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 面對邁着貓步走來、笑靥柔美能融化冰山的兩位妹子，黎深只站定了腳步，在她們的手即将碰到他肩膀時，看似随意地，把左手搭在身旁一個椅背上。正好露出風衣袖口修長的手指。

那個位置其實很顯眼。無名指上是個簡單的素圈，當中細小的菱形鑽石平時也不易察覺。此時光影晃動，卻在鉑金裏反射出奪目的光輝來。

妹子們的笑容立時垮了下來，甚感無趣地走開。其中一個小聲抱怨：“不想找人來什麽夜店啊，掃興……”

“就是，居然看也不看我一眼……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黎深對周圍一切概不理睬。他右手松松插在褲袋裏，左手食指在椅背上輕敲兩下，環顧一圈後，迅速找到了目标，徑直走去。

女孩懶散地趴在椅子上跪坐着。難得看到她那麽放松自如的樣子，他正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卻注意到了她專注盯着的方向。

不确定地看看那邊的男人，再看看她，他的笑容很快消失無蹤。

“……才剛恢複一點，就急着來見他麽。”

他的聲音不響，她卻聽到了，飛速轉過頭來。仰望着他的樣子，驚訝而慌亂。

——又是那種一見他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神情。

這次只怕更甚。被他當面發現了她來找那人。

黎深煩悶地嘆了一聲，後退一步，背靠着牆壁，低頭揉了揉眉心。片刻後，勉強調整了心情，他又看了眼不遠處那兩人。

一看就知道他哥在幹什麽好事。

“你先回去吧。”他對林筠說：“我去跟他說。不過，我只能勸勸他……對于他能不能改，我不能保證。”

林筠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大腦從驚吓過度又轉為不明所以。

剛才她只是聽出了他的聲音，對于他說了什麽，完全來不及反應——有沒有搞錯，她在裝病啊！結果被發現偷溜出來逛夜店！簡直沒臉做人了有木有！

然後驚吓之餘，又看到他一身風衣長褲輕靠着牆站着，腰細腿直長身玉立，一不小心又呆了一呆。

不過，叫她回去那意思總算還是聽懂了。哪有不遵從的道理？她恨不得立馬長了翅膀飛回去。

一旁的鄭靜還挺講義氣，解釋說：“黎公子你別生氣啊，是我拉她來玩的，我們店新裝修了嘛……你放心，她絕對沒碰過別的男人一指頭！也沒看——啊哈哈，看看沒關系吧？哈哈……”

林筠有點心虛地看看他不善的臉色，雖然她看的是男男，但大約……還是不大妥當，就算她詳細解釋前因後果，也不一定有用。這種事情，有些直□□本都不能接受……不管怎樣，還是趕緊逃離現場為妙。

“靜靜，我們回去吧，很晚了呢……”她一邊使眼色一邊拉鄭靜衣服。

鄭靜倒也從善如流，盡管看不到那邊兩位的後續讓她着實心癢。

“好好，那我送你回去。黎公子下次見哈~”

又不舍地望一眼舞臺下僵持的那兩位，才帶着林筠往外走。

“到底什麽事，非要我過來？”

對于折磨小俘虜正折磨到興頭上的赫哥，突然被拉到這個沒什麽人的偏僻過道來，還幹站着不給個說法，他表示很不爽。

随手從口袋裏摸出根煙，熟練地點燃。

才抽了一口，卻被肖玉澤一把奪過。

“赫哥，自己吸也就算了，別老讓人抽二手煙。”他眼神示意黎赫邊上的晉逸洋，“那位是你相好的吧。”

黎赫嗤笑一聲，“他哪裏是我相好的。”說完，目光落在身旁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男生身上。後者是被迫跟來的，除了視線移了移，始終面無表情地僵站着。

就在黎赫又試圖去搶回自己的煙時，一直背靠着柱子，低頭沉思的黎深，突然說：

“哥，那孩子是你的。”

肖玉澤和黎赫你搶我奪的動作頓時停住。

兩秒後，黎赫不可思議地訝然道：“什麽？”

肖玉澤手裏的煙掉在地上。

晉逸洋倏然擡頭看着黎赫。

“是你的。我根本沒碰過她。”黎深的語氣有種壓抑的平靜，“我知道你平時的作風，但是……”

接下來的每個字都很吃力，“我們正準備離婚。如果……她以後來找你，接受她吧，好好對她……”

“喂喂，慢着，我跟她不熟啊！你這麽把她推給我……”

黎赫對每個情人都“不熟”，黎深沒睬他，繼續說：“不要再招蜂引蝶了，跟他也分手吧。你這樣對他，不就是因為他爸幹的那些事麽？放過他吧，那不關他的事。”

“而且……她兒子都給你生了，你不能不管她。”

黎赫看一眼始終背對着他們的晉逸洋，“這小子的事再說。阿深……你真的要離婚？”

“……是。”

“沒這必要吧。這事如果真弄得一清二楚，傳出去……對你也不好吧？”

“……無所謂。”

“阿深，這事你根本就是受害者！”肖玉澤簡直出離憤怒，“真虧你能忍到現在！早該把那女人一腳踹了，然後讓他們林氏企業整個倒閉算了，什麽人啊，都自己回家吃自己去！”

“她本來好像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跟我結婚後，她應該沒有……”黎深有些掙紮地說，最後，不太确定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哥。

