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對于陸瀾川這種近乎蠻橫耍賴的舉動,蘇繡早就習以為常,她抱着胳膊坐在那,一直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看。陸瀾川也雙手枕着胳膊,一動不動地回視着她,兩人像是陷入了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然而下一秒,蘇繡忽然笑了一聲:“雖然不知道你白天受了什麽刺激,大晚上莫名其妙地跑來演這一出,但戒指和花我都收了,你還想怎麽樣?”
對于他這種奇怪舉動,蘇繡只能猜測是發生了什麽讓他忽然心血來潮,否則結婚到現在這麽長時間提都不提的婚戒,怎麽好端端地就大晚上送過來?竟然還有一束花?
聞言陸瀾川微微眯了眯眼眸,只覺得心情較之剛才越加惡劣了幾分。他克制着沒發脾氣,只諷刺地輕扯唇角,“你就這麽了解我?”
“不然呢?我猜錯了?”
面對她的挑釁,陸瀾川卻啞口無言根本沒法反駁。其實蘇繡确實沒說錯,要不是今天晚上看到別人起哄她和其他男人,他絕對想不起來去買個婚戒套牢她……但他确認心意以後,這件事也是早晚會去做的,只是今晚提前了而已。
他甚至想到,自己還欠她一個正式的求婚,雖然不可能像五年前那樣精心策劃,但他也是用了心地想給她一個驚喜……
可蘇繡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帶着一種自動識別真僞的能力,不管他做什麽,首先考慮的都是他幾分虛情幾分假意。陸瀾川覺得心裏微微有些發苦,再開口時聲音果然又僵又澀,“我其實是真的——”
“你喜歡睡就睡吧,反正這裏房間很多。”和從前一樣,蘇繡總是不給他機會說完,她已經站起身要往門口走。
陸瀾川忽然從床上刷地坐起身,他個子高腿長,只輕輕往前一邁就跨到了蘇繡身邊。
蘇繡瞪大眼,下意識就想喊叫,那人已經率先一步将她壓倒在床墊間。
住的地方條件不太好,床墊自然也不夠柔軟,陡然被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這麽狠狠撲倒,蘇繡只覺得腦子一下就懵了,耳膜也在嗡嗡作響。偏偏她的嘴巴也被那人順勢捂住了根本無從說話,只能狠狠瞪着他,恨不能用眼神剜他幾刀。
“蘇繡。”陸瀾川深深看着她的眼睛,音調變得柔軟下來,“你就這麽待着,好好聽我說幾句話成嗎?”
蘇繡的鼻息加重了點,分明是不樂意的表現,後來更是将臉扭到了一邊。
陸瀾川另一手輕輕捏住她下巴,将她轉過頭來重新看着自己,語氣裏隐隐帶了些讨好的意味,“嗯?”
蘇繡沒再掙紮,事實上她的力氣也根本沒任何勝算,她幹脆繼續瞪着他。
陸瀾川忽然覺得這樣氣鼓鼓的她很是可愛,眼裏不由蘊了笑,說話時聲調放的更加輕柔,“你每次都不肯聽我說完,是因為覺得我說的都是假的,對嗎?”
