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更)

“來都來了,我請你喝奶茶。”

聞宴手揣兜裏, 漫不經心地轉身, 朝着走廊盡頭的樓道走去。

溫念念猶豫幾秒, 還是跟了上去。

周圍女孩都驚住了,尤其是唐伈怡。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溫念念的背影,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剛發生了什麽,聞宴竟...竟然主動向女孩發出邀約,要請她喝奶茶,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啊!

唐伈怡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衣角, 下唇被牙齒咬得發白了。

徐陽好奇地問班上女孩:“她有說來做什麽嗎?”

女孩們為唐伈怡打抱不平,冷冷地說:“她說來給聞宴送複習資料,真是不自量力, 有唐伈怡在,哪輪得到她送什麽破資料。”

聽到這話, 幾個男孩都笑了, 徐陽望了望邊上一臉不甘的唐伈怡,猜到了她心裏的想法。

他笑着對女生說:“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管她是誰呢,有伈怡在這裏,她算老幾!”

秦川憋了半晌,實在沒忍住, 摸出手機搜了溫念念的采訪報道,點開照片放到那幾個女孩面前——

“這屆物理競賽全國第一,你說她算老幾?”

榮光杯比賽初賽都沒有入圍的唐伈怡,看到手機屏幕上那個笑容謙遜得體的女孩, 居然就是剛剛被她奚落瞧不起的溫念念。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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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眼。

……

奶茶店門前,聞宴将溫熱的奶茶遞到了溫念念的手中。

溫念念接過,喃了聲:“謝謝。”

聲音輕飄飄的,宛如一片羽毛劃過他的耳廓。

聞宴心裏癢癢的,問道:“她們有沒有為難你?”

溫念念搖頭,說道:“你很受歡迎啊,看她們這麽來勢洶洶的樣子,應該給你擋了不少桃花。”

聞宴忽然伸手,指腹抵在了溫念念的唇邊,說道:“不是桃花,是麻煩。”

溫念念驀然失聲,感受着他指腹的粗砺質感…

冬日正午的陽光溫煦,聞宴嘴角揚了揚,耳垂邊那顆黑色耳釘越發耀眼奪目。

也太會了吧這男孩。

溫念念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麽的,趕緊将手裏的亞麻色提袋遞給他:“喏。”

聞宴接過口袋,翻了翻,問道:“這是什麽?”

“複習資料,你不是準備要考德新高中麽,這份資料,應該是有幫助的。”

“謝了。”

聞宴的視線只是在資料本上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便立刻挪開,說道:“我不大愛看書。”

“那就算啦。”

溫念念也不過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反正不管他接不接受,人情是還了,她也不欠他什麽了。

“資料随你怎麽處理吧,扔掉,或者送給需要的同學。”

聞宴看着女孩淡漠的表情,舌尖輕輕舔了舔幹燥的下唇。

“看書我是不怎麽喜歡,不過...”他叫住了她:“你可以親自給我輔導。”

“你想得美啊。”

才沒有時間幫他輔導呢,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好吧。

溫念念轉身走了幾步,回頭,看到聞宴颀長的身影站在原地,一枚枯黃的銀杏葉子飄飄搖搖落到了他的肩頭。

她心裏莫名感覺到一陣內疚。

就像當初在小巷裏聽到他名字時,湧上心頭的刺疼感。

這應該是屬于原主的情緒,原主對于這個男孩,曾經産生過某種同病相憐的感情。

她猶豫了幾分鐘,重新折返了回來,不大自然地望他一眼——

“去哪裏補習。”

……

半個小時之後,奶茶店最裏面的長桌邊,女孩拿着鉛筆,專心致志地畫了一個抛物線,并且勾連出AB兩點。

陽光透過天窗玻璃,斜斜地掃入屋內,落在她漆黑的發梢間,發絲被曬出某種淡褐色的通透感。

她皮膚白皙,白裏泛着紅潤,耳垂間有細細的白絨毛,顯得乖巧極了。

聞宴挑了挑眉,指尖的中性筆又轉了一圈。

溫念念擡頭往他,他的視線立刻落到了圖紙的抛物線上,通透的深咖色眸子透着某種深沉的思索。

“你...在開小差?”溫念念懷疑地問。

“絕對沒有。”聞宴篤定地保證:“我在聽你講。”

“那你把這道題做出來。”溫念念将草稿本遞給他:“按照我剛剛講解的方法。”

聞宴拿起筆,鼻尖在草稿紙上點了一個黑色的圓點。

奶茶店外面的一桌男孩,全神貫注地看着高腳桌邊的兩個人。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聞宴努力抑制着右手的顫抖,艱難地在草稿紙上寫下答案,不由得為他捏了一般汗。

聞宴有神經方面的疾病,很難集中注意力。

在他眼中,這些字符和文字會像旋轉的黑洞一樣,将他的腦子深深吸入永劫不複的漩渦之中。

秦川緊張捏着徐陽的手心肉,捏得他呲牙咧嘴,卻又不敢出聲驚擾這兩人。

五分鐘後,聞宴将筆用力按在桌上,同時閉上了眼睛,草稿紙遞到溫念念面前,略微幹啞的嗓音道——

“做完了。”

溫念念接過草稿紙,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裏還挺納悶。

這題不算難,他做得這麽痛苦,想來...基礎是真的很差啊!

嗯,不僅基礎差,字還奇醜又淩亂,看着就像打瞌睡的人在夢中的鬼畫符。

不過...好在他是認真聽進去了她的講解,答案是正确的。

溫念念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她收了筆,說道:“那今天就到這裏吧,我講的內容,你回去也一定要溫習哦。”

聞宴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嗯。”

“那我走了。”

“謝...”

