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孟卿是被黎芫連人帶包扔出來的, 在此之前她真的沒想到黎芫會這麽狠心, 大清早也沒法好好說句話, 直接幫她把放在床頭的東西收到包裏提到廚房遞給她，絲毫情面不留。

就算她是混蛋，也不至于這麽強硬吧！她可是趕飛機飛回來見她的, 吃了閉門羹就算了，挨了兩巴掌和無數小拳拳也算了, 現在她早起做飯也是錯的, 就當真沒有一點點點點感動嗎？

站在門口盯着貓眼。孟卿嘆了口氣, 也罷也罷,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自己的孽債, 就得自己還。

可她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問問黎芫, 她和誰去哪裏喝酒了, 為什麽會放縱自己在危險的夜裏喝醉？是為了她喝醉的嗎？還是為了別人？

她心裏還有好多問號, 現在被扔出來只能咽進自己肚子。

衛傲兒給黎芫打了電話，約她出門詳談。黎芫在電話裏就沒忍住激動，回複的聲調都變了。立馬說自己有空, 約好時間地點後迅速将自己打理幹淨, 客廳裏大大米香仍沒散去。黎芫靠近竈臺, 盯着砂鍋發呆了片刻，緩緩蓋上。

這鍋孟大妖孽做的稀罕物, 她現在可沒心情品嘗。

與她而言，孟卿就跟上輩子置她于死地的禁忌之花一般，魅力妖孽, 只可遠觀不可把玩。致毒、致命。況且她現在被別的所誘惑，有了新的追求，孟卿的影響力會越來越低的吧。

開門後只聽樓道裏靠窗的地方響起高跟鞋觸碰地面的聲音。

孟卿還沒離開？

這倒是出乎意料。孟卿現在的忍耐力比她還高了。老板架子根本端不起來。

“孟卿，你剛出差回來應該很累，昨天晚上謝謝你的照顧，我現在要出門，你回家休息吧，明天見。”

直呼名諱或許對別人來說是不夠禮貌的，可黎芫沒有極度疏離的叫她孟董，已然是很大的讓步。孟卿趁熱打鐵跟黎芫套套近乎。

“嗯……是挺累的，你喝多了跟個皮猴兒似的，還很話痨，叽叽喳喳，咋咋呼呼的。芫芫，你真可愛。”

“孟卿，”黎芫沒看孟卿的臉，而是盯着孟卿深紅的細高跟鞋，認真地說，“生活是很多元的，跟做生意是一個道理，甲方沒有絕對唯一選擇，可以詢價貨比三家，公開招标，競争性談判，通過各種方式各種渠道尋找最合适的一個乙方。乙方亦然，有的大項目核算下來可能會虧本，小項目雖然賺得少，但勝在數量多周期短，一年下來也能收獲不少。”

“你想說什麽？”孟卿問。

“就想說，你這幾年除了工作就沒怎麽放松過，現在公司業務穩定，一切都按部就班，執行不一定是非你不可。你可以給自己放個假，去看看除了工作圈子以外別的風景。或許你會有別的感受也說不定呢。不要放棄生活呀，孟卿。”

背着光，黎芫朝孟卿比了個‘耶’，就轉身按電梯準備離開。

黎芫跟昨晚的那個醉鬼又不一樣，今天的她是前所未有的平和。語氣冷靜地讓她害怕。

跟進電梯，兩人各占一角，孟卿問：“所以你現在是發現別的風景了嗎？”

黎芫抿嘴，等電梯停到車庫才開口：“只是覺得以前的生活有點反人類，工作工作工作和你，太悲哀了。世界很大，風景很美，咱們都該出去看看。”

“你拿到了跟我一樣的獎杯，不再是坐在教室仰望講臺的那個角色，所以我對你就失去吸引力了。有些話在頒獎那天晚上我就想告訴你了，可是你纏我纏得緊，我不忍心可說出來，怕你所想的一切都幻滅，失去了原本你對它的期待。”

孟卿說之前時機不恰當，那當下也不是适宜的時候，但孟卿覺得黎芫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再不開口挽回局面，她們的狀況會越來越糟糕。坦誠和溝通，是她正在努力學習的，她希望黎芫也是，如果一段關系中間隔着太多，必定走岔，但她想把黎芫來回來，繼續走下去。

“芫芫，剛認識那會兒你說喜歡我，想靠近我，也不是喜歡的我孟卿這個人吧。最初你可能想法很單純，覺得我這個學姐很厲害，海歸創業，小有成就，年少有為。你想跟着我學習成長，這無可厚非。換做我要是有這個機會，我也會毫不猶豫跟着去拼搏。真正打破這個僞平衡的，是我們的初次。”

“甚至在我虛淫人生的那段時間，我看着你的眼睛都想問問你，黎芫，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看到我頹廢混亂的人生，你還覺得我值得你追随嗎？”

周末的車庫，來往也有不少人，旁人的交談聲傳到黎芫這兒只覺得腦袋裏嗡嗡的，唯獨孟卿的聲音十分清晰。黎芫叫停孟卿，“孟卿，別說了，沒有意義。那些都過去了，結束過去是不可能改變的。我們只能接受最後的結果。如果對過去感到遺憾，更應該往前看。你要是實在過不去，就往後退！夏煜，你們還可以再糾纏在一起，再續前緣，多好！”

