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聽到門鈴聲響起, 夏煜立馬從沙發上彈起, 三兩步跨過來開門, “孟卿，你來啦。”

看到孟卿手裏拿着一瓶礦泉水，夏煜眼底的笑意便收斂起來, 指着瓶子問：“你什麽意思？”

孟卿晃了晃手裏的水瓶，“怎麽, 夏總是準備讓我站在門口跟你談嗎？”

“進來吧。”夏煜松開放在門把上的手, 自顧往裏近, 把拖鞋随意扔到地上, 蜷縮在沙發裏, 拿起遙控器不斷變換頻道。

“你這可不是要跟我談正事的節奏呀。”孟卿從衣架上拿下一件外套扔給夏煜, 她可不想跟穿着吊帶光着大腿的人談生意, 見夏煜把衣服扔到地上瞪着她, 孟卿只是無奈聳聳肩，從旁邊書桌底下拉出椅子，看着滿茶幾的吃食, 笑笑說：“夏總的東西我可不敢吃, 誰知道這是不是場鴻門宴呢？要是談崩了, 我就喝我手裏的水壓下粗鄙的話吧。”

夏煜聽到孟卿的調侃不但沒有一絲不滿，反而放開自己, 關掉電視，坐起身子，“這麽防我, 沒必要吧。”

“這話聽着耳熟，可惜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信任是相互的，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妙，夏總的招數我可是見識過。玩得太開，不适合我，我可是安分守己做生意的老實人。”

“好，”夏煜給自己倒滿一杯紅酒，舉着杯子在燈光下瞅了瞅，“那我們就談生意。孟董，你對合同有什麽想法？”

“這話該我問你吧，夏總，你到底想怎樣，要是不想跟我合作，就直說吧，拖着也不是個事兒。”

孟卿隔自己好幾米，從進門就沒放下手裏的包和水，一副随時會走掉的模樣讓夏煜很不爽，仰頭喝了一大口紅酒。“是啊，新綠洲的項目好像正是要用塗料的時候呢，我家的東西好像物美價廉又穩定，孟董應該很喜歡跟我家合作吧。”

“‘蘭萬’的東西是挺好，老牌子，優質乳膠漆，無毒無味不易裂，自建物流也省事兒，可以說是我的不二選擇。可偏偏獨獨有一點我不是很滿意，就是‘蘭萬’的少東家不省事兒，挑刺。”

夏煜放下酒杯給孟卿鼓掌，含笑搖搖頭，用手比了個喝水的姿勢，“你罵我都不帶拐彎抹角的呀孟卿。是不是現在就想喝一口你手裏的水，怕自己再說下去會憋不住罵髒話了。”

“夏煜，你直截了當告訴我，還能不能談，不能的話就把合作方案收回來吧，也不必浪費手下的人力物力做這些無用功。”夏煜舉手投足的表現都在告訴孟卿，她不在乎這個方案，明知道這是夏煜找她來的借口，她顧全大局還是不得不前來跟夏煜周旋。

“這就沒耐心了？孟董的合作意向也不是很強烈嘛。”原本還對孟卿能赴約還抱有期待，可自打孟卿進門，話裏就沒松口過，夏煜也漸漸失了試探的興趣，“答應我一個條件，明天上班立馬簽合同。”

“如果這個條件不是能白紙黑字寫在合同裏的硬性條款，我是不會答應的。夏煜，你放棄吧，你控制不了我。現在的情形你還不清楚嗎？你扣方案的舉動不僅會影響你我之間兩家的合作，更多看戲的公司也在觀望，要是你今天公私不分讓‘華城’下不了臺，明天那些恐懼的小公司就會放棄跟‘蘭萬’的合作。”

“呵，我公私不分？孟卿，咱倆就沒必要擺譜了吧，你又有多了不起，”夏煜勾起一邊的嘴角，從沙發上跌下來坐在地上，拿起筷子吃了幾顆花生米，想到以前的事情氣得把筷子扔到地上，“我就是公私不分，我要是事事分明，你當年能用這個價格拿到跟‘蘭萬’的合同？我可不像你，分開之後還強行把原始資本還給我，把我從‘華城’裏除名。孟卿，你不也小家子氣。”

夏煜提起的往事，是孟卿這輩子最難受最不堪的時候，“所以你現在是想跟我翻舊賬嗎？”

“孟卿，沒人比我更懂你更支持你。只有我，我們才是最般配的！”夏煜重新打開電視，搗鼓了兩下，用手機投屏在電視裏，配着輕緩的音樂，裏面放着孟卿和自己過往的甜蜜瞬間，“你看，我們以前多幸福呀，你那個時候不施粉黛也是極美的。我最喜歡看你笑了。”