他只說了一個謝字。

溫念念收拾了書包,轉身走出了奶茶店。

她剛出門,幾個男孩趕緊沖過來,扶住了已經搖搖欲墜的聞宴——

“靠!宴哥休克了!”

“快快快...快送醫院!”

周圍喝奶茶的同學們瞪大眼睛,看着男孩們将聞宴背出奶茶店,肅然起敬。

做題做到休克的男人,牛逼啊!

寒假來臨,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齊聚在了溫庭軒家裏吃年夜飯。

溫家二老,爺爺溫哲已經不管事務,每天釣魚喝茶下棋,悠閑自得樂呵呵。

而家族事業的重權還是把握在溫家老太太舒珏手裏。

冬日的太陽暖烘烘的,下午,舒珏在花園院子裏曬太陽,家裏的幾位叔伯輩的兒女,以及孫兒輩的堂兄堂姐,熱熱鬧鬧地圍在老太太身邊。

叔伯們讨論着自家孩子期末考的優秀成績,雖說都是不經意的漫談,但還是會用眼神有意無意地去戳老太太。

畢竟,将來溫氏集團的繼承人,都是要從這些孫兒輩裏面選出來,而最終人選,還是要老太太欽定。

所以現在能否得到老太太的青眼,至關重要。

這些堂姊妹兄弟也是個頂個的人精,伶俐着呢,聰明的就展示自己優秀的成績;成績不是那麽好的,就乖巧地承歡膝下,說好聽的話讨老太太歡心。

葉辛懿低聲問溫庭軒:“念念呢,老太太過來,她怎麽反而沒影了?”

溫庭軒說:“她在樓上書房陪老爺子下棋呢。”

“哎喲喂,這會兒她還下什麽棋啊,你看看,連你三弟家裏沒過足歲的孩子都抱過來讨老太太喜歡了。”葉辛懿無奈地揉了揉腦袋:“她還能定得住心在樓上下棋?”

溫庭軒望了望自家三弟,他還真抱着自己剛生了沒過一歲的兒子,獻寶似的湊到老太太面前,說道:“媽,你看我們家正則,天庭多麽飽滿,這眼睛,多麽炯炯有神啊,算命先生說了,正則将來有大出息呢!”

老太太舒珏笑了笑,說道:“有沒有大出息不知道,只是這外面風大得很,還是別吹着小孩了,快抱回去吧。”

“沒事沒事,算命先生說了,這孩子天賦不凡,吹點風,不礙事。”

葉辛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真是喪心病狂!

“快把溫念念叫下來啊。”葉辛懿催促溫庭軒。

溫庭軒似乎很佛系,氣定神閑地說:“随他去吧,別這麽功利,難得老爺子過來,讓她陪陪老爺子,也好啊。”

葉辛懿傷神地揉了揉眼角。

……

樓上書房裏,碧螺春袅着餘煙,紅木桌邊,一老一少,黑子白棋,博弈正酣。

倒是頗有意境。

溫念念過去在哈佛念書的時候,就是圍棋高手,曾經還代表學校和其他高校比賽,拿過第一名。

爺爺溫哲一生癡愛圍棋,跟溫念念對上,竟還打了個棋逢對手、不分伯仲的局面,倒是相當難得。

“丫頭,沒想到你的棋藝這麽好,我倒是小看你了。”

溫念念笑了笑,落下白子:“跟爺爺比,還差得遠呢。”

“嘴上哄我高興,但是落子一點都不會留情啊。”

“當然了,如果我故意讓爺爺贏,那可就太沒意思啦。”

“哈哈,小丫頭口氣倒不小,咱們的勝負還沒分出來呢。”

兩人繼續悠哉悠哉地下棋,葉辛懿遣仆人上來看了好幾眼,他們的對弈還沒有結束。

溫哲看了眼門邊觀望的仆人,自然知道兒媳婦的心思,笑着對溫念念說:“丫頭,你不下樓去陪陪你奶奶啊?”

溫念念說:“哥哥姐姐們都在樓下呢,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呆會兒吃晚飯的時候,我再跟奶奶告罪,這會兒陪爺爺下棋才好玩啊。”

“嘿,陪糟老頭子下棋有什麽意思的。”

反正溫念念覺得,跟爺爺下棋,可比在樓下看姊妹叔伯真情實感的“表演”,有意思多了。

“念念,你将來長大了,想要做什麽?”溫哲跟自己的小孫女閑聊了起來。

溫念念說:“我想要研究量子力學。”

這也是溫念念過去在哈佛念博士的主要課題。

“哦?說說你為什麽想做這個?”

溫念念眸光清澈,從容答道:“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這有什麽關系嗎?”爺爺不解地說:“外面的世界,你老爸出差的時候,可以讓他帶你出去看看嘛。”

溫念念走到窗邊,看着天盡頭燃燃的火燒雲,回頭說:“不是,爺爺,外面的世界,指的是天外面的世界...我想要知道黑洞的盡頭是什麽,想要知道我們說生活的世界以外,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或者無數個平行空間。”

說到自己的研究領域,溫念念臉頰微紅,眼睛裏泛着光芒。

溫哲看着她,眼底透出欣賞之意。

這小孫女自小憨厚,小時候還有些癡傻,聽說是最近才變得伶俐起來。

但不管癡傻還是伶俐,她眼神裏那種單純幹淨的東西,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和樓下那些為蠅頭小利争搶的小輩,截然不同。

也只有最澄澈幹淨的眼睛,才能夠穿破重重黑暗的層雲,穿過燦爛星河,看到更遙遠的宇宙。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每天都是2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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