孟卿把手放在車門上抵住，不讓黎芫進去，“我們不要再說讓對方傷心生氣的話了好不好，沒有夏煜，沒有洛麗涵，沒有別人。只談我們自己！”

“孟卿，我出門是真的有事，你要是還有話要對我說，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了吧，明天到公司，午休或者下班時間，你想逼逼叨叨什麽我都奉陪。但今天真的不行！”

“你看，你又在逃避，你寧可跟我吵架，也不願意把所有問題抛出來好好談談。為什麽要拒絕跟我交流？芫芫，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黎芫頓了幾秒，而後笑了笑，重生後真的不一樣了呢。這個場景上輩子她跟孟卿也有過，只是那時的孟卿可沒這麽理智。“不交流了吧，其實就很簡單的事情，我不是要逃避，我只想離開你。不是跟你商量說，‘孟卿，我可以離開你嗎？’，而是‘孟卿，我要走了，再見’。”

“為什麽？”

“孟卿，我說了太多次原因，你都不當回事，不願意承認這個結果。你到底是為什麽問為什麽呢？你又希望從我口中得到什麽答案？”

“分明是你不想和我說清，芫芫，我不想就這樣結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公司穩定，你又拿了獎。我們可以一起去面對這個世界了。如果你對我有任何不滿的地方，我寧願你說出來，包括我以前的種種，就像昨天晚上那樣，你覺得我惡心我混蛋，那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需要宣洩，拿我撒氣完全OK，只是，你不要說要分開的氣話。”

“氣話？你看，你到現在都還覺得我是在說氣話，孟卿，你覺得你哪裏好哪裏值得我留念呢？”黎芫鎖好車，不想理會這個高傲自負的女人，不讓她開車，那就打車走吧，“這世上沒有誰是非誰不可的，我以前崇拜你喜歡你又怎樣呢？我可以因為你吸引人的地方，而喜歡你，同樣也會被別人所吸引，也會因為你不好的地方而厭惡你。人生就是這樣，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這很正常，沒必要非要拉着我捆綁在你身邊吧！”

親口從黎芫口裏聽到這樣現實論的話，讓孟卿倍感無力。黎芫說的話如此雞湯，她都快信了呢。奈何自己就是口述中的那個角色，無法拍手叫好，點贊稱快。

“不一樣，黎芫，我們不一樣。我們有家，我們有自己的生活。那不是單向的，為什麽你就不肯相信我是愛你的！承認我在改變，有這麽難嗎？”

黎芫回頭看孟卿，嗤笑說：“你愛我，就會舍不得讓我受傷。你愛我，就不會對我隐瞞讓我瞎猜。你愛我，就會給我正常的生活。那個家，雖然住在裏面，可我們有多少溫馨的回憶呢？更多的是我一個人在裏面的妄想，孟卿，你說的愛我，恐怕還不如你愛工作多。你在工作上确實是一個好領導好老師，可在感情上，我們可能真的不合适。之前說給你機會不過是讓你試了之後吃癟這斷了希冀，僅此而已。”

“我不會放棄的，我們住在一起的這兩年，我真的很快樂很心安，”孟卿毫不猶豫接話說，“留學創業，一步比一步艱難，我把自己沉浸在工作裏，失去了生活的色彩，是你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馨，芫芫，我承認我以前做得不夠好，沒能給你安全感，我之後一定一定不會這樣了。我們可以像普通的小情侶一樣，上班兩點一線，下班回家做飯看劇打游戲。”

“孟卿，讓你失去生活色彩的應該不是工作吧。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真正無法接受的，難道不是夏煜的離開嗎？你瞧瞧你，為了一個女人，折騰了幾年，做了這麽多糟心事。回過頭想想，這一切又真的值得嗎？”

“你知道了什麽？”孟卿吃驚地問，這也是橫在她們之間的阻礙，自己的過去她不願再黎芫面前提起，她想隐瞞糊弄過去的，也正是黎芫在乎的，“芫芫，你不要相信別人說的任何話，以後我有什麽都會告訴你，過去的事，你想知道什麽我也都告訴你，別的人居心叵測，肯定會胡說八道的！你信我的呀！”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黎芫手機提示網約車司機已經到小區門口，她側身對孟卿說了結束語，“行了，就到這兒吧。不是說愛我，就不要跟個狗皮膏藥似的天天粘着我，我不喜歡。”

孟卿當真停下腳步。沒人喜歡在公衆場合引爆情緒，黎芫的偏執比自己想象的要重。點到為止，細水長流，是她最近跟黎芫交手學到的另一個處理方法，“那你去忙吧，我在家等你。”

“滾，這是我家，你回你自己的家去！”

“那我回我們家等你。”

黎芫的心被孟卿的話狠狠撞了一下，我們家……

深深看着眼面前坦蕩蕩的孟卿，沒有記憶中的惡毒，也沒有兇相畢露。

只是……孟卿，太晚了，你不再是我的追求。死過一次，不想再惡性循環。跳脫原有的生活開始新的人生，這才是我新的追求，不然重活一次的意義何在呢？

黎芫關上車門，“孟卿，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