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翹嘆着氣下了車,将幾縷碎發攏到耳後,站定在程烨面前:“是我。”

“你……”程烨瞪着眼瞅瞅她,又瞅瞅程浪,“你跟我二哥……?”

程浪的目光慢慢掃過兩人,眼神裏帶着一種越疑惑越冷靜的審視意味。

他身後,高瑞滿臉寫着“失策失策”,壓低聲說:“小程總,借一步說話?”

大約半個鐘頭前,程浪給高瑞發了條消息,讓他打聽徐翹的背景。高瑞剛才了解到具體情況,還沒來得及彙報。

程浪往邊上走開幾步。

高瑞附在他耳邊小聲解釋:“剛剛确認到,小公子和徐小姐在不久前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愛關系,是金祿徐總托人牽的線。”

程浪的眉梢慢慢揚起。

高瑞從他眉宇間讀出了“還有什麽驚喜等着老子呢”的微表情,抓緊為他解惑:“以上是确切訊息,另外還有我個人不确切的猜測——前陣子在熹福會門前跟小公子當街起沖突的人,和那天在黎頓小公子送西裝的對象,大概率都是徐小姐。如果是這樣,照小公子的前後态度看,是他提出分手後又後悔了,目前正試圖與徐小姐複合。”

高瑞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的對話就印證了他的猜測——“徐翹,你什麽意思?那天在奧德萊登晾我這麽久,回頭跟我哥好上了?”

“你說話就好好站那兒說,別老動手動腳行嗎?”

“我就動了手,哪裏動腳了?”程烨抓着徐翹手腕,把她拖離程浪的齊柏林,“那我就動腳給你看看。”

徐翹給這智障發言氣笑,被他拽得踉跄了幾步,頭頂一片陰影籠下,手腕上的壓力驟然消失。

程浪一把拉開程烨:“鬧什麽?”

程烨條件反射似的縮了縮脖子,又似乎覺得在徐翹面前很丢臉,重新擡頭挺胸質問程浪:“二哥,你是不是也欠我個解釋?”

“解釋?”相比程烨的虛張聲勢,程浪的語氣平靜得好像只是在問“現在幾點”,“你在用什麽身份跟我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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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針見血的反問噎得程烨半天沒說上話。

程浪回頭給高瑞使個眼色:“先送徐小姐上車。”

程烨步子一跨,還想攔人讨說法,被程浪一個側身擋死:“來,問。想知道什麽,問我。”

“問你有什麽用?她對我什麽意思,你又不清楚!”

“我清楚。”

程烨一愣。

等身後傳來關車門的響動,程浪才繼續說:“知不知道那天在黎頓,她為什麽需要一件外套?”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她冷啊。”

程浪搖頭。

程烨一頭霧水:“那是為什麽?”

“她的禮服裙壞了。”

“啊?”

“一個女人,在最狼狽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還不肯跟你示弱,你覺得她對你能有什麽意思?”

難怪那天,他哥會提醒他趁早了斷。

程烨懵了:“我離她那麽近都沒發現,你怎麽看出來的啊?”

“對待女人,不能只用眼睛,”程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還要用心。”

可他哥不也是用眼睛看到的嗎?程烨皺着眉頭深思了一下,覺得這話講得這麽有深度,應該是有道理的,只不過自己一時沒能理解其中的奧義。

“問完了?”程浪瞥瞥他。

程烨垂着眼“哦”了一聲。

“開心嗎?”

“當然不開心。”

“那為什麽要問?”

“……”程烨迷茫地擡起頭,似乎也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自讨沒趣。

“凡事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犢,成年人活得糊塗點比較開心,知道了嗎?”

程烨恹恹地點點頭,等目送程浪上了齊柏林後座,才一拍後腦勺。

不對,剛剛是程浪讓他問的啊。他哥這是盡情辱完他,還叫他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

程浪上車的時候,徐翹剛從扒窗沿的姿勢恢複到正襟危坐。

被高瑞送進車裏後,因為窗門被鎖,她全程眼巴巴看默片,也不知道兄弟倆到底說了什麽。

程浪一進到車裏,一股寒氣混雜着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叫徐翹忍不住打了個心虛的激靈。

她雙膝并緊,直挺挺地瞄了眼跟她隔着半米距離的男人,從他面無表情的臉判斷現在不是觸人總裁逆麟的好時機。

車內氣氛涼飕飕的,連司機都不敢問程浪去哪裏,副駕的高瑞正要“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地打破沉默,就聽程浪開了金口:“到哪裏?”

問的是徐翹。

“奧……”徐翹出口才意識到這個地名的敏感,猛一個急剎車。

程浪大概是結合剛才程烨對她的質問,想通了前因後果,臉上有了一絲“你這小姑娘還真是挺厲害”的似笑非笑,側目看她:“奧特萊斯?”

深更半夜,商場都關門多久了,這不明知故問嗎?徐翹硬着頭皮答:“是奧德萊登……”

程浪輕輕點點頭,不辨喜怒地問:“這回不會錯了?”

徐翹一噎。怎麽這麽記仇,不是個紳士嗎?