被他捂住嘴巴的人當然不可能回答他,但陸瀾川感受着掌心下她的呼吸,知道自己猜對了。
一向自诩占了主導權的自己,其實從來都處在被動的位置,他做任何事蘇繡都能清楚地知道真假,因為他從來沒用心過。待一個人好,究竟用心不用心其實真的一眼就能看穿。
他專注地凝視着她,一字字地緩慢說道:“我知道現在說的這些,你也一定不會信,我會證明給你看。”
“我不會再說補償你的話,因為欠你的永遠也還不清。這場婚姻有個錯誤的開始,但我不會讓過程和結局變得更糟,你可以繼續恨我讨厭我,只要我對你好就夠了,你不用往前邁一步,就在原地等着,一百步也好、一千步也無所謂,我會走到你身邊去,你不用做任何事,一切都交給我。這次,換我好好待你。”
***
陸瀾川不是個喜歡将內心展示給別人看的人,那會令他很沒安全感。記憶中和蘇繡在一起兩年多的時光,談婚論嫁,可他仍舊沒對她說過任何掏心窩的話,就連“喜歡”這麽簡單的兩個字,也從不曾說過。
所以此刻,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意,因為哪怕“愛”那個字眼兒說出來,蘇繡必然也是不會信的。
他的話音落下,屋子裏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響,只剩彼此鼻息相聞。
手心裏全是她淺淺的呼吸,她柔軟濡濕的唇微微開合着,那陣溫軟的觸感讓陸瀾川覺得心猿意馬。他戀戀不舍地将手移開,目光幽沉地和她對視着。
蘇繡平靜地看着他,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她只是問他:“你說,以後想對我好?”
“是。”
“而且是真心的?”
陸瀾川看着她認真點點頭。
蘇繡彎起嘴唇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不如放我走?”
陸瀾川全身的線條都緊繃起來,垂放在她枕側的手指也慢慢變得僵硬。他抿緊唇,良久才說:“放了你,我也好不了,所以除了這件事。”
“這就是你所謂的想待我好啊,還真的只是‘你想’而已。因為是你想的,所以就強加給我,根本不管我究竟願不願意。一旦我不順從,你還是會繼續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威脅我。”蘇繡鄙夷地說着,“陸瀾川,以後還是千萬別再提‘真心’兩個字了,你、不、配。”
最後三個字,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唇間蹦出來的,她的唇形其實很好看,那張小嘴的滋味兒陸瀾川也嘗過,明明是那樣軟糯的一個人,可每次說出口的話都跟捅刀子似的。
最讓陸瀾川覺得難過的,大概就是每次她對他說着如此傷人的話,眼神還總能那麽冷漠。他不知道為什麽真心就非得用這樣的方式去證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愛一個人,是徹底無私的?無私到明知道自己離不開她,卻還是會遵從她的內心,舍得放手讓她走?
陸瀾川理解不了,也根本不相信有那樣的愛情。
蘇繡擡手去推他,試圖将他沉重的身軀從自己身上掀開,可她的力道明顯不夠,臉頰都憋得通紅,“你說完了吧,說完放開我。”
陸瀾川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順勢攬住她肩膀,他輕輕翻滾了下,然後兩人便變成了面對面側卧的姿勢。他的唇離她很近,近到她疑心自己說話的動作稍稍激烈一點就會碰到。
“你!”
“就這樣睡,我不碰你。”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此刻他的心空的厲害,必須多靠近她一點點才不會那麽疼。
蘇繡簡直氣到了極點,“無恥。”
陸瀾川抱得她更緊,甚至将她的雙腿雙手牢牢夾住,整個人将她結結實實地鎖在懷中。他的氣息包裹得她更嚴更密,蘇繡全身都繃緊了,這樣的姿勢根本無法正常入睡,更何況身邊躺着個魔鬼,她怎麽可能放松得了。
