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瘋子

晚上放學,季馳請溫念念去吃了關東煮,并且對她為愛隐忍的崇高行為進行了一番彩虹屁轟炸。

溫念念并不在意他說什麽,只是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看得季馳心裏有些發毛,摸着自己的臉不好意思地問:“你看什麽。”

溫念念摘了他的黑框眼鏡,又理了理他的衣領,笑着說:“你很帥啊。”

季馳捂着胸後往後退了退,防備地問:“你想幹嘛!”

溫念念笑着說:“其實你至少稍微收拾一下,比江嶼也不差啊。”

季馳差點噎着:“你開什麽玩笑。”

她打量着季馳,這家夥就是平時穿着打扮有點土氣,其實五官相當标志,輪廓也很清晰分明,近了看,還是挺英俊的。

“學委,這是個顏值即正義的時代,你想要認識更多朋友,多花些心思拾掇自己啊。”

他有這樣的顏值,只要肯好好打扮一下,真的不比江嶼差到哪裏去。

季馳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上了,良久,挺委屈地憋了一句:“我這麽有內涵的男人,而你居然只看到我的臉?”

溫念念無語。

你贏了。

她跟季馳道別之後,拎着一袋關東煮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拐進一個小巷子,小裏面似乎有小混混在打架,拳打腳踢兼雜着草爹罵娘的污言穢語。

溫念念放下關東煮,朝着巷子望過去——

潮濕的牆角邊,被揍的那小子像泥鳅一般扭曲着,滾在濕漉漉的水坑裏,身上的外套被染成了烏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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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有泥、有草莖、也有血...不太看得清楚容貌,利落的短發過了眼,半遮半掩的眸子漆黑如夜,眼角微勾,挂着獰笑。

被揍成這樣,居然還笑得出來。

溫念念心裏有些害怕,轉身離開。

“聞宴!你他媽骨頭還真夠硬的!”

溫念念心頭驀然一顫,腳步頓住!

聞宴,這個名字……

她的心被這兩個字刺了刺。

回頭,看到這些家夥看着是下了狠手,搞不好會出人命。

溫念念顧不得許多,摸出手機,哆哆嗦嗦打了110,沖那幫人喊道:“住手,我已經報...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盡管故作淡定,但她的聲音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

幾個黃毛小混混回頭看到了她,都笑了起來,并沒有被她威懾住,反而一把将她薅了過來。

“哪來的多管閑事的小丫頭。”

“聞宴,你他媽的真是桃花朵朵開啊,走哪兒都招女人喜歡。”

溫念念心裏發怵,但仍然強壯淡定,掙開了那男人,拼命往後退,退到了牆邊。

“報你媽的警。”

“多管閑事,給她點教訓!”

溫念念哆哆嗦嗦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朝她走來的那個男人。

她曾經學習之餘,經常跟朋友去玩射擊,很有準頭,穩穩命中他的額頭,砸出一個血窟窿。

“你媽的!”

這下子算是徹底惹怒了這幫人,有幾個小混混邁步上前,揪扯着她,将她拉過來。

“別碰我!”溫念念都破音了,退到牆邊,無路可走,她索性蹲下來,抱住了頭。

就在這時,趴在地上那男人忽然撲了過來,用身體将溫念念整個覆蓋住,将她護在shen下。

“戲真多啊聞宴,給老子滾開!”

少年緊緊地護着她,四肢宛如吸盤似的,緊緊地貼在她身邊,這些家夥無論怎樣用勁兒,根本拉不開他。

“靠!拳頭還沒吃夠是吧!”

“揍他!”

他們對着聞宴的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沉悶地哼了聲,急促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臉上,又濕又熱。

溫念念睜大眼睛望着他,他臉上沾染着黑色的血跡和泥污,額頭上有一道血痕,從左額斜到眉骨的位置,看上去兇狠又滲人。

殷紅的鮮血順着他的鼻梁滴落下來,嘀嗒,嘀嗒...落了兩滴,落在溫念念白皙的皮膚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

而那少年卻一直在笑,鮮血淋漓的左臉頰,挂着一顆明明晃晃的酒窩,邪得很。

“嗨。”

他笑着,用壓抑的嗓音沖她道:“好久不見。”

那幫人興許是揍得累了,又或許是害怕溫念念真的報了警,終于還是停了下來,罵罵咧咧道——

“這小子,骨頭硬得很!”

