醫院打針去。”
葉槐糾結地皺起眉頭,“沒事,我随便吃點藥就行了。”
“什麽沒事,我看你就是拖的,”趙楠拿了鑰匙,直接關燈,推着他一起出去,“走,我車就在這兒,送你去醫院。”
葉槐看他利落地鎖門,身上那股酸軟無力的感覺又開始蔓延。
“真的不用麻煩你……”
“不麻煩,我今天本來就不打算開門。別說了啊,雖然說只是幫你付過酒錢,但好歹也是朋友不是。”
葉槐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春節放假,外地人走了,街上空蕩不少,兩人随意地聊着天,倒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我說最近怎麽都沒見着你去喝酒,生病多久了?上次和你一起的那個朋友沒照顧你?我看你倆不簡單。”
“沒多久。”葉槐不想多說,反問道:“沒想到你還認得我,對了,你一直在這開藥店嗎?”
“怎麽不認得,你知不知道李子那酒吧裏多少人想認識你啊,”趙楠聳聳肩,“還有,我不像老板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更像是在店裏打劫的。”
葉槐想笑,結果喉嚨一癢,後來一路都在難受地咳。
打退燒針很快,但疼。趙楠在診室外面幫他拿着外套,中途顧期打了兩個電話,趙楠想了想,在他第三次打過來時按了接通。
“喂。”
對面只吱了個聲,趙楠不太懂他們這是什麽關系,直接說:“那個,葉槐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我待會讓他回給你,是急事就現在說。”
“嘟――”
顧期挂斷了。
“……”趙楠翻了個白眼,把他的手機放回兜裏。
打了針拿了藥,趙楠送他回家。葉槐一路幾次都險些昏睡過去,快到小區時,趙楠才說:“剛剛你在裏面打針,我幫你接了個電話,估計不是急事,你休息好了再回過去吧。”
葉槐急急地掏出手機看,心裏的猜測落了地――是顧期。
“他……說什麽了嗎。”
“我想想,那人啥也沒說,我好像說你在醫院不方便接電話來着,然後就挂斷了。”
趙楠停了車,把他藥遞給他,“噢我還跟他說有急事我可以轉告。行了,身體第一,啥也別管了,你上去休息吧。”
葉槐沒動,“今天麻煩你了,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趙楠擺擺手,“你可趕緊上去。我現在去給李子幫忙,等病好了記得常過來玩啊。”
直到站在電梯裏看着數字一層層往上跳,葉槐也沒想好要不要回撥電話,只是任由指尖無意識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着。
他吃了藥就一直靠在冰箱旁失神地盯着通話記錄裏的那個名字。
吞咽熱水和膠囊的疼痛還沒完全消去,喉嚨極不舒服,現在聲音一定很難聽……還是不要打電話了。
于是葉槐打開對話框,小心翼翼地給他發:『抱歉我剛才沒接到電話,找我什麽事?』
消息送達才覺得,這話太生疏了。但很快,對方回了更疏離的話:『我是不是有件黑色暗紋的西裝外套在你那裏 你什麽時候在家 我去拿』
葉槐看了兩遍,這時才覺得眼眶幹澀得難受。
屏幕熄滅,映出主人臉上挂着一個不太好看的笑,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控制不住地想,明天退燒了,是不是看起來就沒那麽狼狽了。
他重新解鎖,回複道:『明天吧,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過來取』
顧期說好。
葉槐攥緊手機,将滾燙的額頭抵在冰箱門上,滿心絕望地想,顧期以前的女朋友有哪一任是這麽快就分手的呢,沒有吧。
這是要離開他了嗎。
這麽明顯的訊號。
這字裏行間的疏離甚至讓他沒有勇氣再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