感覺到她一直在掙紮,陸瀾川掌心覆在她耳側,沉聲道:“如果你再動,我就脫你衣服,你可以試試。”
蘇繡的腦子“嗡”一聲就炸開了,陸瀾川的手掌從她耳側慢慢滑下來,最後落在她腰肢的部位。
***
房間裏只亮着床頭燈,光線昏暗,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可氣息卻一點平穩的跡象也沒有。蘇繡覺得這人真的太可笑,前一秒說過的話,真的只能随便聽聽。她徹底閉上眼,心中卻隐隐有些悲涼,本以為再也不會難過的,可到底還是有些傷心。
或許是為了當初的自己,究竟是為什麽會愛上這樣一個人?如今将他的自私看得越清楚,就越是會為曾經的自己不值。
陸瀾川将下巴擱在她發頂,嗅着她熟悉的氣息,也是絲毫睡意都沒有。
他知道自己又讓她難過了,明明是想讓她減少一些對自己的戒備,這才做了那番告白,可不管他如何努力,似乎總是會适得其反。但真要放她走……光是想想這種可能,他就覺得接受不了。
蘇繡的呼吸剛好落在他脖頸間,癢癢地,像只小手一下下撓着他的鎖骨,撩得他心癢難耐。陸瀾川漸漸就有了反應,因為他雙腿纏着蘇繡,所以一點點變化她都能感知到。
意識到什麽東西頂在自己小腹上,蘇繡的臉瞬時變得滾燙,這個發現讓她又怒又難堪,偏偏還不敢動彈一下,生怕這禽獸獸性大發。
她咬緊唇,只能從唇間罵出一句,“不要臉。”
陸瀾川厚顏無恥地說:“我身心健康,有什麽好不要臉的。”
他說完,忽然有意頂了她一下,蘇繡全身的線條繃得更緊了。陸瀾川在她耳邊輕輕笑了一聲,蘇繡一時氣急,抓起他的手掌,在他虎口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那一口是真的絲毫不留情面,甚至帶着些怒意。
陸瀾川“嘶”了一聲,卻忍着沒發作,等蘇繡松了口,果然上面留下淺淺的一串牙印。
“你屬狗的?”陸瀾川嗤了一句,但沒把她怎麽樣,只是盯着那排小小的秀氣的牙印看了眼。心裏真是又酸又郁悶,這得是多恨他啊?但轉念一想,要是這麽咬他幾口能少恨他一點,其實讓她咬咬也沒什麽——
于是陸瀾川說:“解氣嗎?要是沒解氣,讓你咬別處?”
蘇繡無語地抿緊唇,最後恨恨道:“我嫌髒。”
“……”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懷裏的人似乎才慢慢睡了過去,陸瀾川聽着她漸漸綿長的呼吸,忍不住低頭端詳她。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有機會安安靜靜地打量她,她兩道秀氣的眉一直深深擰着,不知道是不是做噩夢了。陸瀾川在她眉間吻了下,小心又謹慎,接着是她發涼的鼻尖,然後是那張軟軟地、粉粉的小嘴。
他多想就這樣堵住她的嘴巴,讓她再也說不出那些讓他難受的話來。
陸瀾川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輕輕吮着,根本舍不得放開,他想要的越來越多,身體也越加燥熱,但他不敢再更進一步,怕她對自己再多一點失望。那麽多的失望,他已經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填補完。
***
兩人就這樣以奇怪的姿勢睡着了,第二天蘇繡是被門鈴聲吵醒的。她睜開眼,恰好也看到陸瀾川盯着自己,兩人都有短暫的睖睜。
“姐。”門口傳來蘇绫的聲音,這聲音像是一道驚雷直直劈中了蘇繡的腦神經,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用力推了把面前的人。陸瀾川沒防着,一下就從床上摔了下去。
幸好有地毯,摔的也并不疼,可陸瀾川依舊覺得很丢面。他黑着臉看蘇繡,忍不住低吼道:“你幹什麽!”
蘇繡瞪大眼,接着一把捂住他嘴巴,随後左右張望了幾眼房間,“別說話,不能讓蘇绫看見你。”
陸瀾川一聽這話臉色更難看了,難道還要讓他躲起來?
還真不幸就被陸瀾川給猜中了,蘇繡情急之下,拖住他就往浴室走,“你先待在裏面,不許出聲。”
陸瀾川還從沒受過這種待遇,被人踹下床就不說了,還得待在這麽小這麽窄的衛生間裏?他的臉色沉得能滴水,一把按住蘇繡要關的衛生間門,“她見到我怎麽了?”