“走了走了!媽的。”

“別讓老子再撞上!”

聞宴側過頭,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挑釁地沖他們說:“拜,下次見。”

溫念念眼角滲着淚痕,一把拉住他的衣領。

聞宴還想說話,被她眼神狠狠一瞪,終于還是閉了嘴。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家夥一張嘴,就是欠。

幾個小混混一人踹了聞宴一腳,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聞宴翻了個身,重重地仰躺在地上,望着夜幕已至的深藍夜空,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媽的。”

溫念念坐起身,抱着膝蓋靠坐在牆角。

她身上的淡青裙子已經被泥污和血跡染得完全不辨顏色了,白皙的臉蛋也是髒兮兮就像小乞丐似的。

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

聞宴爬到她身邊,伸手想要替她擦掉血跡,溫念念別過臉,避開了他髒兮兮的手。

他又笑了,那一雙彎彎的桃花眸上挑,忽閃忽閃發光似的,極其勾人。

即便臉上髒兮兮的,但是看得出來,他皮膚特別白,五官漂亮極了。

男生女相的妖孽顏值。

他撐着膝蓋坐到了她身邊,直接撈起衣服擦了擦臉上的血,順帶伸手拭了拭她額間沾染的血跡,喃道——

“多管閑事。”

她臉上的血跡被他擦花了,沾染着淚痕,糊得到處都是。

聞宴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笑得像個瘋子。

溫念念皺眉望着他,感覺他神經好像...不太正常。

正常人被揍成這熊樣了,哪兒還笑得出來啊!疼死了都...

溫念念用袖子擦了擦臉,起身匆忙離開。

要不是看在原主小時候認識他的份上,她才不會折回來呢,明明幫不了他,還給自己惹上了麻煩。

可她…偏偏這樣做了。

原主溫念念心裏,對聞宴的感情似乎很深。

小時候溫念念總因為智商原因被同學排擠欺負,有時候考砸了,會一個人躲在籬笆根下抹眼淚,有時候,會遇見聞宴揣着手路過籬笆牆。

見得多了,兩人一來二去便熟識了。

不過這些回憶,在現在的溫念念心裏,只留下了一個影子,畢竟所有的記憶,都是屬于原主的。

……

回去的一路上,聞宴都跟在她身後,外套的連帽戴在頭上,整個遮住了他的臉和頸子,也遮住他臉上的血痕。

溫念念回頭望他一眼,他手揣兜裏,滿臉都是血。

他比小時候英俊多了。

“你去醫院檢察一下啊。”她于心不忍地說。

“不了,小傷。”

聞宴倚在路燈邊,摸出了打火機,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燃又掐滅。

周圍霓虹閃耀,可這少年眼底卻漆黑沉沉,毫無光澤,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子...不正常的氣息。

溫念念見他不肯去醫院,也沒有勉強,只說道:“那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聞宴凝望着她,口罩幾乎遮掉了她半張臉,不過乖巧的臉部輪廓卻依稀可見,她的眸子很漂亮,清澈而幹淨,宛若陽光折射在水灣裏,不過...總透着一股子靜寂。

她的衣服也很漂亮,聞宴識貨,看得出來這套小白裙配那雙黑色皮靴價值不菲。

這姑娘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驕傲勁兒,跟過去那個可憐兮兮的小丫頭,判若兩人。

不再是過去那個被人欺負的小可憐兒了。

他笑了。

溫念念看着他的笑,莫名打了個寒噤,他的笑總有一股子邪勁兒,帶着戾氣。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喊了聲:“聞宴你祖宗在這兒呢!”

幾個男孩轟着摩托車追了過來,開玩笑道:“沒被打死啊!”

聞宴收斂了笑容——“命大。”

這幾個男孩高高瘦瘦,模樣都挺帥,發型也都挺不拘一格,有個染了悶青色,不過興許是自己染的,色澤偏綠,乍眼看跟頂了一頭大草原似的。

另一個穿着規矩的藍白校服,校服敞開,頸側有黑紋身。

還有寸頭,點了根煙,将煙嘴塞聞宴嘴裏,說道——

“那幫家夥也真是夠趁人之危,知道你小子割了那啥啥,故意挑這時候找茬。”

“我割你媽。”

聞宴的回應也是簡單粗暴,帶着一股子“我是你大爺”的社會氣。

校服紋身男走上來說:“有妹子呢,文明點行吧,如果不是宴哥剛做了闌尾手術,能被揍成這熊樣兒?”