黎赫卻似乎在想別的事，忽然說：“你說到孩子……讓我考慮一下。”

他腦子裏浮現的，是某天在街上，某人抱起一個因跌倒而哇哇大哭的三四歲小女孩，輕聲安慰的情景。

當時他就站在後面若有所思。

覺得領一個回來養養，似乎不錯。

初夏的天氣，陰晴不定。随着陣陣劃破夜空的悶雷，雨水淅沙作響地不斷落下。

偌大的辦公室裏，黎深撐着額頭，百無聊賴地在紙上随意塗塗畫畫。

公事早就做完了。與其說現在是加班，不如說是刻意的逃避。害怕回去，害怕看到她。多看一眼，入骨的不舍就會多一分，說不定又會克制不住地強行挽留。

徒增悲傷而已。

回過神來，紙上又是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嘆了一聲，随意把鋼筆往桌上一丢，紙張揉成一團，丢入垃圾桶。

很小的動作，卻牽動頭腦一陣疼痛。

鋼筆無力地在桌上滾動。眼看要滾到桌沿，他才想起去接，卻慢了一步。“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夾雜着水汽的夜風吹進來，他忽然渾身一個顫栗。身體感到明顯的寒冷。

大概有點發燒吧。

他完全沒在意。

昨天黎赫的意思，像是有些同意了。

也許有了孩子，到底是不一樣了。就算再是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也會想要負起責任，做些該做的。畢竟也老大不小了。

他仿佛能預見，将來的某一天，她與他的哥哥組成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說不定以後還不止三口。

那畫面，真是想想都覺得刺目。

只是他沒想到，那一天，似乎來得太快了。

快得完全超出他能接受的程度。

手機在接近十點時響起。那一邊是蔡嬸有些擔憂的聲音：“二少爺，太太出去到這會兒還沒回來，雨下得這麽大，我有點擔心，想着還是告訴您一聲……”

他的聲音立時低沉下來，“她說去哪裏了麽？”

“是大少爺在市區的公寓，太太吃過晚飯就去了，讓司機先回來的。下這麽大雨，說不定是不好回來，您要不要去接接她？”

“我知道了。”

不是不好回來，只怕是……不準備回來了。

挂斷電話，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撥通了她的手機號碼。

得到的卻是冷冰冰的提示語：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有些脫力地慢慢放下手機。

電閃雷鳴中，落地窗外，雨水不斷濺落在積窪裏，晶瑩宛如一地碎鑽。

閃電過後，卻連晃動的水波都是幽暗的。

黑夜一望無際。誰又曾想，清晨的朝霞還絢爛如末世。

嘀嗒，嘀嗒。

時鐘的聲音比窗外的雨聲還清晰。

林筠正襟危坐，看看外面如瓢潑般的大雨，又看看對面躺在沙發上悠閑地玩手機游戲的男人。半晌，雖焦急又無奈，還是只能幹嘆氣。

到底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這要從五個小時前說起。

到達黎赫家門口時，林筠還是禁不住感嘆了一番——在A市中心最繁華地帶寸土寸金的地方，弄一套堪比別墅的公寓，一按門鈴還立即有傭人迎上來開門——這家夥還真是典型的二世祖作風。

進去後她發現，這套豪華公寓，原來是用來“金屋藏嬌”的。

在傭人指引下，她在客廳裏坐下，歪頭托着腮，看着主人完全不理會她這受邀而來的客人，自顧自忙別的。

“你站住！”黎赫追着快步往房間走的青年，皺眉問：“昨天晚上怎麽都那樣了還一聲不吭？要不是我發現你——”

“閉嘴！”

“你到底怎麽了？”

晉逸洋滿臉通紅，卻還是面無表情地，“沒什麽。”

“還生氣呢？昨天後來不是也沒讓你上去跳麽。”黎赫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不過才笑到一半，那人快速走進房間，冷不防“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他愣了一瞬，頓時暴怒，“敢把我關在外面？你小子活膩了是不是？看我今天晚上不玩兒死你！……”

“呃……黎大哥？”

黎赫停了停，瞥了眼等了許久的林筠，不爽地止住了把某人揪出來□□一番的欲望。

想躲就躲吧。讓你緩緩，夜還長着呢。

“怎麽樣，”黎赫轉過身來，整了整衣服，施施然坐到對面，“考慮好了麽，弟妹？”

“我不懂你的意思。”

黎赫發短信跟她要孩子的時候，她其實很吃驚。這應該是黎深告訴他的，可黎深若無其事為她保守秘密這麽久，為什麽現在突然說出來？如果是因為憤怒于她的所作所為，早在她懷孕的時候他就可以說，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她當時沒有立刻答應。黎赫便叫她過來，說是做個交易。

“很簡單。第一，悅兒給我養，對外稱過繼給我，是我兒子；第二，不要跟我弟離婚。”

不論最初有多不想要這孩子，懷胎九月，又剛生下沒多久，要生生與她分開，到底還是舍不得。她下意識就想拒絕。

然而這人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他想要撫養權，再正常不過。林筠想了想，最後說：“第一條，我可以答應，我想黎深大概也沒意見。但你要答應我，要好好撫養悅兒，并且我想見他的時候，随時讓我來看他。”

“這是自然。”

“第二條……這不是我說了算的。”

黎赫輕笑一聲，目光如炬，突然說：“你喜歡我弟。”