但這事到底是她理虧在先,腹诽兩句也就算了,她嘴上認栽:“不會錯了……”

程浪朝注視着後視鏡的司機擡擡下巴,示意開車。

去奧德萊登的路上,車內始終無人說話,男女主人公誰也沒提剛才的插曲,直到車在酒店門前停下,閉目養神一路的程浪才像終于打算給今晚的鬧劇收個場,朝前開口:“你們先下車。”

徐翹因為一路平靜無波而松垮下來的背脊瞬間挺直。

這個“讓讓,老子要開大了”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回想Muse門前,程浪也用同樣的語氣說了一句“先送徐小姐上車”,然後程烨就在他面前像鹌鹑一樣墩着從頭懵到尾,仿佛遭受了什麽慘無人道的心靈虐殺。

所以現在輪到她了嗎?

原來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徐翹正盤算着,等程浪興師問罪,她就把醞釀了一路的解釋一股腦倒出來——比如,她跟程烨結束的時間在認識他之前啦,又或者,她早已身體力行地拒絕了程烨啦……

可程浪說出的第一個詞卻是:“抱歉。”

徐翹一愣,偏過頭去看他。

“我弟弟在處理男女感情方面很不成熟,道德感和責任意識也非常低下,這期間應該給你造成了不少困擾和傷害。”

徐翹對這一出始料未及,倉促幹笑:“這個還好啦,我也沒什麽事……”

“萬幸目前還沒有,但我考慮了一下,我這做哥哥的,沒管教好弟弟已經是失職,不該火上澆油,讓這件事再愈演愈烈,你說是不是,徐小姐?”

徐翹臉上的笑意一下散了。

“程先生的意思是?”

“很抱歉,徐小姐,我認為基于我弟弟和你曾經建立過的關系,我們并不适合繼續深入發展。之前是我不知情,現在及時止損,是對你,對我及我弟弟最好的結果。”

——

“還最好的結果呢,我當時就想把他給結果了!”半個鐘頭後,徐翹在酒店沙發敷着面膜,跟朱黎火冒三丈地講電話,“人生的路這麽長,他為什麽偏偏要走捷徑,那麽着急看到生命的盡頭呢?”

朱黎因為今晚酒精攝入過度,反應有些遲緩:“什麽意思?”

“意思是他活膩啦!”徐翹的面膜慘烈地裂開了一角,“當初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麽‘情敵都擺不平,追什麽女孩子’,真到該擺平情敵的時候呢?他跟我說及時止損!怎麽着,我是支虧損股嗎?”

朱黎嘆了口氣:“這男人也真是,撩完就跑也算了,還拿自己弟弟當擋箭牌,冠冕堂皇地說不跟你搞對象是為你好……這還是人話嗎?”

就是,大家都是成年人,潛臺詞誰讀不懂啊,在程烨攪局之前,程浪就已經出現異樣情緒,後來明顯是借弟弟的東風,找了個登得上臺面的借口打發她。

這件事的本質分明是——他對她不感興趣了!

“就因為發現我不清純,他就變心了嗎?”徐翹吸吸鼻子。

“其實也能理解,很多有錢男人都那個心思,反正随便玩玩,那就找純情聽話的乖乖牌嘛,最好還是無法經濟獨立的那種,他好掌控主動權,想聚就聚想散就散,也不用費心伺候,随手給點小恩小惠,女方就開心得不得了。你看看你,本來給程浪的就是這種印象,結果今晚親手打破了他對你的幻想,人家當然跟你say bye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甩,是因為我有錢?”

“……”這個重點也是抓得蠻別具一格且令人無法反駁的呢。

“那有錢是我的錯嗎?”徐翹手舞足蹈地站上沙發,正欲發表聲讨,突然被朱黎打斷。

“等等,”朱黎回顧了一下徐翹跟程浪看對眼的過程,“你現在沒錢啊,而且你好像就是因為沒錢,才要跟程浪搞對象,從而曲線救國,讓你爸給你恢複經濟自由吧?”

“……”

徐翹重新盤腿坐了下來:“沒錯,我太入戲了,都忘了自己只是為了錢。”她說到這裏,看着面前茶幾上厚厚一沓過期多日的時裝周邀請函揩揩眼角,“不是,什麽叫‘只是’為了錢,就是為了錢才這麽真情實感啊!你看我窮得叮當響,今年秋天的四大時裝周一個也沒去成。”

“既然這樣,現在人財兩空的徐小姐要不要試試破釜沉舟?”朱黎提議。

“怎麽破?”

“你知道那天,程浪為什麽會來參加我的開業典禮嗎?我發邀請函給蘭臣只是客套客套,根本沒預期程家來人。程烨可能是來吃喝玩樂的,那程浪呢?”

“閑的?”

“如果我沒猜錯,程家長房和二房的關系應該非常暗流洶湧,那你說程浪空降蘭臣,要想迅速站穩腳跟,需要什麽?”

“積累人脈呗。”

“對,他需要頻繁進行圈層社交,哪怕是我這種層次低的開業典禮,那蒼蠅腿也是肉。也就是說,接下來一陣子,他抛頭露面的時候不會少。”

“所以?”徐翹眨眨眼。

“所以你有很多機會接近他。女追男隔層紗,聽過沒啊?”

“叫我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笑話,天大的笑話!”

“這周六國展中心有個古董雙年展,程浪一定會去,消息我帶給你了,要不要到,你自己考慮吧。”

“不用考慮!”徐翹冷哼一聲,“我徐翹是絕不會為了五鬥米向這種男人折腰的!”

作者有話要說: ·翹妹翹妹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有眼無珠大狗幣,遲早叫他哄回你!

·姐妹們現在可知道,這個故事為什麽叫“你我本無緣,全靠我沒錢”以及“講道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可是我的嘴巴我的身體全都不跟我講道理”遼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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