“不怎麽,只是會對我失望而已。”蘇繡對這人的人品并不抱任何期待,所以她也不确信對方真能聽她的話乖乖躲在裏邊。可這話說完之後,陸瀾川只是表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蘇繡轉身準備帶上門,陸瀾川忽然一把将她拖進了衛生間裏。
蘇繡被他按在冰涼的壁磚上,瞪大眼,接着下一秒他忽然低頭吻上了自己,吻的又兇又狠。她感覺整個胸腔都要炸了,那男人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舌頭也在她唇間用力翻攪着,蘇繡皺眉忍耐着,隐隐能感覺到他的憤怒。
等結束的時候,陸瀾川抵着她的額頭,說的卻是:“她失望,你會難過,所以這口氣我忍了。”
蘇繡微微一怔,接着很快回過神來,罵了句“神經病”就出去了。
陸瀾川郁卒地靠着門板,一臉陰沉,可沒過一秒蘇繡又将門打開了,接着他昨晚帶來的那束玫瑰花被粗暴地塞了進來。
陸瀾川的臉色更難看了,媽的,這麽被嫌棄真的是生平第一次啊!
***
蘇绫一大早趕來是準備送蘇繡去汽車站的,所以蘇繡簡單洗漱了下就急急忙忙拖着她離開了房間,生怕陸瀾川被發現。但等蘇绫從汽車站離開,她還是得去和陸瀾川碰面,同他一起開車回南城。
蘇繡從後視鏡裏看着不斷倒退的城市和風景,兩天的時間過得這樣快,和父親妹妹的團聚也總是這麽短暫,短的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果然快樂從來都不可能長久。
陸瀾川側目瞧了她一眼,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看得出來她不開心,似乎離開了父親和妹妹,她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毫無生氣的蘇繡。
或許不管置身何處,她從來都沒有過歸屬感。陸瀾川想清楚這些,也徹底地沉默下來。
回了南城之後,蘇繡依舊忙自己的,陸瀾川也有事情要做。那枚婚戒她倒是時時帶在手上,這是陸瀾川要求的,但除此之外,這段婚姻依舊形同虛設,就比如一直被陸瀾川稱為“家”的那個地方,永遠都是空的。她和陸瀾川每天各比各的忙。
當然蘇繡并沒有真把陸瀾川那天晚上說的話放在心上,總覺得那人是忽然受了什麽刺激一時沖動而已,在她心裏,陸瀾川最愛的永遠都是他自己。所以什麽真心,什麽對誰好,全是說說罷了,當不得真的。
這天周末,蘇繡在房間裏午睡,陸瀾川一大早就出門了,所以宅子裏格外安靜,正是休息的好時光。她一覺睡到下午時分,醒來時看到陽光傾斜着落在地板上,窗紗随風輕蕩,屋子裏依舊靜悄悄的,可空氣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香氣,那香氣很濃郁,像是某種花香?
蘇繡覺得奇怪,起身走到了陽臺上,随後看至視野所及的地方,她瞬時就呆住了。
這別墅前原本就有個小院子,可是兩人入住之後一直都是空着的,光禿禿的草坪因為長期無人打理始終荒置着。每次從前廳的落地窗看出去,都是荒蕪一片沒什麽景色可言。
可此時此刻她放眼看過去,院子裏擺滿了許許多多的盆栽,五顏六色的花朵将原本空置的地方全都裝飾滿了。有的花她能說的上名字,有的就連見都沒見過。
蘇繡有種置身于夢境中的不真實感,像是誤入了愛麗絲仙境一般,明明午睡前還是一片荒涼的樣子,睡醒之後就全變了樣。
她穿着睡衣,赤腳站在露臺上,有風吹過,院子裏那些漂亮的植物就輕輕搖曳着像是在同她打招呼似的。
蘇繡握緊欄杆,久久都回不過神來,直到房間的門輕輕被人推開,有沉穩的腳步聲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她回過身,看到陸瀾川穿着白衣黑褲,就站在離自己并不遠的地方。
他襯衫的袖子微微卷到了手肘的部位,滑稽的是臉頰上還沾了道泥土的痕跡,可他卻在對着她微笑,然後輕輕地說:“喜歡嗎?”
你有沒有感覺到,一點點家的味道,哪怕只是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