“孟卿，你看……”夏煜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發現孟卿的視線完全沒有放到電視那邊，而是随意看着窗邊的擺飾，甚至耳朵也自動屏蔽視頻裏她們的甜蜜情話互動。這大大刺激了夏煜，她站起來靠近孟卿，走到她面前，粗魯地挑起孟卿的下巴，兩人對視，“孟卿，你看我。我是夏煜，你的一個女人，也會是你最後一個女人。”

“夏煜，可得了吧。你有什麽資格呢？當着我的面說這話都不會害臊的嗎？”孟卿腦袋往後偏了下避開夏煜的手，“我不過是你衆多喜歡的人裏，離開得最灑脫的一個。然後你發現我并不貪戀依附你所有的一切，不會回過頭來求你，你的自尊心受挫罷了。何苦說得這麽深情，你是個什麽人，我太了解了。”

“你不了解，孟卿，這些只是你自以為的認知，我是愛你的！真的，只要你答應回到我身邊，我可以取消婚約，也不會跟別的人往來，你回來吧，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太苦了。”

夏煜想要靠近孟卿，孟卿機敏地起身躲開，“看來你真的不想跟我談生意，不打擾了夏總，夜還很漫長，叫你未婚夫來陪你吧。安慰安慰你受傷的小心髒。”

“孟卿，你站住！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麽這麽沒禮貌！你要是現在走出這扇門，‘蘭萬’就不會跟你所有參股的公司合作，不論是塗料還是其他方面，你将得不到任何好處！”

“夏煜，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孟卿停下腳步，瞅着背光站着的夏煜極其不真切，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怎麽會是一個集團大股東說出來的，她還是只适合回家做自己的大小姐，“我孟卿的名頭在國內現在比你響亮，你不管理公司日常工作，對于別人而言你只是個名字，你去問問你其他的股東，你要是想全面終止與我的合作，到底是誰吃了虧！怎麽着，就憑你，還想在行業裏封殺我不成？”

“行啊你孟卿，現在底氣很足嘛。不是以前因為家裏受難跟我哭窮的小姑娘了，你不需要我，就把我踢到一邊不管我了。孟卿，你忘恩負義！”夏煜趔趄了幾步從茶幾上拿着西餐刀比劃在自己左手腕，“你走啊，你走了我就死給你看！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了，我就死在你面前，讓你永遠都忘不掉我！”

“你還是這樣，避重就輕，無理取鬧。夏煜，大家都老大不小了，這招式能好使嗎？你這麽對劉偉陽，他能哄你不？再說了，是我放棄你的嗎？你做的那些荒唐事還少嗎？我欠你的，錢或者是情，早就兩清。如果你覺得還不夠，那意大利的項目我不要了，賺多少錢或者去參獎都無所謂，也算我贈予你的。”

夏煜也不假裝，直直把西餐刀扔向孟卿，“你混蛋！孟卿，我不是那種人，那個項目是我跟你兩個人的！就算是你把我丢在意大利一聲不響回國，我還是好好的替你善後，你不說謝謝就算了，你還想不要它！”

孟卿眼疾手快躲開傷人的武器，打開房門，“對，我就是不要它了，就跟我不要你一樣，我這樣說你滿意了吧。你的一切，完全不值得我留念，夏煜，在幾年前我們分開的時候就耗幹淨了，我對你所有的希冀，被你親手掐斷。如果你還想我們都好好的，那就不要再做這種卑劣的事情，就跟這幾年一樣，風平浪靜，我不想跟你糾纏。如果你能做到，或許我還能帶着我的愛人去參加你的婚禮，給你祝福。”

“愛人？孟卿，你他媽……”

說看着夏煜就要追到門口，孟卿出去把門關上，一直不放手抵在門上，直到雙方角逐累了，裏面的叫喊聲消停下來才離開。

上了出租車後孟卿慣性報出黎芫家的地址。每每跟夏煜談話，她都會不斷從夏煜身上看到以前荒唐的自己。沒人會想擁有這樣的伴侶，她和夏煜早已回不去，她和黎芫呢？黎芫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絕望過，不再對她抱有希冀，所以想離開她，所以接受別人的示好。

她告訴自己，不能錯過黎芫。黎芫對她的感情那麽專注那麽純粹，她以前怎麽舍得放着她任她傷心呢。

黎芫還給她機會，對她來說這不僅僅是機會，更是寬恕。

隐去的撕裂感被夏煜輕挑起來，即使過去幾年，痛徹心扉的感覺還是如此深刻。這不是對過去的念念不忘，是她對黎芫産生了同理心，她曾經飛蛾撲火過，最後結局慘淡。現在角色倒轉，她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類人，她清楚黎芫的心态，也知道自己的糾纏不好看。可她不會放棄，反而更想珍惜。

自己這樣的人，黎芫還在意，真是個傻姑娘。

又一次站在黎芫家樓下，上次的自己多狼狽，這次的自己也不怎麽樣。

黎芫家的陽臺很熱鬧，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熱氣騰騰。四個女人圍坐方桌，不知道在吃什麽，氣氛很融洽的模樣。

孟卿默默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