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字鳳舉
“……塞北有塞北的廣闊豪氣,江南有江南的秀麗精致,只有親自去領略,才能真正體味山河之美,進而更添豪情壯志,一心為我大好河山增色、一意為萬千百姓謀福祉。”蕭漠被衛嘉棠纏着說旅途見聞,他便從小橋流水的蘇州一路講到了邊關要塞朔州,最後如是總結。
衛嘉棠聽得心馳神往:“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像蕭大哥一樣,也親自走遍大趙的山山水水!”
中途出去見客的衛仲彥在回返之時恰好聽見了這番對話,便緩步進門,笑道:“你莫以為出門游歷是嘴上說說這麽簡單的事,也絕不像你跟着我和你阿娘出城游玩那麽舒适,我看你不妨問問你蕭大哥,路上有沒有露宿山野、忍凍挨餓的時候!”
衛嘉棠長這麽大還從來不知道凍餓是什麽滋味,當下并不相信,轉頭問蕭漠:“蕭大哥,真的有嗎?”
“當然。”蕭漠笑着答道,“那時我從甘州啓程去玉門關,途中迷失道路,找不到地方投宿,曾在荒漠中夜宿三晚,随身攜帶的水和吃食都已耗盡,後來要不是遇見一隊西域行商,興許就困在荒漠裏出不來了。”
衛嘉棠聽得驚訝不已,兩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問道:“那蕭大哥為何不多帶些吃食?或者怕冷的話,也可以帶着棉衣嘛!”
衛仲彥搖頭,盧文希也露出笑容,只有蕭漠神色不變,很正經的回道:“一則行囊太重,馬兒跑不快;二來,在西北之地,常常是正午時分驕陽曬得人幹渴無比,身上只能穿單衣,到了夜間卻又寒涼無比,實在是無法兼顧,只能一路疾行,盡快到達目的地才好。”
“原來如此。”衛嘉棠喃喃自語,頭微微低下,似在沉思,過了一會兒卻又忽然昂起頭,大聲道,“不怕!等我長大了,像蕭大哥這麽高的時候,我就不怕吃苦了!”
衛仲彥失笑:“你說這空話,還不如從現在起就歷練自己,苦吃得多了,才不覺得苦。”
這次蕭漠也跟着笑:“其實我現在也挺怕吃苦的。”
衛嘉棠一看他們是這般表現,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後腦勺跟着笑起來。
門邊侍候的新墨就趁着這個時機将一碗新鮮櫻桃、一碟水晶糕送了進來,并回話道:“這是小娘子從骊山帶回來的櫻桃,聽說郎君這裏有客,特意命人送來的。”
“唔,怎麽今日就回來了?”衛仲彥有些驚訝。
衛嘉棠跟着歡呼:“阿姐回來啦!”他有心回去找姐姐玩,又想聽蕭漠說旅途見聞,糾結着卻沒有動。
衛仲彥也沒叫新墨答話,随即就吩咐:“知道了,你讓廚房備膳,我要留客人用晚膳。”說完轉頭對蕭漠和盧文希說,“今日你們就留下來用個便飯吧。”
蕭漠和盧文希忙起身道謝,衛仲彥擺擺手,讓他們坐下吃櫻桃,順便聊些家常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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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二人都排行最長,那在家裏長輩如何稱呼?”衛仲彥聽說盧文希也是獨子之後,便問道。
蕭漠與盧文希相視一笑,回道:“稱乳名,若是旁人相稱,便加姓。”
衛仲彥點點頭,道:“這麽說,你們二人都尚未取字?”
“是,姑丈說,待來日入仕成人之後,再請師長取字也不遲。”蕭漠答道。
衛仲彥看看蕭漠,又看看盧文希,忽然道:“我這裏倒有一字,極合适蕭漠,只是我非師非長……”
蕭漠極為驚訝,随即毫不猶豫起身拜倒:“漠幼年便聽聞太傅遠伐突厥之功,早有景仰之意,自今歲入京以來,又多承太傅照應舉薦,心中早已視太傅為師長,若有幸得太傅賜字,實乃求之不得!”
衛仲彥面帶微笑,看着蕭漠拜下去,才道:“好,既然你不嫌棄,我就僭越一次,給你取一字曰鳳舉。”
盧文希乍一聽聞衛仲彥所取表字,立刻露出驚訝的神情,不過他并不敢插嘴,衛仲彥也沒察覺,已經繼續講道:“我觀你心中有鴻鹄之志,又取名為漠,便取此字,望你如鸾鳳一般傲視百鳥,乘風而起,于廣闊天地盡情翺翔,可好?”