悶青男一直沒說話,看着挺內向沉默,有點像日本電影裏的頹廢少年,他一本正經地對聞宴說:“哥,下周我去給你報仇。”

聞宴沒說話,悶悶地抽着煙,看得出來,這家夥傷口開始疼了,疼得不想說話,任由這幾個家夥插科打诨開玩笑。

紋身男望了溫念念一眼,擔憂地說:“哎哎,這妹子臉上有血啊,受傷了?要不要緊啊!”

溫念念:……

你旁邊那兄弟頭上幾個血窟窿,視而不見,反過來關心她這個陌生人?

這是什麽社會主義兄弟情。

聞宴漫不經心睨了睨溫念念臉上的血跡,道:“那是老子的血。”

紋身男問:“這妹子,是誰啊?”

聞宴在牆上杵滅了煙頭,淡淡道:“一個老朋友。”

男孩們笑了起來,挑眉望向溫念念。

她額頭上有血跡,衣服上有泥,渾身髒兮兮,狼狽不堪。

不過她這類型,看着不像聞宴的口味。

聞宴喜歡溫柔體貼柔弱小白花,這女孩眼神裏透着一股子倔勁兒。

溫念念望了望滿頭是血的聞宴,出于人道主義關懷,還是說道:“你記得去醫院。”

聞宴跨上了摩托車,冷白瘦削的手腕握住車龍頭,踩下了引擎,沖她道:“上車,送你。”

“不用,我家就在這附近。”

溫念念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離開,走了老遠還回頭看他有沒有追上來。

聞宴摘下頭盔,垂耷着眼皮,睨着溫念念漸行漸遠的背影,舌尖抵了抵下齒。

還真的變了不少。

……

晚上,季馳給溫念念打電話讨論一道數學題目,溫念念無意間提到了聞宴,季馳立刻激動了起來,嚴正警告他,離聞宴遠一點。

“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

重要的話,季馳說了三遍。

溫念念躺在床上拉伸大腿,漫不經心說:“你很了解他嗎?”

“當然,聞氏集團聽過嗎?”

“聽過。”

聞氏集團在地産領域可以說是執牛耳者,資産雄厚。

“聞宴,聞氏集團老總的兒子。”

溫念念挑挑眉,還沒說話,季馳繼續道:“不過是個被所有人嫌棄、甚至連家都不能回的大少爺。”

“慘。”

跟原主溫念念還挺像。

季馳見溫念念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着急地說:“你根本不知道這家夥有多危險!他...”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就是個瘋子。”

“我知道他很瘋。”

今天都被揍得頭破血流了,還他媽笑得出來。

季馳似乎欲言又止,最終嘆了一聲,說道:“我說的瘋,不是比喻,他母親據說是精神病,你也知道,這玩意兒會遺傳的……也正是因為這個,聞家不太待見他。”

溫念念心裏微微一驚,莫名又有些刺痛。

原主的很多記憶她都擁有,回想起年少時候聞宴的疏離、隐忍和頹唐……

他很不開心,那時候溫念念當然不知道緣故,現在想起來,他的童年背負的……着實過于沉重。

而現在的他,似乎總是在笑,但那笑容背後,卻帶着諷刺和厭倦。

“知道了。”

良久,她挂了電話,重新拿起了書,卻無論如何,都看不進去了。

心裏像是堵了什麽似的。

她看的書都是厚厚的英文理論書籍,雖然現在的她每天跟着一幫初中生上學,但是她也覺不能把自己的專業知識弄丢了,她還想着有朝一日,能夠重回哈佛,繼續她未盡的博士學業呢。

很快,母親葉辛懿過來敲門,讓溫念念梳洗一下,奶奶過來了。

“哦,好,馬上下來!”

溫念念趕緊從床上起來,拉開衣櫃随意的挑了一件得體的小裙子穿上,梳了梳頭發,便下樓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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