“鳳舉多謝太傅賜字!”蕭漠再次大禮拜了下去。
衛仲彥滿意的點頭,親自起身扶起蕭漠,又笑着對旁邊的盧文希說道:“盧禦史可不要怪我厚此薄彼。”
盧文希笑道:“不敢。”他與蕭漠不同,家裏有父母親族長輩在,又與衛仲彥不熟,衛仲彥若提出為他取字那才是真失禮,當下又奉承了衛仲彥一句,“太傅天縱英才,無意間所取之字,竟與表兄乳名暗合,實在是讓人佩服。”
衛仲彥驚訝道:“是麽?”
蕭漠笑着點頭,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先妣在日,曾為我取乳名鳳凰……”
“竟有此事?”衛仲彥啧啧稱奇,接着便大笑道,“可見你合該得此表字。”
衛嘉棠也跟着湊熱鬧:“原來蕭大哥還叫鳳凰,這個名兒好!”一邊說一邊重複了好幾遍“鳳凰”二字,引得盧文希也大笑出聲。
一時間書房裏滿是笑聲,外間侍奉的小厮們聽出其中還有太傅的笑聲,都有些驚奇,太傅這些年喜怒不形于色,已少有如此開懷時刻。新墨更是乖覺,立刻又親自往廚房走了一趟,囑咐廚娘務必把今日的菜色做精致些。
他這麽一走動,不一會兒新康也知道了書房那邊的事,便對嘉桐說道:“難得你阿爹高興,一會兒你去廚房看一眼,把你最近折騰的新式肴馔也做一些。”
“阿娘放心,我剛剛已經吩咐過廚房做什麽菜了,保管讓阿爹吃的高興!”
新康這才點頭,誇嘉桐:“我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說完想起家裏還藏有禦賜的梨花春,打發人去取出來送到前院,又安排人去收拾前院待客的雨未軒,好把晚膳擺在那裏。
嘉桐看着母親忙活,等安排妥當了才說:“阿爹真是好久沒留客用膳了呢。”
“是啊,你阿爹也不知怎麽,就看這個蕭漠順眼,改日我倒要親自見見,看是個什麽人物。”
新康把一切安排妥當,晚上便只和嘉桐一起用了晚膳,而衛仲彥則帶着衛嘉棠在前院宴客,一直到坊門将關的時辰才回返華茂堂。
“梅娘,你說,我收了蕭鳳舉做入室弟子可好?”衛仲彥進門的時候有些微醺,行動也不似以往,而是一見到新康便拉住了她的手,叫了閨房內才有的稱呼。
新康幹脆把侍女都打發了下去,自己扶着衛仲彥進內室,一邊走一邊問:“蕭鳳舉是誰?”
衛仲彥笑道:“便是蕭漠,我今日給他取了表字鳳舉,你覺得如何?”
新康看他似是有些醉了,便笑道:“好,這字取得好呀!只是你怎麽會想到要給他取字?還要收他做弟子。”
衛仲彥雖然微醺,但一雙鳳眼卻比平時更亮,此刻目光灼灼的望着新康,答道:“我是看這孩子實是可造之材,心內愛惜,便自作主張,幸好他也承情……”
新康心說他怎麽會不承情?你既然給他取了字,那便代表待他不同旁人,其中親近之意,傻子才會不明白!
“我是想着,你我兒女緣薄,只得了阿喬和阿棠兩個。雖然國公府還有幾個侄兒能與他們相互扶持,但分府而居,情份到底不很深厚,且孩子們資質有限,将來成就,想超越我和阿兄是很難了。倒不如我自己挑一個弟子好好教導,将來互為依靠。”
兩人說着話已經進到內室,衛仲彥拉着妻子坐到窗下,與她說起了心裏話。
新康與丈夫兩手交握,柔聲問道:“你這是挑中了蕭漠?”說起來丈夫的看人眼光,她還是相信的,只是對一個年輕人如此迅速得到丈夫的青眼這件事,有點莫名的戒心,所以才一直對蕭漠持保留态度。
“嗯,此子資質殊異,便不是為了阿棠着想,如此良材美質,我也不想錯過。不瞞你說,若是我們頭兩個女兒有一個還在,我都想招了他做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